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言出必踐

  在九十年代，東方紅商廈是濼南市最高端的三大商場之一。

  商廈單獨占了一座巨大的院落，院內裡面除了商廈、飯店、電影院，還有歌廳、舞廳、照相館、理髮店。

  有點像是二十一世紀的那種綜合購物中心，可謂是吃喝玩樂一條龍。

  今年在商廈頂樓，開了一家當時最時髦的自助餐廳。

  每位二十八元的價格，讓大多數普通市民望而卻步。

  能上這種地方吃飯，這些下崗職工們，一個個興奮的手舞足蹈，爭先恐後的到車棚推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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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一算帳，每位二十八，這一百多人就是三千塊巨款。

  這年頭普通人誰家能拿出三千塊請吃飯？更何況他們都知道張家強家也不富裕。

  許多人都冷靜了下來，白髮蒼蒼的王愛國拉住張家強道。

  「家強啊，大傢伙都回家吃去得了，反正下午也不上班！」

  既然要做大事，就不能出爾反爾，尤其是對手下必須建立領導的威信。

  張家強從兜里摸出一摞代金券，足有三千塊的樣子，塞在王愛國手裡。

  「師傅，我張家強吐口吐沫是個釘，說吃自助就吃自助，這些您先拿著，一會兒結帳用，多退少補！」

  這些代金券都有期限的，如果不儘早用掉，就成了廢紙一張。

  反正是白給的不用白不用，花三千塊拉攏人心，又能樹立威信何樂而不為？

  剩下的還有一萬左右足夠添置家用了！

  這麼多錢，王愛國手都哆嗦了，滿臉驚詫的看著張家強。

  「家強，這，這麼多錢......」

  張家強卻毫不在意的大手一揮，「大傢伙放心出發，咱們東方紅頂層不見不散！」

  眾人一聲歡呼，騎上自行車浩浩蕩蕩湧出廠門。

  空蕩蕩的車棚里，只剩下了張家強兩口。

  「老婆，咱們先吃自助餐，然後再瘋狂購物，今兒你看上什麼就買什麼，千萬別省錢！」

  張家強說著把剩下的代金券都塞給了她。

  葉秀眉看清信封里的東西，驚得瞪大眼睛，滿臉難以置信，說話都口吃了。

  「你，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多券？」

  張家強看看四周沒人，壓低聲音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說了一遍。

  「天哪，你不怕廠長報復？」葉秀眉嚇得像個小孩似的捂住了櫻桃小口，俏臉瞬間紅了。

  張家強被她樣子逗得哈哈大笑。

  其實他也擔心尹廠長報復，不過在老尹摸清狀況之前絕對不會有事。

  等尹廠長失去耐心的時候，張家強的翅膀早就硬了。

  另外他還有一個打算，先下手為強除了這些個吸血鬼永絕後患！

  這些話當然不能給老婆說，於是安慰道，「你放心，他現在躲瘟神一樣躲我，哪有心思報復，等他想報復的時候，也沒機會咯！」

  葉秀眉想再問，卻被張家強抱上了車后座，「老婆放心就行，一切有我，走咱們吃飯去！」

  「哎呀，我，我下午還有班呢！」葉秀眉又羞又急，坐在車座上左右掙扎。

  張家強偏腿上了自行車，大笑道，「還上啥班，我給你請假了，工資一分不少！」

  「啊，你給我請的什麼假？」

  「產假！」

  「滾，臭流氓......」

  「男人不流氓，身體有情況，老婆這證明老公我身體很好！」

  自行車載著小兩口出了廠門，路上留下了一串嬉鬧笑罵。

  「你們都站門口乾嘛，沒座了？」

  張家強攜著葉秀眉剛下電梯，就見到那百十口子人站在自助餐廳玻璃門外一個個蔫頭耷腦的，像是鬥敗了的公雞。

  王愛國苦著臉道，「家強，要不咱們還是找地方吃碗麵吧，大米乾飯把子肉也行，不吃這高檔地方了！」

  張家強道，「哎，咱都大老遠的來了，幹嘛不吃，沒地方了也沒事，自助餐翻台快，咱等會，反正下午不用上班！」

  趙小勇擠過人群來到面前，紅著臉道，「強哥，不是沒地方了，人家不讓咱進去！」

  以前常聽說店大欺客，今兒還真遇到一次，張家強立刻瞪了眼！

  「大膽，咱拿著錢來吃飯還不讓進？你們讓開！」

  說著分開眾人，來到餐廳落地玻璃門前。

  別看東方紅的自助餐名氣大，中午客人真沒幾個。

  透過玻璃能看到，頂樓整層幾百平米的大廳，顯得空空蕩蕩。

  他伸手就要推門。

  兩個身穿旗袍的年輕迎賓，看張家強身穿藏藍色舊工作服，臉上露出厭惡神色，異口同聲的叫道。

  「哎，現在不到收泔水的時候，你來幹嘛！」

  張家強被氣笑了，「今兒啊，我不收泔水，花錢吃飯行不？」

  迎賓冷哼一聲，指了指門旁邊一個告示牌，「上面寫著呢，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內，你不識字？」

  人靠衣服馬靠鞍，這話放在什麼年代都靠譜，不過它不是衡量人高低貴賤的標準。

  張家強也不發作，含著笑問道，「字我倒是認識，不明白為什麼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內，我花錢吃飯，難道還看衣服？」

  另外一個迎賓嗲聲嗲氣地說，「這麼簡單的事還不明白？算了我就費點唾沫給你說說，我們這是高檔餐廳，來往都是有身份的貴賓，你穿成這個樣子，影響人家的用餐心情，明白了嗎？」

  張家強暗笑，二十八塊一位的餐廳也叫高檔，真是大言不慚。

  他笑道，「哦，怕我們影響別人，沒事，我包場不就行了，把你們經理叫來，今兒中午你們餐廳我包了！」

  兩個迎賓噗呲一聲捂嘴大笑，「你以為這裡是街邊麵館呀，要包場沒有兩三千別開口！」

  張家強剛要叫人拿錢，一個身穿白襯衣墨綠色馬甲的年輕女子陰沉著臉從門裡出來。

  女子輕輕晃頭上的大波浪，不耐煩的看了看張家強和兩個迎賓說道。

  「怎麼回事兒，不知道營業時間不許喧譁嗎！」

  迎賓一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指著張家強道，「主管，這人要包場呢！」

  女主管斜眼看向張家強，卻發現了他身後的葉秀眉。

  她臉上瞬間露出笑意，上前熱情的抓住葉秀眉胳膊，「秀眉，哈，真的是你，我聽說你嫁人了，嫁給了個傻子？」

  竟然碰到了同學，葉秀眉拘謹的向後退了退，赧然笑道，「小霞是你呀，我，我確實嫁人了，不過，他，他不傻！」

  小霞上下打量一番，見到葉秀眉也穿著髒兮兮的工作服，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鄙視。

  她輕笑道，「不傻更好，我就納悶了，咱們的班花，雖說沒考上大學，也不至於嫁給個傻子吧，怎麼今兒來吃飯？」

  葉秀眉尷尬的手足無措，低頭撒謊道，「逛，逛商場呢，走到這邊，打算隨便吃點！」

  小霞傲嬌的晃著滿頭大波浪，撇嘴道，「老同學既然來了，一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不過，你得等會，客人走了我再帶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