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來接舍弟回家」

  周輝惡狠狠的回頭：「顧斯善！」

  「你也知道這裡藏著東西？」

  

  葉長歡抖了抖身上的土：「以前不過猜測，如今算是知道了。」

  周輝臉黑了下來。

  四翼蝙蝠喜亮不喜熱，靈脈絡消失本該去尋找光源才對，卻依舊徘徊在駱家地界，可見駱家這兒還有什麼東西吸引著這些妖獸，葉長歡心裡有所猜測，在暗中觀察到周輝之前的異樣後，大抵有了數。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周輝沒在猶豫，這寶物原本就是他們路過河泰城時無意發現的，為此之前死的弟子屍骨都還未寒，現在更不可能讓人了去！

  況且他的傷勢早已大好，小小一個奉天宗弟子，能奈他何？！

  一時間，兩人在狹小的地道打在了一起。

  其中沒有鑽出地面的四翼蝙蝠嘶吼著糾纏。

  而漂浮在地道中心的極光格外刺眼，累累塵土飛揚，周輝一喝：

  「浮屠掌！」

  偌大的掌紋虛影浮現，帶著幾分排山倒海的氣勢，作為刀修，葉長歡在狹小的地道里可謂十分吃虧。

  局勢受限她倒退數步，索性將青鋒歸鞘，與周輝拳拳相對！

  四翼蝙蝠巨大的身軀震得地面發抖，地面瞬間變得四通八達，暴力衝出來的地道一條出現，另一條又被滾落的泥土掩埋。

  「不知死活，今日我便要你魂斷在此！」

  周輝見葉長歡逐漸不敵，冷笑出聲，出手越加狠辣，兩人一來一往之間，身位折轉，位置不斷變幻。

  周輝不愧是朝陽宗弟子，再加上葉長歡不修此道隱隱有了頹勢，只見周輝乘勝追擊，一掌劈向她的面門。沒意料中的命喪當場，因為葉長歡低下了頭，露出身後剛好撲過來的四翼蝙蝠。

  「碰！」

  綠色的血液炸開，惡臭的味道讓人忍不住作嘔，葉長歡卻淋著一身血雨，毫不猶豫的趁這個機會轉身跳向光亮之處。

  「你休想搶奪！」

  周輝怒吼，伸手抓去。

  葉長歡冷笑：「無主之物，各憑本事罷！」

  「賤人！」

  周輝立刻收斂了攻勢，這個雜役弟子哪裡是想和他打，明明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暗地裡找機會奪寶！可他是誰？小小一個奉天宗，什麼時候也能在朝陽宗的面前站著了？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

  他從乾坤袋中拿出一個玉匣，匣子雕滿符紋，靈氣四溢，光是看著便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貝。故在拋出去的時候，直接越過葉長歡的指尖，先一步罩住了光照之物。

  那是一顆極其璀璨的珠子，似玉非玉，涼氣逼人。

  待匣子扣住之時，周輝得意一笑。

  葉長歡也笑了，那張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臉多了些悍匪的痞氣，手自然收回落在刀柄，一切一氣呵成，仿佛一開始便該如此。

  拔刀、啟式、揮出、絕殺！

  「噗！」

  被正面一刀劈中的周輝胸口長長的露出一道血痕。

  快、太快了！根本沒給他還手的機會！

  這還不夠，待他沒反應過來時，葉長歡已然刀刀逼近，每一刀都砍在他的身上，先是腿，再是腳，然後是手，再到手腕！

  只聽一聲悶聲，周輝便在電光火石之間殘破的跪在地上。

  同樣是練氣六層，在靈橫山脈九死一生磨出來的葉長歡，能完爆他。

  玉匣落下，葉長歡穩穩接住，冰冷的刀鋒抬起周輝的下巴，她居高臨下的開口：

  「你輸了。」

  地道不適合功法出招，卻也限制著大開大合，既然如此，葉長歡自然樂意引魚上鉤，拉近距離，就地反殺！

  「可惡……」周輝靈氣匯聚想要反擊，奈何葉長歡斷他手筋腳筋：「為何不殺我！你為何不殺我？！」

  這還不如殺了他！

  左右一開始他就想著奪了寶物之後把這些人殺來玩玩，如今輸家認栽，他寧願死也不寧願受折磨。

  「不急。」

  葉長歡將手中的玉匣收盡乾坤袋，再周輝驚愕的目光中反手一刀貫穿自己的左臂！

  鮮血瞬間噴灑出來，濃重的血腥味讓此地空氣也變得粘稠。

  周輝突然感覺到「地面」震動了起來。

  在葉長歡滿是笑意的眼眸中，他赫然被「地面」抬起！

  這是一隻巨大的四翼蝙蝠！一直躺在珠子下方，似乎得到了極大的安撫，它沉沉睡去，也因為太過巨大，甚至被泥土掩蓋，成為地面的一部分，便是築基也難得發現。

  葉長歡自然也沒看見，但是她聽見了。

  在靠近珠子的那一刻，她聽見了珠子下方傳來的心跳聲，不過片刻，她腦子裡已經浮現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吼！」

  珠子被玉匣收走瞬間，氣息全無，地道陷入無邊的黑暗，驚醒的四翼蝙蝠王發出怒吼，絲毫沒有在意背上的周輝，開始在地道之中橫衝直撞！

  急切的想要找到沒幾日就會瞬移去別處珠子。

  周輝的慘叫聲也隨著四翼蝙蝠莽撞的衝鋒消散，短短一盞茶的時間，這隻巨大的四翼蝙蝠王就不見了蹤跡。

  秦城找到葉長歡時，瞧見的便是葉長歡左手一個血窟窿，身上小傷無數，提著刀滿身塵土，看見他臉色有些難看：

  「這裡還有一隻四翼蝙蝠王，實力不可小覷，我們失算了。」

  「你……」秦城關心的話成功被這一句吸引了注意力轉了彎：「只有四翼蝙蝠王？」

  葉長歡苦笑：

  「不止，周輝偷偷來此處，我瞧見他用一個玉匣取走了一顆珠子逃遁，四翼蝙蝠王便追著他離開了，也不知是什麼寶物，不過那珠子應當就是源頭，如今珠子不在，駱家之事也算解決了。」

  秦城聞言表情難得急切：「他去了何處？！」

  葉長歡指了四翼蝙蝠王的離開的方向。

  秦城抬腳便要追過去，卻想到什麼，停下了腳步，複雜的看著一身狼狽重傷的葉長歡，這個地面深度，戈正信們短時間內根本找不到，自然也沒人會及時來給她治療傷口。

  不過練氣期，這樣的傷口不治，極有可能廢掉一隻手。

  但……

  秦城想到此次來的目的，躲開了葉長歡的目光，咬牙丟下一瓶丹藥：

  「你且在這裡等著我，我自會來尋你！」

  不會有事的，他很快就能回來！以前他們一起出去做任務，葉長歡受傷不也會讓他先顧任務的嗎？每次葉長歡都不會有事，這次也會一樣！

  話音落下時，修士的身影早已飛速的消失在黑暗裡。

  自然，他沒看見原本面色蒼白的葉長歡表情從悽苦變得玩味，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裡的丹藥瓶，眼睛眯起，素白的指尖抹掉了嘴角鮮紅的血跡，幽幽的道：

  「果然借刀殺人便是好用。」

  四翼蝙蝠王會殺掉周輝，而這個宴為殊找不到珠子，很適合惱羞成怒殺掉四翼蝙蝠王滅口。

  如此，今日她拿到珠子之事，連個畜牲的目擊者也沒了。

  至於宴為殊信誓旦旦的讓她等？

  葉長歡收起刀，將他給的丹藥瓶丟在地上，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用著她實在不放心。是以，她隨意的打開自己從百草堂買來的傷藥散，簡單粗暴的糊在傷口處。

  「嘶。」她臉微微扭曲，聲音輕慢：

  「那可不行，姐趕時間。」

  ……

  此時奉天宗東面的雜役弟子比武台處，這裡早早就聚集了人山人海。

  到底是東面雜役弟子第一的比試，雖然對手是個初出茅廬的新弟子，但也是勇氣可嘉。

  要知道熊烈在雜役弟子大比中越級打敗練氣九層的修士後，東面再也沒人敢挑戰他。

  「要我說，這就是找死。」

  徐武混在最前面幸災樂禍的開口。

  其他人也沒反駁，畢竟這是事實。

  片刻後，比試雙方走上了比武台，熊烈一身腱子肉，身高接近兩米，和對面還是個少年的顧斯惡比起來，簡直就是大人欺負孩子。

  少年穿著奉天宗雜役弟子的弟子服，頭髮被一根黑色的布條纏得緊實，連一個乾坤袋都沒有，全身上下乾淨得只有背上那把奉天宗統一發放的劣質配劍。

  如同凡人界話本里古樸的劍客。

  他掃了一眼觀望的人，又淡漠的移開。

  「你還真敢來沒跑？倒是小瞧你了？」熊烈聲音粗獷，一出聲所有人就算聽見了。

  眾人聞言發出嘲諷的笑聲。

  「今日便與你玩玩，讓你見識見識，如何尊敬師兄！」

  熊烈一跺腳，練氣八層的靈氣炸開，直衝顧斯惡。

  顧斯惡並未驚訝，拔劍劈開，臉上並無別的表情：「不過爾爾。」

  說罷，周身靈氣散開。

  「練氣七層？」察覺到的弟子咋舌。

  「怎麼會這麼快！他不是廢靈根嗎？聽聞這次資質上乘的兩名內門弟子最強的如今也不過練氣六層！」

  「呸！少長他人志氣！熊烈師兄可是越級打敗過練氣九層的師兄的！他練氣七層又如何？今日還不是要得廢掉！」

  「沒錯，熊烈師兄，打死他！打死他！」

  老弟子叫嚷著喊道。

  不過片刻場面轟隆隆的全是給熊烈助威的聲音，將顧斯惡包圍。

  「小子，你的確讓我驚訝。」熊烈難得正色：

  「不過也就如此了，你傷的弟子是我表弟，他如今還躺在床上，所以今日，我雖不殺你，但你的手腳，我定是要斷的了！」

  顧斯惡冷眼：「有本事，自己來拿。」

  「狂妄！」

  熊烈跳起，手中的流星錘揮起：「太極流星錘！」

  「霜寒劍！」

  巨大的太極虛影落下，流星錘仿佛放大十倍，如同一座小山撲上來！同時，顧斯惡的劍鋒空氣凝結成冰，面前的空間一滯，劍輕輕一指。

  「咔」

  冰塊碎裂，四周水汽蒸發化為劍招的一式，似萬箭齊發，對上了碩大的流星錘！

  一聲巨響，兩人各自倒退數步，熊烈震驚：「你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

  顧斯惡抹掉嘴角的血，一躍而起，一劍直擊面門！

  「找死！」熊烈怒道，抬錘擋住。

  兩人你來我往，比武台發出陣陣響聲。

  「熊烈師兄的功法越發精進了，這一局毫無疑問的必勝。」

  「這個顧斯惡真可怕，還好遇到的是熊烈師兄。」

  「看著吧，新弟子就是欠收拾。」

  眾人議論，不出意料的一聲巨響，顧斯惡倒在比武台邊緣，堪堪穩住沒有掉下，背上一片血肉淋漓。

  「小子，認輸吧！今日師兄我親自折斷你的手腳，讓你知道，廢物就是廢物，乖乖交靈石便罷了！」

  熊烈大笑，眼中卻一片狠辣，這個苗子的確很好，但可惜是在南面，第一隻能是一個，若說之前他要廢掉顧斯惡是因為表弟受傷，現在廢掉他，那就是他要永除後患！

  說罷舉起流星錘。

  「……」

  顧斯惡抿唇，他的目光很冷，帶著目空一切的漠然，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熊烈卻覺得格外瘮人。

  很快，他動了。

  長劍落握在手中，卻只是一次一次的躲避，熊烈幾乎是追著他打！台下嘲笑聲一片：「真窩囊！打不過就自廢手腳吧！」

  「丟人現眼！」

  熊烈也是惱了，怒起一錘下去：「看你往哪兒跑！」

  顧斯惡極速的停下，轉身長劍刺入比武台，眉眼肅然：「縛！」

  瞬間，比武台四周仿佛增加了無數重力，熊烈硬生生的被拽了下來！

  「縛靈陣！」

  懂陣法的弟子驚呼：「布下這個陣法，陣內的人靈力會被陣法狠狠吸附，如同腳底重力增加百倍！走路都是問題！」

  熊烈也感覺到了，怒然：「找死！」

  顧斯惡卻直接丟掉劍，直直上前，如此重力之下，兩人只能用拳法掌法對付。

  偏偏這個新弟子絲毫沒有半分生疏，如同一個年長的武者，每一招每一式都極為精練。

  兩人扭打在一起，剛開始熊烈還能大罵，但漸漸的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他也慌了，用盡全身靈力衝破束縛，不顧露出的破綻，一掌擊中顧斯惡的胸口，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

  顧斯惡吐出一口血，還沒等熊烈高興，他猛地一頓。

  一把斷劍貫穿他的腹部。

  「你……哪兒來的劍？」

  「劍修身上，從不離劍。」顧斯惡回答。

  若是葉長歡在，定然能認識，這斷劍就是她和顧斯惡對戰時斬裂的那一把。

  「噗噗——」

  利器拔出的聲音，熊烈倒在地上如同死狗。

  「熊師兄！」

  「熊師兄你沒事吧！」

  總是跟著熊烈混的一群人急哄哄的跑上來又是遞丹藥又是輸送靈氣。

  勝負已分。

  顧斯惡站的穩穩的，儘管全身上下都是傷，他也只是居高臨下，冷漠的看著他們把熊烈圍在一起，擔心關懷的模樣。

  他是勝者。

  意識到這一點的所有人的安靜了，爬上來的那些弟子也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他們的眼中帶著驚恐、埋怨、嫉妒、憤恨甚至還有畏懼。

  「怪物吧？縛靈陣那種東西不是險些被設為禁術的嗎？」

  「離他遠點，下手如此重，聽說和他一塊兒的都沒好下場！」

  「也是，他那個胞姐不就連看他一眼都不看的嗎？」

  「天煞孤星啊……這可是我東州那邊的朋友告訴我的，他在青雲宗當執事弟子，去過王家村。」

  悉悉索索的議論聲，幾乎默契的，誰都理他遠遠的。徹底將他遠遠的圍了起來，即便他是勝者。

  如今卻像是喪家之犬。

  因為低著頭，誰也看不清他的臉，只能默默的盯著少年孤傲筆直的身影，卻又像是高高在上的審視。

  「噠、噠、噠、」

  沉重的腳步聲在安靜的比武場格外的清晰，隨之而來的還有濃重粘稠的血腥味。

  顧斯惡猛地抬起頭，敏銳的看向正前方。

  所有人也下意識的看過去。

  只見來人滿身綠色紅色的血污，塵土飛揚，腰間暴發戶般的掛著兩個乾坤袋，一路風塵僕僕的模樣。而她的手中提著的，刀柄掛著的，還有一顆一顆的蝙蝠頭顱，正隨著她的走動滴下血珠。

  她掃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對上顧斯惡那雙黑色分不清情緒的眼眸，眯起眼睛笑著，聲音舒朗開懷：

  「諸位，我來晚了。」

  沒人回話，實在是眼前人戾氣逼人，純然是一副殺紅了眼突然回神殺神模樣。

  她也不在乎眾人的臉色，看著少年被眾人有意隔開的距離，目光暗了暗，又笑：

  「我來接舍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