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章 你醒來,我不走
2024-06-24 14:56:50
作者: 蘭澤
祈雲義心下微覺不忍,然而如意的話卻的的確確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沉默片刻,終是與如意道:「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如意說不出話,只點了點頭。
「照顧好夫人。」祈雲義對著身後的侍從一聲吩咐,說完,便是離開了長樂宮。
如意望著丈夫的背影,只覺一顆心抽緊了,即使不斷的告訴自己,要相信自己的丈夫,可一想著祈雲義此時匆匆的去見他之前的未婚妻,如意心裡還是酸了,她的眼圈微紅,落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只緩緩抬起手,輕輕的撫了上去。
「你倒是大方,讓自己的丈夫去見他的老情人。」驀然,一道男聲從身後傳來,如意一怔,回頭看去,就見呼延釗唇角含笑,向著自己緩步走來。
「你.....你怎麼知道?」如意有些愕然,方才那於統領的聲音極低,也不知呼延釗如何會聽見。
呼延釗淡淡笑了笑,他是習武之人,耳目遠比常人靈敏,方才又有心留意那於統領的唇形,連聽帶看,祈雲義去了何處,自是一目了然。
「祈雲義倒也當真狠心,你挺著個肚子,他也能忍心把你拋下。」呼延釗的視線落在如意的肚子上,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目光中卻是透出一股不易察覺的怒意。
「他沒有拋下我,」如意立馬開口,回護夫君,「人命關天,他只是去看一看究竟出了什麼事。」
「那你哭什麼?」呼延釗眸光銳利,望著如意那一雙紅紅的眼睛。
「我.....我沒哭。」如意心裡有些難過,呼延釗不說還好,他這一句話,卻讓如意的眼淚有下墜之勢,如意吸了吸鼻子,將眼淚逼了回去,她知道此時在皇宮,絕不能哭哭啼啼的,就連眼前的男人,她也不該和他說這些話的。
「這是我和我夫君的事,不要你關心。」如意有些生氣,想起呼延釗先前的輕薄,壓根不想再和他多說。
「我哪有那個功夫去關心你和祈雲義,我只關心你。」最後一句,呼延釗的聲音極低,如意剛聽見,臉色就是變了,她心裡砰砰跳著,生怕呼延釗這話讓別人聽去,她再也不敢和呼延釗多說什麼,也再不敢去看他一眼,她轉過身,只領著隨行的嬤嬤和侍女離開了此地。
呼延釗望著她的背影,他的目光深邃,心下卻是一道嘆息。
為了避人耳目,祈雲義從宮中的小道終是趕到了清和宮。
如今因著鄭貴妃母子失勢,清和宮內一派蕭索,一些宮女與內侍都是巴不得離的遠遠的,生怕太過殷勤,會惹得皇后與聞妃震怒。
是以祈雲義來此,倒不曾有人發覺。
秋月一直在翹首以盼,剛看到男人的身影,秋月頓覺心酸難忍,她什麼也不曾說,直接走到了祈雲義面前,跪了下去。
「秋月?」祈雲義見她如此,又見偌大的一個宮室竟連一個服侍的宮人也沒有,男人皺起眉,道:「怎麼就你一人?」
「殿下有所不知,自從鄭貴妃和三殿下被皇上下令禁足後,再無人理會小姐,就連太醫也不願意來,生怕皇后怪罪。」
祈雲義心知鄭貴妃與皇后相鬥數年,之前鄭貴妃寵冠後宮,處處不將皇后放在眼裡,而今鄭貴妃失勢,沈昭盈又是她的親兒媳,宮裡慣會拜高踩低,那些宮人礙於皇后威勢,難怪會如此。
「你先起來。」祈雲義開口,剛欲命屬下去找太醫,就見秋月搖了搖頭,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道:「殿下,奴婢有些話一直壓在心裡,今兒個,哪怕是豁出命,奴婢也一定要告訴殿下!」
「等太醫來後再說不遲。」
「不!」秋月攥住了祈雲義的衣角,她的眼底含淚,「求殿下,一定要先聽奴婢把話說完!」
祈雲義看了她一眼,他向著身後的侍從一個手勢,示意他去請太醫,而後自己則是蹲下身,靜靜的看著秋月的眼睛,與她道了兩個字:「你說。」
「殿下可知,小姐這一次為何會滑胎?」秋月眼瞳清亮,一動不動的盯著祈雲義的眼睛。
「為何?」祈雲義眼睛暗的令人心驚,他曾聽說過,沈昭盈是不小心從台階上摔了下來,摔走了那一個已成型的男嬰,也摔走了祈雲祚的太子寶座,可如今聽秋月的話音,分明是另有隱情。
「是小姐......小姐故意摔下台階,將腹中的孩兒打了!」秋月眼底血紅,幾乎要泣不成聲,「因為......因為小姐知道,殿下被鄭氏陷害,被皇上下令關進了天牢,小姐沒有法子救殿下,她就想著.....想著讓宋夫人先生下男孩,那樣殿下就會是太子了,就再沒人能陷害殿下了!殿下,您說她傻不傻?她放棄了自己的孩子,放棄了她太子妃的位子,她什麼都不要了,她只要殿下能好端端兒的.......」
秋月的眼淚越來越多,聽著她的話,祈雲義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他一動不動的蹲在那裡,攥緊了自己的手指。
「當年,殿下從北境回來,說好要帶著小姐遠走高飛,要帶著小姐去秦妃娘娘的家鄉,小姐每天都在等殿下,她收拾好了細軟,就等著殿下回京接她,可後來.....後來.......」
「後來如何了?」祈雲義嗓音低啞,他的眼底血紅,出聲問道。
「有一天,鄭貴妃讓小姐進宮,可轎夫卻沒有把小姐送進宮,而是直接將小姐......將小姐送到了三殿下的府上。」
秋月說到此處,眼底有恨意閃過,她的聲音漸低,只哽咽道:「三殿下......三殿下毀了小姐的清白,他用沈家上上下下幾百口的人命威脅小姐,要小姐嫁給了他......」
秋月說完,抬起了頭,她的嘴唇輕顫著,與祈雲義道:「小姐無顏再去見殿下,只有我知道,她有多難過......」
祈雲義的臉色鐵青,只一把扯住了秋月的身子,將她帶到了自己面前,他的眸心暗沉,低啞著聲音一字字的開口;「為何現在再告訴我?」
秋月唇角沁出一絲苦笑,「小姐說,您千辛萬苦地從北境回到京師,得來的卻是她嫁給三王爺的消息,您的心肯定死了,只有您心死了,您才能忘了她,她不讓奴婢說,她一個字也不讓奴婢說.......」
祈雲義鬆開了自己的手,他閉了閉眼睛,只覺渾身發麻。
「殿下,奴婢和您說這些,不求您和小姐能回到過去,奴婢只求您,您哪怕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您幫一幫小姐。」秋月噙著淚,不住的哀求:「小姐不願讓三殿下當太子,也不願讓鄭貴妃當太后,因為她知道,鄭貴妃母子會去害您,您哪怕.......哪怕看在她這一份心意上,您不要不管她,眼下,她只能靠您了.......」
祈雲義聽著秋月的話,他什麼也沒有說,只緩緩站起了自己的身子,他沒有再去看秋月一眼,也沒有再說話,只邁開步子,向著後殿走去。
「殿下?」秋月在後面喚他,他卻恍若未聞。
後殿中。
沈昭盈仍然沒有醒。
這一次小產大大傷害了她的身子,她躺在那兒,整個人蒼白的恍若紙片人兒似的,憔悴的讓人不忍心看。
祈雲義走到床前,就見沈昭盈臉色如雪,只有胸前微微的起伏,能讓人曉得她還活著。
祈雲義眸底蒼涼,他極緩慢的在她的床前坐下,望著她露在被褥外的手,他剛握住,不等他送回被窩,便是察覺到這一隻手冰涼,因著削瘦,手背上的青筋畢露。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一雙手,為他做過衣裳,縫過鞋墊,繡過劍穗的手。也是他曾護在掌心,握過,牽過的手。
「為什麼?」祈雲義傾下了身子,他的眼睛通紅,只凝視著沈昭盈沉睡的面容,嘶聲開口:「為什麼?」
沈昭盈在睡夢中仍是不踏實的,她迷迷糊糊的聽到了一道男聲,是她最熟悉不過的,祈雲義的聲音。
她竭力想要睜開眼睛,卻終是枉然,她的淚珠從眼眶中滑落,卻是從唇瓣中輕聲呢喃出幾個字:「義哥,你不要走......」
祈雲義聽到她的聲音,眼瞳有瞬間的凝固,他望著沈昭盈毫無血色的一張臉,與她道了句:「你醒來,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