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死亡之於我,我希望他放下我
2024-06-24 09:59:26
作者: 全是二
七夕那天一大早,有人送來玫瑰花。
於此同時,顏望舒從大洋彼岸打來電話。
溫冉看著玫瑰花,捏著手機,並沒有接。
鈴聲結束後,顏望舒發了兩條微信過來。
lune:【情人節快樂。】
lune:【再過幾天,就來接你。】
溫冉看著消息很久,沒回。
顏望舒要過來了,可她還沒想好,怎麼跟他說。
本書首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七夕之後,家裡每日都會來一位客人拜訪白偉良。
溫冉認識,是陸則言,陸先生。
那天,溫冉正在吃早餐,那位陸先生又來了。
溫冉隔著餐廳隔斷瞧了一眼:「這位陸先生,怎麼每日都來?」
阿姨脫口而出:「陸先生希望白先生替他做戒指。」
「做戒指?」溫冉疑惑,「老師為什麼拒絕?」
「不對。」阿姨改口,「不是做戒指,是復刻戒指。」
「復刻?」
「對啊,說是原先在白先生這裡定製的戒指丟了,希望做一枚一模一樣的。」
溫冉明白了。
白偉良的作品都是全手工制,他的規矩是『獨一無二』,他手下的作品必須是這世界的唯一。
所以,自是這位陸先生再有來頭,也不會為他破這個規矩。
阿姨小聲:「白先生啊,都被這位陸先生逼得躲起來了,只叫我們不要怠慢。」
溫冉點頭:「確實不能怠慢。」
他的來頭,可有點嚇人。
溫冉吃完早餐,去白偉良工作室。
白偉良不在,只有陸則言在。
還真如阿姨說的,躲起來了。
溫冉敲了敲門,進去。
陸則言坐在工作檯前,在寫什麼。
溫冉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在幫白偉良的設計圖稿撰寫解說詞。
而他要復刻的戒指設計圖稿就在旁邊。
溫冉拿起來,正是上次白偉良昏迷時,她幫忙收尾的戒指,連理枝。
這位陸先生字跡很好看。
連筆優美,行雲流水。
他在『連理枝』的設計圖稿上寫的解說詞是:我不屬於命運,我註定屬於你。
挺震撼的兩句,對此刻的溫冉來說。
如果她生病是無法抗拒的命運的話,她真希望她不屬於命運,只屬於顏望舒。
溫冉放下設計圖稿,看著這位陸先生。他能寫出這樣的話,他一定有個很愛很愛的愛人吧?
溫冉從翟芯頤那裡聽到的八卦是,陸則言不是個好人,爭權奪利對付自己的父親和親哥哥等等。
真的很難把八卦里的信息對上面前這位先生。
陸則言察覺到溫冉的視線,放下手中的筆,活動酸澀的手腕,看向溫冉:「溫小姐,見笑了。」
溫冉搖頭:「您寫的很好,我能感覺到…你很愛她。」
「是,我很愛她,所以,真心請白先生幫忙。」
溫冉突然覺得八卦都是假的,深情的人能壞到哪裡去?
她坐下,提出一個折中的辦法:「陸先生,我老師是不會打破原則的,不如重新設計一枚戒指,我想你愛人一定也會喜歡的。」
陸則言搖頭:「她脾氣不太好,會跟自己生氣很久。」
「啊?」溫冉沒聽懂。
陸則言笑得無奈,重新拿起筆,繼續撰寫:「戒指她弄丟了,想起來就跟自己生氣。」
溫冉啞然。
她還以為是陸先生弄丟了愛人的戒指,在想方設法補救,結果是他愛人自己弄丟了。
溫冉收回思緒,低頭看著設計圖稿:「陸先生,我能都看一看嗎?」
「隨意。」
溫冉一張一張的看,字語間,皆是愛意。
溫冉看完,放下:「陸先生,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陸則言放下筆,看過去:「你說。」
溫冉舔了舔唇:「愛情,該怎麼面對死亡呢?」
陸則言稍愣,想了想,語氣平靜:「在我看來,死亡之於她,我希望能陪著她;死亡之於我,我希望她能放下我。」
溫冉細細的琢磨這話。
她抬眸,溫婉一笑:「謝謝陸先生指教。」
溫冉回到房間,看著窗外的茉莉園。
愛人去世,會痛苦。
在白日,在深夜,在清醒時,在迷醉時…
痛苦的時間長短,取決於什麼時候放下。
——死亡之於我,我希望他能放下我。
溫冉好像明白該怎麼對顏望舒了。
從那天起,溫冉不太接顏望舒電話,也不太回他的消息。
顏望舒也不是沒有察覺她不悅的情緒,在電話里哄她。
可她語氣很淡,惹得顏望舒在手機那邊無奈嘆氣。
顏望舒來M國那天,溫冉出門時,在門口見著陸則言又來了。
她點頭打招呼,側身為他讓路:「陸先生,下午好。」
陸則言微微頷首,紳士地退了半步:「溫小姐,請。」
溫冉愣了半秒,這位陸先生總給人一種禮貌的疏離感。
溫冉回過神,道了聲「謝謝」,往外走。
溫冉出去時,顏望舒正靠在車門上,淡色的眸微眯,下巴微仰,雙手環抱胸前,神情拽拽的,像是來找人算帳的樣子。
算什麼帳?
當然是算她這幾日冷落他的帳。
顏望舒那樣恣意的氣場,在溫冉只瞧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時,瞬間敗陣。
是。
他哪能找她算帳?
哄著吧。
再說了,她生氣,不是因為他來晚了嗎?
說到底是掛念他,才生氣,他樂意哄。
顏望舒給溫冉拉開副駕駛車門,語氣特意揶揄:「公主,上車。」
溫冉上車後,看見後排車座有一大捧玫瑰花,她的心瞬間被刺了一下。
兩人去吃飯,點餐時,溫冉搖頭,不願意接菜單。
顏望舒也沒惱,自己完成點餐。
上菜後,他也是照顧著溫冉,連餐刀都沒讓她用一下,卻依舊沒得到好臉色。
顏望舒去結帳時,留溫冉一個人在桌上。
她突然有些繃不住。
她想自私一些。
她想對他說,顏望舒,我生病了,但是你放心,我會好好接受治療。
然後呢?
然後說什麼?
說,但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可能只能再陪你一年,或者兩年,或者三年……對不起,我不能確定時間,你願意陪我嗎?
她想,他肯定會願意的。
再然後呢?
再然後他們時時刻刻膩在一起,留下最甜蜜美好的記憶。
最後呢?
最後,萬一…萬一她不幸的死掉,留他一個人用那些回憶痛苦嗎?
溫冉又想起自己在網上查的資料,如果她沒挺過五年生存期,她復發了,她就會面臨化療,面臨一次次手術。
她會掉頭髮,會全身青一塊紫一塊,會瘦成一具皮包骨,會每日痛得哀嚎,生活不能自理,連食物都是用導管輸送…
不要。
太可怕了。
不要他看見那樣的她。
溫冉一直沒敢想的,全部湧入腦海。
她抬手捂著臉,在聽見顏望舒靠近的腳步聲時,立馬起身去廁所。
溫冉從廁所出來時,已經調整情緒。
兩人往電梯口走。
電梯門拉開,裡面沒人。
兩人走進去,電梯門關閉,緩緩下降。
顏望舒看著溫冉,看了兩秒把人整個摟進懷裡,緊緊的抱著,語氣很無奈:「是真的忙,錯了行不行?」
溫冉不說話。
他親親她耳廓:「怎麼脾氣這麼大。」
親昵的抱怨,沒有一點生氣,反倒是跟調情似的。
說完,還又親她耳廓。
他的愛意總是很炙熱的傳遞到她心窩裡,滾燙的,無限地拉扯她的心思。
溫冉憋得快要不能呼吸。
她回過神,推了一下他。
這次,顏望舒往旁邊撤了一步,兩人之間距離拉開。
他不說話,也不碰她了。
溫冉看著電梯壁上,兩人模糊的影子。
他…生氣了。
終於生氣了。
電梯門拉開,外面站著候電梯的人。
可能他們兩之間的氣氛確實太怪,被等候電梯的人多瞧了好幾眼。
溫冉往外走,泊車服務員已經把車停在指定區域。
上車後。
顏望舒聲音冷冷的:「你想去哪兒?」
溫冉猶豫了一個紅燈的時間:「送我回家。」
顏望舒沒作聲。
車一直在馬路上疾馳,最終停下時,是在酒店門口。
溫冉看了一眼,怔愣間顏望舒已經下車。
他拉開車門,解了她安全帶,把她從車裡拉出來,往酒店裡走。
溫冉試圖抵抗,被整個橫抱起來,反抗不了。
和她預想的一樣。
進了酒店房間,她立刻被狠狠地吻住,帶著他憋了好幾天的氣性。
他把她抱放在旁邊的柜子上,身子擠進她雙腿間,左手環住她的腰,右手握著她脖頸,狠狠地吮她的唇瓣。
嘗了一會兒她的滋味,氣焰消失,他又溫柔下來,輕輕地舔舐、啄咬。
他的唇順著她臉頰,到了耳畔。
他的聲音模糊沙啞:「別生氣了,嗯?」
溫冉心臟一麻,已經沒有抵抗力。
他隔著少許髮絲吮了一下她耳垂,吐出的字是滾燙的:「想不想我?」
溫冉感覺自己瞬間燙了起來。
顏望舒抬手,手指勾起溫冉的頭髮別到耳後,她耳廓紅,耳垂小巧圓潤,脖頸欣秀漂亮。
他又親了幾下,她整個背脊縮了一下。
顏望舒嘴角微微上翹:「七個月了,想不想?」
溫冉明白他問的是什麼,意志告訴自己不行,可喉嚨卻像是被棉花堵住,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捏著她後頸,讓她抬頭,滾燙的唇貼上她脖頸。
酥酥麻麻的觸感,溫冉身體裡,某種記憶甦醒,她沒控制住,嗚咽了一聲。
細細的呻吟,撓心撓肺的。
顏望舒很喜歡,他氣音粗重:「我怎麼這麼愛你呢?」
這是個問句,卻不是問題。
是表述。
等同於:我真的好愛你,愛你到連我自己都驚訝,找不到原由。
溫冉意志清醒了些,抬手按在顏望舒肩膀上,斷斷續續:「不…不要。」
他不停,伸手進她衣服里揉捏,細膩的皮膚,柔軟的顫抖。
他喉結不住地滾動,手上的勁兒也開始沒輕沒重,捏得她倒吸口氣。
溫冉呢喃了一聲,開口:「我今天,今天不太舒服。」
顏望舒倏地停下,呼吸很滾燙地噴在她肌膚上:「哪兒不舒服?」
「胃…胃不舒服。」
顏望舒沉默了兩秒,手從溫冉衣服里退出來,他抱住她慢慢的勻氣。
過了一會兒,他把溫冉從柜子上抱下來,理了一下她衣服,問她:「要吃一顆胃藥嗎?」
溫冉搖頭。
顏望舒沒讓溫冉回家,哄了她一會兒,洗完澡抱著她睡覺。
溫冉睡不著。
她的心,就像她此刻的狀態。
背對著他,卻又貪戀他胸口的溫度。
很久很久以後,溫冉小心翼翼的轉身。
今晚月色很好,就著窗外的月光就可以看清他。
今天一下午,她都沒敢直視他。
現在,她可以好好的看他。
她突然想起一部電影。
男主絕症,躺在病床上不能動,他想見女主,又不敢告訴她自己的病情,他就把自己和女主的照片貼在天花板上,這樣,只要他還活著,他能睜眼,他就能看見照片裡的她。
當時看這部電影時,翟芯頤哭得稀里嘩啦。
溫冉沒哭,反倒是現在回憶電影情節,想哭。
因為感同身受,感覺怎麼看都看不夠。
溫冉眨了眨眼睛,注意到顏望舒的手。他手指上,帶著『月』。
溫冉伸手,一點點的挪動戒指。
戒指滑過他指骨,越來越松,到了指尖。
突然,顏望舒手指一勾。
溫冉猛地抬頭,對上顏望舒格外清醒的眸。
他沒睡。
他視線銳利的鎖著她,質問:「你做什麼?」
溫冉受不了他的眼神,仿佛自己的所有都會被他洞穿。
她剛想翻身,被顏望舒一把摁住腰。
他捏著她下巴,不讓她逃避,篤定道:「你不對勁,你告訴我,你怎麼了。」
「我……」溫冉拿定主意要說,可話沒說出來,眼淚先流出來。
顏望舒鬆手,指腹抹掉溫冉淚水,語調放輕:「別哭。」
溫冉鼻一酸,低下頭。
她默了半分鐘,啞聲道:「我想回家。」
顏望舒把人抱進懷裡:「不行。」
他垂眸,看見她那副為難的樣子。
他心緊,問:「你是不是又為難了?又要做選擇題了?這次又不是選擇我,是嗎?」
溫冉搖頭。
顏望舒沉了口氣,認輸的語氣:「寶貝兒,別折磨我了,行不行?」
折磨?
是啊,折磨。
「我……」溫冉吐出一個字,頓了好幾秒,噎聲,「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顏望舒渾身一怔,鬆手:「你說什麼?」
「分手。」
顏望舒頓了好一會兒,語氣尚算冷靜:「溫冉,給我一個理由。」
「我發現,我不太喜歡你。」
昏暗中,顏望舒笑了一聲,很涼。
他語氣戲謔:「你騙誰呢?」
說完,他親她額頭一下,重新摟住她,語調沉沉:「睡覺。」
溫冉:「我……」
「不分。」他打斷,無意與她糾結,「什麼原因都不分。」
溫冉一晚上沒睡,她感覺,顏望舒也是如此。
天色漸漸亮。
顏望舒起床,昨晚的事隻字不提,早餐時,依舊對她體貼。
早餐後,顏望舒把溫冉送回家。
臨走前,他摸摸她臉頰,捏著她下巴,輕輕抬高:「冉冉,看著我。」
她抬眸,撞入他淺色的眸中,她的心被攪動。
他說:「好好睡一覺,等我。」
溫冉不太明白顏望舒的話。
她看見他頭也不回的上車,車輛迅速駛離視線。
她想起那句話。
——死亡之於我,我希望他能放下我。
太難了。
根本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