第八百七十五章認賊
2024-06-26 15:35:12
作者: 怡然
每一個字,都像鋼針一樣,戳在晏三合的心口。
是的。
站在謝道之的立場上,為了讓皇帝不廢太子,為了江山社稷的安穩,告發鄭玉窩藏先太子遺孤,何錯之有?
她啞然失笑。
「忠臣啊,該載入史冊,名垂青史呢!」
謝道之聽得出這話里濃濃的嘲諷,一臉嚴肅的表情:「晏姑娘,我無愧於心。」
「好一個無愧於心。」
一道聲音從邊上橫出來,謝道之的臉色唰的變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句話是從他最疼愛的老三嘴裡說出來的。
謝知非雙手撐著椅把手,吃力的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謝道之的面前。
「爹,我問你,那一聲啼哭可分得清是男是女?」
謝道之被他問得一愣,半晌,搖了搖頭。
「既然分不清男女,那麼海棠院一對龍鳳胎,你能確定哪一個是先太子的遺孤?」
謝道之乾咳一聲:「老三,這事……」
「既然不確定先太子遺孤是男是女,那麼……」
謝知非的口氣一下子強硬起來,臉卻越發的蒼白起來,「先帝為什麼要滅鄭家滿門?」
裴笑眼睛倏的睜大了,蹭的起身,手朝著謝道之指過去。
「我明白了,你向皇帝告密的時候,說先太子遺孤是雙胞胎中的男孩。」
李不言一拳捶在桌子上,恨得咬牙切齒道:
「女孩奪不了皇位,當不成皇帝,永和帝大可以睜隻眼閉隻眼,放她一條生路,放鄭家一條生路,但男孩就大不一樣了。」
黃芪一伸脖子,用最快的語速嘀咕了一句:「男孩能做皇帝。」
是的。
這世道男人才稱得上是子嗣,能傳宗接代,能繼承家業,能進祠堂祭拜供奉祖宗。
當廢太子的子嗣有一天長大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了父親的冤死,知道這本該屬於他的大好河山,被人生生搶走……
他會不會恨,會不會怨,會不會想著有朝一日,要把這江山再奪回來?
一切皆有可能!
更何況,收養他的人還是鄭玉。
鄭玉手掌軍權,在軍中威望極高,鄭家軍紀律嚴明,所向無敵。
一個前太子的遺孤,一個手握兵權的重臣,這兩人組合起來,將來會給華國造成什麼樣的局面,永和帝敢賭嗎?
永和帝根本不敢賭,也不會賭。
因為他的皇位本來就是靠陰謀詭計搶來的,來路不正,所以他的心虛著呢。
心虛的人最怕什麼?
最怕他做的虧心事被人提起來,最怕他手中的權力,被人奪走。
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永和帝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將一切威脅到他皇位的人統統殺了,這才有了鄭家一百八十口的滅門慘案。
晏三合腳步沉重地走到謝知非面前。
「謝道之,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不是向皇帝說了,先太子遺孤是雙胞胎中的男孩?」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謝道之身上。
他躲無可躲,只有硬著頭皮承認:「是!」
晏三合目光一下子變得陰鷙至極,「萬一是女孩呢?」
「事到如今,男孩女孩重要嗎?」
謝道之突然暴躁了起來,脫口而出:「我要他是男孩,他就必須是男孩。」
你要?
你要!
你要!!!
「那你可有想過……」
晏三合因為憤怒,整個人都在發抖。
「就因為你沒有查清真相,故意說是男孩,鄭家一百八十口人,死於非命?」
謝道之全身僵硬如石,「晏姑娘,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成大事?」
晏三合怒吼:「什麼是大事?」
謝道之一咬牙:「輔佐太子上位,確保太子上位是大事,是天大的事。」
晏三合嗓音格外悽厲:「所以,鄭家一百八十條性命,是小事,是螻蟻,是該死?」
謝道之看著她眼底的瘋狂,突然泄氣道:「晏姑娘,只要達到目的,總要有人犧牲的,不是嗎?」
達到目的?
總要有人犧牲的?
晏三合的眼淚奪眶而出,滾滾而下,抓住謝道之的前襟,用力的晃著。
「憑什麼犧牲的是鄭家?憑什麼?你們一個個的,他媽的到底憑什麼啊!」
一隻大手環過來,將晏三合環進了一個寬闊的胸膛,隨即那隻大手往上,按住了她的腦袋。
謝知非把下巴湊過去,輕輕的摩挲著她的頭頂,一下,一下,仿佛在告訴她:丫頭啊,別哭,要穩住。
晏三合臉貼著謝知非的心口,她能感知到他身體的緊繃,也能感知到他心跳的異常迅猛。
她伸手摟住他的後背,就像溺水的人,死死的摟住了一條浮木,就再也不想撒手。
晏三合穩不住了。
哪怕那八年毫無記憶,可只要一想鄭家的那些親人,尤其是海棠院的、她名義上的爹,娘,哥哥,那淚水就止不住。
爹闔上眼睛的那一刻,會不會終於對她這個養了八年的女兒,生出了恨?恨她禍害到整個鄭家?
娘闔上眼睛的那一刻,有沒有惦記著那個從她肚子裡掉下來的親生女兒,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哥哥呢?
他的魂魄浮在海棠院裡,卻始終等不到她來,會不會失望?
這世道,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
可還是那句話,憑什麼是他們?
這是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謝知非和晏三合抱在了一起。
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上前勸一句有傷風俗,李不言他們都覺得,三爺這一抱,抱得好啊。
至少,他能讓晏三合的眼淚,少流一點。
謝知非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少女,抬頭看著謝道之,呆呆地看著。
這人,他叫他爹。
永和八年七月十五,他的魂魄落在謝三爺身上,整整十年時間,他一直叫他爹。
從前,他覺得老天爺待他很好,做鄭淮左的時候,爹疼他愛他;
做謝三爺的時候,爹也疼他愛他。
如今……
謝知非覺得老天爺待他真是殘忍,十年時間,他原來一直是認賊做父。
多麼諷刺。
謝知非用一種平靜的,近乎冷漠的口氣問道:
「在鄭家這件事情上,你做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告密;第二件是你私自把鄭家被屠的消息,偷偷送到了老將軍手裡,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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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一張,還有一章正在寫,怕是來不及放上來了。
情緒太強烈了,寫了兩稿,還是不滿意,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