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羞辱
2024-06-24 09:56:42
作者: 全是二
「說事就說事,怎麼還帶人身攻擊的?」一組的一個男同事聽不下去了,轉動椅子看著那人,「溫冉雖然是實習生,也不帶這麼欺負的吧?」
「喲喲喲,這就護上了?你那點心思還怕人看不出來?」
「你什麼意思?」
「就你想的那個意思,反正我這種老實本分的就沒男人給我出頭。」
她陰陽怪氣的明顯。
男同事急了,站起來:「我跟她話都沒說過一句!」
「哦?那要是說了話,現在是不是就要幫她打人了?」
這一來一去,陳星徹底怒了:「你們當我不存在是吧?」
男同事看了眼陳星,又被旁邊的組員拉了一下,憋氣的回到座位上。
那女同事是二組的,在陳星面前也不收斂,繼續陰陽怪氣:「陳老師,你可不能護短。」
二組的人在吳雲姍的帶領下習慣了高人一等的感覺,他們組能接手最好的項目,組員自然更容易嶄露頭角。
而且吳雲姍現在雖說是代理主管,但大家都知道,主管這個位置部門裡沒人有能力和她一爭,他們眼裡,這個位置吳雲姍勢在必得,只是等文書通知了。
所以陳星這個首席設計師,說不定還沒有他們升職快。
陳星斜眼看過去:「你在教我?」
陳星抬手,指著自己跟前:「那你過來,在這裡來教我。」
陳星職位畢竟比她高,陳星不給她面子,她被噎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辦公室再次安靜下來,等著看後續。
陳星看著向瀟月,問:「你確定把蠟模裝進去了?」
向瀟月眼眸睜大:「確定!」
陳星:「可溫冉送去的時候文件袋封口無損,基本可以排除在路上丟失的可能性。」
溫冉強調:「可以找總監家那位阿姨對峙,我送去時,讓她檢查過文件袋完好無損。」
向瀟月眉心漸漸緊縮,她沒想到溫冉居然如此心細。
可能做賊心虛,向瀟月下一秒竟說:「會不會是她偷了?」
這個罪名,可太大了。
溫冉被氣笑了,她覺得今天這件事,是她這二十多年來遇到的最荒謬的事。
艾薇半抱住溫冉肩膀,替她打抱不平:「你這麼說,太過分了!」
向瀟月也是嘴快,這下不接話了。
溫冉看著向瀟月,嘲蔑的笑了笑:「你說,是我偷了?」
向瀟月咽了口口水,硬著脖子:「對!」
溫冉沒說話反駁,轉身去拿手機,既然這樣,就讓警察查清楚。
突然傳來一個女聲:「吵什麼?」
溫冉轉身,是吳雲姍。
向瀟月快步走過去,一臉委屈:「吳老師,就是給總監送去的東西少了戒指蠟模那件事。」
吳雲姍:「不是已經在重新做了嗎?還在吵什麼?」
聽吳雲姍的話,明顯已經知道詳情。
但是,是向瀟月單方面闡述的詳情,而且事情已經解決了,並沒有她口中鬧得那麼大。
「是這樣。」向瀟月瞥了一眼溫冉,說,「但我想提醒一下她,下次做事別再這麼毛燥粗心,她卻反而發火。」
溫冉看著吳雲姍,說重點:「她剛才說,是我偷了蠟模。」
吳雲姍沒想到向瀟月會這樣說,看向向瀟月。
向瀟月只能幹巴巴解釋:「我原本以為是她不小心弄掉了,可她非說文件袋封口完好,那只能證明,是她半路...偷了。」
溫冉緊逼:「那為什麼不是你根本沒放進去?」
「我放了。」
「空口無憑!」溫冉不懼的看過去,「那我說,我拿到文件袋時,裡面只有薄薄的紙張厚度,根本沒有蠟模。」
「你胡說!」
「她沒有胡說!!!」門口傳來聲音。
李婉搞定了王太太,又聯繫了傑西卡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她高高興興的計劃著要請溫冉吃飯,誰知回到辦公室就看見這個情況。
李婉小跑過來,站在溫冉旁邊:「溫冉去送文件時我碰見她了,我當時好奇拿著文件袋看了一下,確實只有紙張的厚度。」
吳雲姍再次看向向瀟月,示意她解釋。
「我...我確定自己是放了的。」向瀟月強調,又指著李婉,「她們一個組的,當然幫著。」
「我沒有......」李婉想解釋自己沒有說謊,但是被溫冉拉住。
溫冉上前一步,冷冷盯著向瀟月:「那麼請問,又有誰可以證明你放進去了?」
向瀟月說不出話。
溫冉視線掃過二組的同事,不留一點餘地:「你的組員會幫你證明嗎?」
沒人應話。
有人在心裡敬佩,這實習生也太牛了,當著吳雲姍的面剛向瀟月,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也有人可惜,這實習生是把人得罪的差不多了,今後可不好過了。
「好了。」吳雲姍閉了閉眼睛,語氣勸慰,「大家都是同事,都是一個部門的,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總監沒有過多責怪,雕蠟組的同事也在為我們部門的失誤加班加點,那就沒必要浪費工作時間非要證明個什麼。」
吳雲姍冠冕堂皇:「說到底不管是誰的責任,那都是我們部門的責任,都是我這個主管的責任。這事過去了,大家都別放在心上傷了同事情,以後工作時,大家都細心一點,仔細一點。」
她的結束語:「都繼續工作吧!」
劍拔弩張的氛圍消失,大家都順然的回身,不再盯著熱鬧看。
鬧劇退場,像是又回到先前。
李婉和艾薇站在溫冉旁邊,輕聲勸:好了,沒事兒了。
哪裡好了?
哪裡沒事了?
她不好!她有事!
這種事怎麼能模稜兩可?
今天的一句輕言,說不定明天就會變成別人口中的事實,這樣的案例還少嗎?
就拿這事說,如果事情不被證明,說不定不日公司便傳出溫冉是小偷的謠言。
溫冉看著吳雲姍和向瀟月的背影,向瀟月側著頭對吳雲姍在說話,蘋果肌高高的,在笑。
多年後的溫冉再想起今天,竟覺得好笑,笑自己當時像個誤闖森林的小貓,面對森林猛獸,居然幼稚的揮爪。
但她依舊,很喜歡那個年輕的自己,喜歡那段回不去的時光。
溫冉衝著她們:「為什麼不證明?」
吳雲姍和向瀟月聽到聲音轉身,向瀟月的笑還掛在嘴邊未收回。
溫冉看著向瀟月,往前走,聲線細卻不柔弱:「你不是就是來證明是我的過失,與你無關嗎?那你為什麼不證明?」
溫冉停在她們面前,站在辦公室最中心的地方,站在所有人面前。
她轉眸看向吳雲姍:「你作為我們的主管,不是應該秉公處理嗎?為什麼要袒護她?」
吳雲姍愣了好幾秒,然後不可置信的譏笑:「你說什麼?」
艾薇見狀衝上來拉住溫冉,小聲道:「溫冉,你瘋了?你知道你在問誰嗎?你不想幹了嗎?」
確實不想!
溫冉不顧艾薇的勸解,直視吳雲姍,一副勢要辯論個結果的模樣:「我說你偏袒她!」
吳雲姍臉上掛不住。
向瀟月走出來:「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還有你,你說我偷東西。」溫冉摸出手機,「我要報警。」
吳雲姍一臉不理解,但看她真在撥電話,大聲喝止:「實習生!」
她甚至不記得溫冉的名字。
艾薇也及時拉住溫冉的手,阻止她報警。
吳雲姍平靜情緒,但掩不住譏嘲:「你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同事之間爭論一句就要報警?」
爭論?
小偷的帽子扣在無辜人的頭上被淡化為爭論?
艾薇扳過溫冉肩膀,附在她耳邊:「別衝動!現在大家都知道是你占理,是向瀟月無理取鬧!沒人覺得你偷東西!」
艾薇看了眼旁邊,又湊近溫冉:「你想想,為了這點事兒報警,你有理也變得無理了...以後還怎麼在一起工作?你工作還要不要了?」
溫冉卻沒有因為艾薇的話好受一些,甚至心裡更悶堵。
她在心裡道: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她不要呆在這裡了!
吳雲姍心裡火,一來是因為溫冉在部門所有人面前指責她徇私包庇,這是當眾掃她的顏面。
二來是她覺得這個實習生實在拎不清自己的位置,自己的本分。
她用高高在上的語氣敲打溫冉:
「你當這是哪裡?是你生活的小弄堂嗎?」
「這是『卡萊爾』,國內最頂端的珠寶公司,是時尚雜誌媒體的常客,你想把我們公司推到風口浪尖?想我們公司被同行取笑非議嗎?」
「你就算沒上過大學,基本的人情世故也應該懂吧?」
「她說你偷東西,那是推論,你自己有沒有做自己清楚。」
「像你這種沒在高端學府系統學過珠寶設計的人,看見有價值的設計,推測偷盜不是很正常的思維嗎?」
「再則說,你報警又能怎麼樣?對你有什麼好處?因為同事之間的一個假設推論,你想把她關進去嗎?能嗎?」
「你想清楚,你報了警,我還能留你嗎?公司還能留你嗎?」
溫冉每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但她不理解。
不理解學歷、地位這種東西,怎麼就變成推論她可能偷東西的依據,怎麼就變成羞辱人的基石了。
她掙脫艾薇,完全被情緒主導。
她才不管『卡萊爾』什麼地位。
她才不管什麼人情世故。
什麼時候要證明個事實清白還要思三慮四了?
她惱。
惱得能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溫冉一邊解鎖手機,一邊道:「這種不辨是非,無視公平公正,隨意侮辱人的破公司,我不願意呆!你無辦法公平的處理這件事,就讓警察處理!」
看她是真要把事情鬧大,陳星上前抓住溫冉手臂:「溫冉,公司內部的事,不要驚動警察。」
溫冉看了眼陳星。
她是她的組長。
溫冉又掃了眼辦公室。
所以人都看著她,用看異類的眼神看著她。
就連一組的同事,也對她流露出那種表情。
所以她只是被小小的羞辱了,受了點點委屈,主管都出面調和了,她還追著不放,這是她的問題。
這個社會上,大家不都這樣過來的,誰敢說沒受過一絲委屈,哪有像她這樣小題大做的。
畢竟人格這種東西,不痛不癢,沒有幾斤幾兩。
也對。
人性就是這樣。
當向瀟月和她起爭執時,對立面就是二組和一組,一組的人會站在她這邊。
當吳雲姍這樣級別的人出面時,所有人都啞了聲,就連吳雲姍包庇向瀟月的那套蒼白的託詞,大家都認同是當下最合適的解決方式。
當她報警的行為可能會對部門有所影響,對他們自身有所影響時,她就變成他們所有人的對立面。
成年人,友好是平和狀態下的基本禮儀。
一旦有利益衝突,那張面具就得撕下來了。
大家都這樣。
可這樣,是對的嗎?
溫冉自己也給不出答案。
艾薇又上來,輕聲安撫溫冉:「好了,今天就算了,知道你委屈了,不過沒什麼大事,別衝動。」
吳雲姍把溫冉的神情看在眼裡,想擊潰她的心防:「你就算報警了又能怎麼樣,有誰給你證明?除了把事情鬧大,讓人看笑話之外,你......」
「我給她證明。」一直站在溫冉身旁的李婉走過來,她聲音有些顫,輕輕牽著溫冉的手,給她力量,「我確實看見文件袋只有紙張的厚度。」
艾薇無語的拽了下李婉:「你就…別添亂了。」
吳雲姍看向突然冒出來的李婉。她眼線重,妝感重,看上去精緻但是凶。
李婉有些慌的撇開臉,但依舊堅持站在溫冉這邊:「我說...實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