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胡志的心思

  一路上胡志沒話找話，一直與宋今瑤說話。

  「宋小姐，我是縣城胡家的胡志。等年後，我就要去衙門裡做事了。」

  宋今瑤覺得這人頗有些聒噪，但到底自己與莫正東還在車上，若太過冷漠惹惱了這人，一時半會倒是沒有旁的法子。

  便有一聲沒一聲的應承。

  胡志聽宋今瑤答應他了，興致更濃，便又誇誇其談起來。

  「原本我家在縣城，家境也頗為殷實，與村戶人家當然不一樣。宋小姐且看看我這番模樣，哪裡是場子裡的那些人能比的，對吧？」

  宋今瑤嘴角抽了抽。

  她的確看出這人與場裡其他人不一樣，都是干粗活的，因避免不了跟死豬死羊打交道，容易沾染污漬血漬，又因忙碌不堪，大家的穿著打扮，著實不講究。

  就是莫鴻琛那個老闆，也十分不修邊幅，哪怕身材好模樣好，衣著也十分隨意。

  倒是面前這個胡志，不穿耐造的粗布衣裳，竟穿著精緻的羅衣，頭上還用方巾紮好，身形養得不錯，頗有些文質彬彬的氣質。

  

  一個幫屠戶趕車的車夫，做這種裝扮，實在是不倫不類。

  胡志還在喋喋不休：「我這樣的身份，哪裡是他們能比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城裡人比較講究，從來都不屑於與那些下等人往來……」

  這是將所有的鄉下人都當作下等人了？

  宋今瑤原是懶得搭理他，可一抬頭，恰好看到莫正東吃人一般的目光，緊緊盯著胡志。

  宋今瑤眉心一跳，這孩子是怎麼了？之前見著胡志，也沒見他這樣反感。難道是胡志的話，讓他自我代入，認為在貶低他？

  離得縣城沒多遠了，她也不想節外生枝，便接了話。

  「既如此，你緣何要在這裡做活？」

  胡志得意之色言溢於表，立刻應聲：「這也是沒法子的，莫鴻琛那廝沒用得很，處處缺人，求到我面前來，我這才勉為其難，應允替他趕車了……我這趕車的技術，你也能看到，自是……」

  話音未落，只聽「咔嚓」一聲，騾車顛簸一下，宋今瑤沒坐穩，險些摔倒。

  她腹誹，這人可真是大言不慚，也好意思自誇技術？哪裡來的技術可言！

  比那每日從各個村子趕往縣城來往兩趟的大爺，都要差勁很多。而且因這騾車平日主要是運送肉類，胡志很顯然也不怎麼愛護，車裡髒亂味道還格外難聞。

  就宋今瑤這個不暈車的，都被弄得七葷八素。也好在沒有斗沒有蓬遮擋，不然哪裡受得了。

  終於到了縣城的醫館，宋今瑤鬆了口氣，等莫正南下了車，才皮笑肉不笑的說了句。

  「人是鐵，范兒是鋼，一天不裝你還真是憋得慌？」

  說罷，拉著莫正東去了醫館裡面，倒也不管胡志聽不聽得懂。

  莫正東一路都十分不悅，他雖年紀還小，卻也知道那個胡志不安好心，分明是故意要引起宋今瑤的注意。

  他一向謹慎，可這一路簡直要氣炸了。

  氣那胡志不要臉，宋今瑤都要要給爹爹了，他竟然還做出這般舉措。又氣宋今瑤，這樣的男人，她竟然還應他？

  直到下車後的這一句。

  一天不裝還真是憋得慌？

  莫正東覺得心情都便好了，這個女人，似乎也沒那麼討厭。

  當然，他可沒覺得這女人好，只不過爹爹總是要成親的，不管哪個女人嫁給爹爹，那就是他嬸嬸，是他的後娘，他自會尊重她。

  這會兒他全然忘了，剛見到宋今瑤的時候，他是怎樣的警惕了。

  今日宋今瑤的運氣還不錯，剛好有個潞州城有名望的大夫過來，在這裡坐診一日。雖說診金比尋常坐診大夫貴了兩倍，但宋今瑤還是馬上付了錢。

  莫正東瞧著付出去的錢，覺得有些心疼。他原就沒什麼事情，找個普通的大夫瞧瞧便罷了，何至於要花費這樣多？

  心疼錢，的確心疼錢。

  他深吸一口氣，看樣子他得快快長大，不然後娘這個花錢的速度，趕不趕得上爹爹掙錢的速度？

  等他能掙錢了，也給後娘花，這樣就不必擔心錢花得多了。

  大夫給莫正東把脈，當下眉頭就皺起來，又看了看莫正東的眼睛和舌頭，沉聲問：「頭暈乏力的毛病，有多久了？」

  這個宋今瑤不知道，莫正東頓了頓，搖頭否認。

  那大夫冷了幾分：「得有三四年了吧？雖說面上看著與尋常孩子無異，但你底子虧空得太厲害了。」

  宋今瑤心中一緊，忙問：「大夫，如此還能調理好嗎？」

  「若是早些來就合適，只是現在……」大夫摸著鬍鬚，看看二人穿著，搖頭嘆氣，「氣血兩虛，我先給開方子，回去好生補養補養。」

  聽到這裡，宋今瑤趕緊上前：「大夫，他如今才八歲，應該能調理好對不對？若是不仔細調理，恐怕往後對他的身體，會有影響的。您開的藥……」

  這大夫的表現很明顯，覺得他們比較貧苦，才會將孩子養成這樣。所以開方子估摸著也是開一些簡單的治標不治本的方子，如此，哪裡算是給莫正東調養身體呢？

  宋今瑤也不大明白，若是莫正東吃苦，應當是這一年半才有的事情，以前好歹，他是跟在他親生爹娘身邊，就是窮，也不至於餓著吧。

  那大夫依舊是嘆氣：「若想早日調理好，飲食上需得注意，至少一日要保證一個蛋。至於藥……阿膠黃芪等補養氣血的好物，價貴難求，往後日子好一點，再給他買來補補。」

  宋今瑤這才略略放心，有調理的方向就好辦了。

  「大夫，麻煩您給開一點吧，我有錢。」

  剛來的時候莫鴻琛給她的六兩銀子，還剩三兩多，還能抓些藥。只是如此，她手中就沒錢了。

  但比起來，自是身體更要緊。

  此刻的莫鴻琛與余耀海兩個，駕著馬車疾馳回來。他們本來是要去往潞州，可途中出了變故，這會兒的馬車內躺著一個氣若遊絲的女子。

  便是平日吊兒郎當的余耀海，這時候也十分沉靜，整個眸光透著冷冽。

  只是握著韁繩的手微微發顫，才能感覺到他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