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龍鳳胎

  二月初，魯鶴年和燕王結束了鹽州之行，準備回朝。

  蘇蘭心也趁著這個方便和魯鶴年他們的車隊一起回永昌府。

  出發前兩天，蘇瀟裝了足足五輛馬車的東西，裡面不光是給蘇蘭心的，還有給三叔、二叔一些親人的。

  

  都是鹽州這邊的特產和新奇物件，其中椰絲墊子最占地方，但也能起到一定的保護其他物品作用。

  裝車的時候用椰子墊子包著那些罐頭，免得馬車磕碰罐頭容易弄碎。

  這方法還是蘇玉文想出來的，蘇瀟覺得他這靈機一動非常有用，以後商隊出去做生意也可以這麼裝車，一舉兩得。

  「路上小心，好好保重自己，替我和二叔三叔他們問個好。」蘇瀟和蘇蘭心拉著手，依依惜別。

  蘇蘭心在她肚子上溫柔地摸了摸，「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多讓章大夫給你看看。」

  「這女人生孩子呀，就像過鬼門關。」

  蘇蘭心以前看過村上有些婦人因為難產而死，此刻最惦記的也是蘇瀟。

  「放心吧，章大夫天天都來給我看，小柳也天天幫我注意這個那個的，把我保護得像那琉璃盞一樣。」蘇瀟有些不舍，「你這一走，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過來了。」

  「我這麼一個閒人，想過來不就能過來？」蘇蘭心笑笑，「我得多準備些見面禮了，要不都不好意思來見我的乾兒子或者乾女兒。」

  兩人這邊說著話的時候，袁相柳和孫大人在另一輛馬車前面和魯鶴年說話。

  不能在人前說的之前都已經談過了，魯鶴年此時叮囑的只是一些家常。

  說著說著，他忽然一頓，餘光往後面的馬車上瞟了一眼。

  「可是有什麼異動？」孫大人一頓，也跟著看過去。

  「沒什麼。」魯鶴年淡淡收回視線，繼續神色如常地和孫大人說話。

  後面那輛是魯怡的馬車。

  嚴華剛才接近馬車，感受到那道視線，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魯鶴年已經收回了目光。

  嚴華若有所覺，猶豫了一下，還是靠到了一側車壁上，抬手敲了敲車窗。

  下一瞬，魯怡掀開了帘子，從車窗探出一些身子來。

  「嚴華！」她驚喜地看著嚴華，雙手扒著車窗邊緣，「我就知道你會過來的！」

  魯鶴年都親自過來了，出來浪了幾個月的魯怡也該回去了，今兒個一早就被丫鬟塞上了馬車。

  這是必然的，她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魯鶴年不可能放任她在外頭就這麼野著。

  不過在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胡鬧之下，魯鶴年到底是鬆口答應了她暫時不說親事。

  雖然不用逼著和不喜歡的人成親，但到底也是要離開嚴華了，魯怡心中還是非常不舍的，剛在馬車上坐著的時候也一直在想，嚴華應該會來送她的吧？

  這會兒真的見了人，魯怡格外高興，笑容也就分外的燦爛。

  「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放不下我，可惜我要走了……」

  「感覺這段日子過得好快啊，但是很開心，和你還有蘇姐姐他們在一起，我每天都過得很快樂。」

  「我爹答應我，暫時不給我說親了，我會繼續勸他的，讓他答應你娶我。」

  「嚴華，你一定要來娶我！」魯怡強調。

  嚴華紅了臉，「大人說武舉已開，我會努力掙個功名回來的。」

  「我會等著你的。」魯怡聲音有些哽咽，吸了吸鼻子。

  嚴華心中沉甸甸的，卻更加堅定了信念，「好。」

  ……

  燕王離開後，日子又恢復了之前的寧和平靜。

  處置了池期徇，他手下的那些小商賈全都樹倒猢猻散，鹽州的營商環境也變得更好了。

  平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瞬間就到了端午。

  幾個作坊攢起第一批產品，裝整了兩日後，由蘇玉文統領商隊，準備第一次出發。

  由鹽州府到最繁華的蘇城，這一去少說也要三兩個月。

  對於蘇城蘇玉文是非常熟悉的，隊伍裡面也不乏許多訓練過身手很好的人，如今鹽州城附近的匪患也治理得差不多了，蘇瀟是沒有太多擔心的。

  商隊出發當日，蘇瀟和袁相柳去送行。

  蘇瀟快到產期，身子越發重了，也就只將人送到了城門口。

  一番叮囑之後，看著商隊出城遠去，蘇瀟分外感慨。

  「如今玉文已經能獨當一面了，時間過得還真是快呀！」

  蘇瀟一隻手扶著腰側，和袁相柳慢悠悠地往回走著，沿街兩邊掛了許多的紅燈籠，很是喜氣。

  這一年鹽州發生了許多事，也做出了許多改革，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百姓手裡也有了余錢。

  大家日子過得更好，端午也過得很隆重，整條街上都被喜慶的紅色籠罩，城內城外都洋溢著節日的氣氛。

  這讓蘇瀟想起和袁相柳在村上的時候，成親那天，臥房內也應景地布置了許多紅色物件，還有一對紅燭。

  只可惜當時兩人「相敬如賓」，浪費了那番布置。

  不過，兩人真正洞房的時候，袁相柳也是一身紅衣，倒還應景。

  她還記得那晚男人將她壓在床上，衣衫半褪的景色。

  她在晃動間，記住了那抹紅色，好似鋪天蓋地籠罩住她一般。

  到了宅子門口，蘇瀟和袁相柳分道揚鑣。

  「你去忙吧，我回去了。」

  袁相柳只是抽空來送蘇玉文，現在距離下衙時間還早，還得繼續處理公務。

  蘇瀟的產期要到了，最近這段時間袁相柳也基本上是宅子和衙門兩點一線，不曾去其他地方，他害怕蘇瀟突然生產自己卻不在身邊。

  這會兒也是不厭其煩地叮囑翠紅，「照顧好夫人，有事就叫人去衙門找我。」

  「放心吧，大人。」翠紅笑著應道。

  在青樓里見慣了薄情郎，她還挺羨慕蘇瀟和袁相柳這始終如一的感情的。

  ……

  回到宅子之後，蘇瀟吃了一盤水靈靈的果子，然後便扶著腰上了床，打算午睡。

  許是懷孕後身子重更容易疲勞，她最近兩個月每天都要午睡半個時辰，這樣下午也更有精神。

  翠紅怕她熱得難受，讓人去地窖裡面取了幾塊冰，放到床邊。

  等翠紅把冰盆安置好之後，發現蘇瀟已經睡著了，不由得會心一笑，放下了兩側的薄紗床幔。

  蘇瀟睡得很快，但睡得卻不太安穩，她做了夢，夢到自己吃壞了肚子，在鹽州城的主街上到處找茅房，卻找不到。

  怎麼辦？

  怎麼辦？

  感覺肚子越來越疼，蘇瀟伸手捂著肚子，焦急萬分。

  她可是知府夫人，這要是丟了人，豈不是整個鹽州城都得傳遍了！

  她以後還怎麼做人？

  不行，她一定要找到茅房。

  肚子好痛啊！

  蘇瀟皺著眉，額頭上布了一層汗水，輕聲哼哼了起來。

  在軟榻上小憩的翠紅聽到聲音，趕緊起身來到床邊，挑開床幔，伸手輕推蘇瀟。

  「夫人，夫人？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肚子……肚子好疼……」蘇瀟在半夢半醒之間也捂著肚子，聲聲痛哼，「我得找茅房……」

  「茅房？」翠紅正一陣納悶兒，餘光往下卻注意到蘇瀟身下一片濕潤流淌出，頓時一驚。

  蘇瀟這怕不是要生了。

  「夫人，夫人，你快醒醒！」

  「來人來人！快找產婆！」

  「章大夫！還得把章大夫找過來！」

  「快點啊！」

  翠紅一時間手忙腳亂起來。

  ……

  府衙，袁相柳正在書房批閱公文。

  一個宅子裡面的小廝跌跌撞撞跑進來，大叫了一聲，「大人，夫人要生了！」

  袁相柳聞言整個人一頓，羊毫筆在白色的宣紙上留下了一團墨跡。

  他顧不得整理，把筆往旁邊一擱，霍地站起身來，往出走去，邊走邊問，「什麼時候的事兒？夫人怎麼樣？大夫和產婆都過去了嗎？好不好生？」

  「已經生了好半天了，翠紅姑娘先前太著急，沒想起來通知大人，剛才想起來讓我通知……」

  小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他在翠紅把他叫過去囑咐的時候，只遠遠聽到產房裡面蘇瀟的痛叫。

  夫人生產，他一個家丁哪敢近身，知道的也就只有這些。

  見袁相柳這般著急，他不知該如何說，他不懂這算不算難產，只怕說錯話還要被怪罪，還不如讓袁相柳親自去看。

  宅子和府衙也就是一條街的距離，袁相柳步伐又快，很快就回了家。

  產房是早就準備並且布置好的，就在院子裡的一個偏廳，袁相柳也提前了半個月就在鹽州城內找了五個十分有經驗的產婆，一直在宅子後院養著，加上章大夫，人手可以說是非常齊全。

  以前在村子裡有很多婦人家裡甚至請不起接生婆，有的是婆婆給接生，有的自己在家也就生了。

  若是有一個大夫五個產婆，這家人肯定是不會擔心的。

  但袁相柳此時不止擔心，還頭一次有些六神無主的感覺。

  進院子聽到裡面蘇瀟的叫聲，就更無所適從。

  這對他來說是相當陌生的感覺，他從前無論遇到什麼事兒，哪怕是發現自己喜歡上蘇瀟那會兒，也覺得一步步慢慢走，慢慢去解決，不必著急。

  但是這會兒看著忙進忙出的丫鬟和婆子，袁相柳腦中一片空白，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好一會兒之後他才回過神來，往產房裡面進，他得去看看蘇瀟怎麼樣了。

  「哎呦！」一個產婆出來差點兒撞到他，手上端著的水都差點潑到他身上。

  產婆趕緊往後退了兩步，見是個大男人要進產房，伸手就把袁相柳攔住了。

  「你是哪個？怎麼能隨便進產房？」

  「這是我們袁大人。」袁相柳身邊的小廝趕緊介紹。

  產婆頓了頓，攔著袁相柳的手卻沒有放，「大人也不能隨便進產房呀，產婦正在生產呢，裡面血腥氣重，男人怎麼能進去。」

  她說這話的時候露出了一抹狐疑，打量著袁相柳，心裡甚至覺得奇怪。

  以前她也給一些大戶人家接生過，卻沒有哪個男人願意進產房去看產婦生產的。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兒，血淋淋唉聲亂叫的場面孩子看了都要嚇哭，那些男人也不想看，便是她求著估計都沒人願意進去。

  這什麼袁大人……都做大人了，居然還……

  「沒什麼不能進去的，我見過的血腥比你多。」袁相柳推開產婆，兀自走了進去。

  「哎你！」產婆還想攔著，卻在這時，產房內突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袁相柳和產婆同時頓了一頓。

  「生了！總算生出來了！」屋裡的產婆驚喜叫道。

  袁相柳回過神，快步走了進去，繞過屏風便看到一屋子的人都守在床前。

  蘇瀟靠在床頭，汗已經打濕了全身，頭髮也貼在臉上。

  她有些虛脫，但好在身體素質比一般產婦都好，這會兒也還是能撐著坐起來。

  她伸著雙臂，有氣無力道，「孩子什麼樣？給我看看……」

  「你先躺好，別著了風。」袁相柳過去按住了她，將旁邊的薄被拉過來，在蘇瀟身上圍了一圈。

  「小柳，你回來了。」蘇瀟看到他就笑了。

  「嗯。」袁相柳在床邊坐下，握著她的手，「回來晚了，是不是很疼？剛才怕不怕？」

  「還好。」蘇瀟搖搖頭，「有一陣兒挺疼的，不過我生的還挺快。」

  她說著朝遠處抱著孩子的產婆招了招手，「孩子呢，給我拿來看看……」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生的孩子自己都還沒看著呢。

  她話落，兩個產婆先後走過來，皆是一臉喜色。

  「夫人身體好，生的也快，小少爺和小小姐都很平安，都很健壯。」

  兩個產婆一左一右抱著孩子，齊齊湊過來，一時間倒讓袁相柳愣了一下。

  他進來之後便直奔蘇瀟，一直都還沒有去看孩子，這會兒看著兩個皺巴巴的像小猴子一樣的襁褓嬰兒，難得呆了片刻。

  「兩個？」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是龍鳳胎。」產婆嘴很甜，喜滋滋的道，「這是吉祥的好意兆，老婆子我接生這麼多年，也還是頭一次接生龍鳳胎呢。」

  蘇瀟看著產婆懷裡皺巴巴的小嬰兒，一時間幻想有些破滅，忍不住道，「這麼丑呀……」

  她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剛出生的嬰兒，和想像中白白胖胖的小孩兒還真的很不一樣，皺巴巴的不說，皮膚也有點紅紅的。

  哪怕是自己生的，都不能違心地說出玉雪可愛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