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能這樣嗎？

  若干年後，謝騫回憶自己的學生時代，許多事都只剩下淡淡的輪廓，他好似成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

  

  但2004年的夏天，是他認識聞櫻的第一個暑假，也是謝騫記憶中最色彩斑斕的暑假。

  後來他的人生擁有了更多的深刻回憶，細想起來，都不如2004年的夏天這般妙趣橫生——2004年的夏天，謝騫第一次和女孩子牽手，雖然和少男少女的心動無關，到底是特別的。

  在這一天之前，謝騫不會想到，有女孩子會用剛扔了臭雞蛋的手來牽他。

  就因為太意外了，謝騫的潔癖還來不及發作就被聞櫻牽著往前奔跑起來。

  夏天的風吹在臉上一點都不涼快，他和聞櫻牽著的那隻手掌心都是汗，一開始是聞櫻拽著他跑，女孩子的體力到底不如男孩子，何況謝騫腿還長，慢慢就變成謝騫拉著聞櫻往前跑。

  兩人跑過音樂學院的教學樓。

  跑過操場。

  跑過宿舍區，又跑向行政區，把身後的「追兵們」耍得團團轉。

  謝騫覺得這一幕滑稽又好笑，他就真的笑了。

  這一笑就岔了氣，謝騫彎腰咳嗽起來。

  聞櫻氣喘吁吁。

  謝騫沖她擺手，「你自己快跑。」

  他另一隻手還拿著循環喊話的大喇叭，保衛科的人追他們，主要還是想關掉兩人手裡的喇叭。

  喇叭在謝騫手裡，保衛科的人就不會追聞櫻了。

  「算了，我不跑了，學校里該聽見的人都聽見了，我又不是造謠誣陷潘莉，被保衛科的人抓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著，聞櫻還用手掌給謝騫扇風。

  謝騫額頭有亮晶晶的汗液，聞櫻一點都不嫌棄。

  男神就算是出汗，那也和一般臭男生不一樣呢！

  咦，剛才自己和謝騫是不是算牽手了……聞櫻老臉一紅，她真的不是有意占謝騫的便宜。

  謝騫的掌心乾燥清爽，反倒是聞櫻的掌心汗津津的。

  完了完了，謝騫會不會嫌棄她？

  聞櫻乾笑著想解釋兩句，保衛科的人已經圍了上來。

  「你們兩個小娃兒太胡鬧了，走走走，跟我們一起去保衛科，必須讓你們的家長親自來領人！」

  家長來領人？

  她爸媽知道她做出這種事，恐怕要把她腿打斷。

  不過聞櫻並不是太慌，請家長這種事，也不一定需要真家長出面。

  謝騫大概知道聞櫻想做什麼了。

  把事情鬧得這麼大，潘莉如果還能呆在學校，聞櫻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謝騫堅決不同意去保衛科，他一點都沒有「階下囚」的自覺，提醒保衛科的人，他和聞櫻應該被帶去系辦。

  「這是方教授說的。」

  在走廊上，謝騫聽到了方教授的話，現在堂而皇之的拿出來壓保衛科。

  保衛科的人同樣是氣喘吁吁將謝騫上下打量，雖然謝騫幹得事不地道，但瞧這幹了壞事還泰然自若的樣子……別是哪個領導家的孩子胡鬧吧？

  那他們的確惹不起。

  「你們搗亂了方教授的課堂，交給方教授處理也對！」

  謝騫和聞櫻被押去了系辦，一路上有許多學生在看他們，還跟著他們到了系辦，聞櫻很有大閱兵時的領導派頭，衝著學生們揮手致意，學生們都鬨笑起來。

  直到兩人進了辦公室，起鬨的學生們才被關在門外。

  方教授的課堂紀律被毀了，潘莉這個「受害者」倒地不起，方教授沒法繼續上課，見聞櫻終於被抓回來，方教授氣得拍桌子：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竟敢跑來學校搗亂，現在就給你們父母打電話，讓他們過來！」

  聞櫻沖方教授深深鞠躬：「對不起，我擾亂了課堂紀律是錯的，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潘莉恬不知恥來破壞我家，我不知道她家在哪裡，唯有希望學校能管一管潘莉。教授，別人都說您最公正，您一定不會縱容潘莉這樣作風不正的害群之馬吧？」

  如果聞櫻還要大吵大鬧，那就是火上澆油。

  可聞櫻被帶到方教授面前，變得可憐巴巴，剛才那出戲，好像成了小孩子的鬧劇……這個女孩子頂多十幾歲吧，臉蛋圓圓的，臉頰上的小絨毛都還未褪去。

  方教授硬下心腸，將頭扭向一邊，「別在我面前裝可憐，我不吃這一套！你們小小年紀，行事就如此張狂，女生的名聲多麼寶貴，你們這樣對潘莉，讓她如何繼續留在學校？你們做事欠缺考慮，毀掉的卻是別人的一生……把你們家長請來，當面向潘莉同學道歉，否則你們就別想走。」

  聞櫻還沒說話，謝騫忽然開口反駁：

  「潘莉能不能留在學校，是貴校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誣陷別人有罪，那實話實話，又有什麼錯。」

  「你——」

  方教授氣急，謝騫眼神清冷，卻又有洞悉一切的清醒。

  「如果我們不鬧這一場，貴校會開除潘莉嗎？」

  當然不會。

  學校一般的處理方式，是低調掩蓋醜聞。

  實際上音樂學院因為漂亮的女學生多，常年都是蓉城各大高校學生嘴裡的八卦聖地，什麼音樂學院門口停一輛車，引擎蓋上放上一瓶水，如果女生有意，就會上車……諸如此類的段子，編造者固然其心可誅，聽信者也是帶有偏見。

  學校首先是不想事情鬧大，影響學校的形象，其次才是追究當事人的責任。

  學生要去夜場兼職，這種事只要沒有傷害到誰，學校其實管不了。

  學生去當小三破壞別人家庭，好吧，苦主找到學校來了，又是難以安撫的暴躁脾性，學校的確會將當事人開除。

  前提是得有證據！

  不能是兩個半大孩子跑來學校鬧一通，學校就將涉世學生開除，那假如學生是被人冤枉的呢？

  這些話，方教授當然不能和兩個半大孩子細說，她就說倆人沒有證據，要請倆人家長來對質。

  請家長這種威脅，根本嚇不住聞櫻和謝騫。

  一個是31歲的成年人心理，對家長沒有敬畏心，另一個家遠在京城，總不能一個電話打過去，讓家長坐飛機過來領人。

  看著兩人軟硬不吃，方教授很是頭疼，外面的學生們鬧哄哄的，膽大的還趴著窗戶偷瞄偷聽。

  這時候，接到消息的系領導匆匆趕來，聞櫻瞬間來了精神，大聲道：

  「我說的沒有一句假話，我不怕你們去調查，你們要是不信就帶潘莉去醫院驗尿，看看她是不是懷孕了，讓她說孩子父親是誰！如果是我冤枉了她，我登報向她道歉，如果我沒有冤枉她，學校就必須把她開除」

  系領導腳下一滑，差點摔了一跤。

  ——你這個小姑娘，真是過於優秀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