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推心置腹

  徐大海掃了一眼桌上鈔票，足有三四張。

  這年頭像是蔥燒海參、油燜大蝦這種硬菜才二十冒頭，普通菜品從幾塊錢到十幾塊。

  三四百塊錢，在大酒店裡都能擺一桌最高檔的酒席了，何況他這種小店。

  徐大海頓時心動了，臉上卻露出為難的表情。

  「這事我不敢應啊，老爺子的脾氣怪得很，真不能保證他同意出山，這錢您還是先收回去吧！」

  此時郭永剛也吃好了，張家強留下一張名片起身說道。

  「訂金先留下，時間三天後中午，你給老爺子說是老鄰居想嘗嘗他手藝，要是請不動他就勞煩你親自下廚弄一桌特色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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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日子沒接到宴席了，這一桌至少能賺一百塊，徐大海連連答應，保證盡力請老爺子親自下廚。

  這才收起訂金，把二人送到門外。

  張家強看了一眼巷陌深處自己家的方向，也許是時空疊加的緣故，讓他感覺已經和父母分別了多年，此刻突然心裡特別想見他們一面。

  「郭哥車裡等我一會兒！」

  說罷他順著巷子走了進去。

  穿過熟悉無比的巷陌，來到一座黑漆斑駁的木門之前，張家強剛要抬手敲門，忽而發現門上貼著一張泛黃的紙條。

  他這才想起來，每年暑期父母都會去母親老家避暑，到九月初才會回來。

  意興闌珊的他原路返回，回到了車上。

  「去批發市場？」郭永剛發動起來車子問道。

  張家強搖頭，「去東方紅商廈！」

  這年頭凡事都靠關係，如果蒙著頭去批發市場雖說靠著過硬的質量能拿下點訂單，但是市場認知度太慢等徹底推廣開要很久。

  張家強打算步子邁得大一點，所以才打算先去東方紅商廈，來個借雞生蛋。

  路程不遠，兩人聊著聊著，東方紅商廈的紅色招牌映入了眼帘。

  張家強讓郭永剛幫忙拎著一盒打火機，直奔上次聚餐見過的王總辦公室。

  間隔時間不長，王總對張家強印象還很深，十分客氣地接待了他。

  張家強也沒轉彎抹角，直接遞上名片和火機樣品，開門見山說了此行目的是想讓王總幫忙介紹批發商，還提出了三天後請客的邀請。

  張家強果真沒看錯人，這位王總是個熱心腸，聽到他介紹的新產品後也認為非常有市場，當即答應介紹幾個批發商，三天後一起見面。

  東方紅商廈在本地商場中地位極高，王總出面約人吃飯，那些批發商肯定給面子，事情可以說成功了一半。

  這份人情張家強記下了，寒暄幾句正巧有人進門談工作，他藉機提出告辭。

  下樓後在商廈里買了一些兒童用品，兜里的代金券又消耗了一些。這是給周曉萌預備的，周大黑讓他認乾女兒，就意味著這段時間孩子得讓他照顧。

  上車郭永剛說道：「您厲害，幾句話就拿下了東方商廈，看來老闆也不是普通人能當的！」

  張家強笑道，「你還真別拿我當是什麼大老闆，一周前我和媳婦還頓頓白麵條呢連雞蛋都得省著。」

  郭永剛發動著車子，「得了吧廠長大人，別哭窮，俺不給你借錢！」

  張家強淡然一笑，盯著後視鏡裡面的郭永剛，深沉道來。

  「有段時間，我覺得人生失去了目標，這是最可怕的事，你體會不到徘徊在十字路口心中茫然的感覺，比死都難受。」

  他說的是重生前的感覺！

  郭永剛歪頭嘆息一聲，表示自己能理解，一邊開車一邊傾聽。

  「我墮落了，天天跟著廠里的混子胡混，敗的家裡家徒四壁，好不容易娶了喜歡的女人，卻讓人家跟著我天天吃鹹菜白麵條，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哎！」

  「甚至，我，我喝醉了的時候，還差點打了她......」

  郭永剛猛然轉過頭來，看了張家強一眼，又扭過頭去一言不發繼續開車。

  偵察兵出身的他，受過專業審訊俘虜訓練，對方說的真假，一眼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

  張家強從後視鏡中看出來，郭永剛先是震驚，緊接著眼神中升起了一種厭惡，看來他是信了自己說的話。

  剛才這番自爆短處，在外人眼裡看來純屬有病，別人臉上貼金還來不及呢，哪能自己抹黑啊。

  但張家強卻有一番想法。

  首先，他說的都是事實，這些事全部是今世張家強的所作所為，是遮掩不住的，有心人一打聽，左鄰右舍都知道過去的他是個什麼德行。

  所以張家強需要一個摒棄過往走向新生的幌子，試問有什麼比浪子回頭金不換，更難能可貴呢？

  再者張家強發現，郭永剛這人表面嘻嘻哈哈，內里卻城府頗深，像是能做大事的人。

  將來生意中，肯定有些隱秘的事需要心腹去處理，而張家強缺的就是心腹之人。

  然而，讓一個心思縝密的人，掏心窩子，只有一個辦法，將心換心，慢慢取得對方信任。

  仿佛失去了談話的興致，張家強默默看著窗外快速甩在車後的景物。

  郭永剛卻被勾起了好奇心，點了根煙狠吸了幾口問道：「後來呢？」

  沉默了很久，張家強覺得對方不耐煩時，才幽幽說道。

  「有一次，我做夢夢到老婆受不了委屈自殺了！」

  「在夢裡我看見她好像是失去了靈魂，她眼裡流下的淚，像是滾油一樣把我燙醒了！」

  「你知道嗎，當時的感覺我這輩子都忘不掉，我悔恨，我心疼，我在那一刻醒了！」

  他說的是上一輩子，卻用了夢境當做藉口。

  張家強仿佛精神煥發一樣，用力揮了一下手臂，「曾經的我在那一刻已經死去，那時起我獲得了新生，所以我才想盡辦法承包了車間，竭盡全力經營好它！」

  情緒是會傳染的。

  後視鏡里郭永剛如釋重負，他深吸一口氣，心想怪不得第一次見他時，感覺這人很沉穩踏實，原來是浪子回頭。

  「人這一生，要背負各種責任，對家人，對朋友，對事業，對社會，我虛度了太多時光，我要重新負起那些責任，不能再辜負親人的期盼。」

  郭永剛滿腹疑問，「就算是你奮發圖強，短短時間就搞起一個車間，還有這麼多人死心塌地給你工作，這也太難讓人相信了，難道是有貴人相助？」

  張家強曬然一笑，把裝病、要挾尹廠長的事情，全交了底，因為這些沒法隱藏，工人們都知道也沒必要隱藏。

  聽聞此言，郭永剛差點把剎車當成了油門。

  他萬萬沒想到張家強竟然真是白手起家，而且從家徒四壁到承包一個車間才用了不到一周時間。

  如果說以往，他看張家強只有普通人對成功人士的羨慕，那麼此刻他多了一份欽佩，由衷的欽佩。

  打心底被張家強的手段、謀略、膽識所折服。

  不由得想到，這種人必然能成功！

  這時候忽然想起，還不知道去哪兒呢，他急忙問道，「咱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