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找場子
2024-06-22 23:05:46
作者: 煙花塵
初春時翻蓋房子,正好趕上旁邊的鄰居王家也要蓋新房,王家為了給兒子娶媳婦要蓋得大一些,所以沒有選在原址,而是另挑了村東頭的一片自家地方。
這邊的房子便暫時棄了。
聽到這個消息,蘇瀟當時便找王家說了一下,然後花銀子買下了王家的房地,將房子推倒,連同自家的地基一起重新翻蓋。
原本的地方擴大了一倍還多,後面又有大片的田地,因此房子蓋得非常大。
前面的正房一邊是用來自住,另一邊隔了些屋子給幹活兒的工人們住。
後面一大片地方蓋了兩個大大的倉庫,用來存放貨物,另闢一間寬敞的大屋子用來給工人們做工。
如此,蘇瀟如今的房子如果不看質量和豪華程度,其實是比地主家還要大的。
蘇瀟和蘇蘭心飯後在各個屋子裡面轉了一圈,感覺晚飯消化下去了不少。
「我聽說袁雪兒去世了,還是一屍兩命?」
回房後,翠萍打來洗腳水,兩人坐在椅子上泡腳,蘇蘭心問了一句。
「你也聽說了,我也是上午的時候聽張嬸子說的。」
蘇瀟把自己聽到的和蘇蘭心說了一些,但她沒說懷疑呂清河下毒的事情。
一是死無對證,二是蘇蘭心若追問她為何有此猜想,她也不好解釋。
「我還聽張嬸子說袁家賣地了,我從院牆外面走過,瞧著那王翠花也確實是清減了許多,人仿佛都老了十歲,可見近來過得是真不好。」
「袁家原來的家底應該挺豐厚的,就算沒了小柳幹活,也不至於突然就這麼落魄吧?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蘇瀟自言自語,思索著。
「你真不知道?」蘇蘭心問。
「有什麼事我應該知道的嗎?」蘇瀟疑惑地看著她。
「袁世儒的岳父是做妝點生意的,和你的鋪子同在一條街上,之前你和那楊子商鬥法,也算殃及了池魚,使他岳丈的生意日漸凋零,前些日子已經關門大吉了。」
「他那岳丈生意做得虧本,還有一大家子要養,自然也不多顧得上外嫁的小女兒。原本袁世儒在縣城日子過得好,是他那媳婦從娘家多拿補貼,連那宅子都是娘家陪嫁的。」
「如今娘家都自身難保了,自然也沒那閒工夫再多貼補袁世儒,憑著袁世儒那點兒月銀,哪夠養他那一家老小的。」
「袁世儒除了正妻,還有三個小妾,嫡子庶女的一共有五個,個個都是嗷嗷待哺,為了多些進項,袁世儒也不得不沾手做些生意,只是家裡不多本錢,他就只能求著王翠花他們賣幾畝地,這才在城中也開了一家鋪子。」
「就是中街上新開的那家布莊,咱們今日回來時,馬車還路過來著。」
蘇蘭心抬起腳,撩起了一汪清水,順著她白皙細膩的腳趾滴落回盆中。
蘇瀟恍惚出神,聽她不說了才追問,「那家布莊居然是袁世儒的?這我還真不知道,所以他那布莊能開得下去嗎?」
「袁世儒對生意上經驗不多,不過他妻子倒是還有幾分能耐,原本應該也是能維持下去的,只是他趕的時候不好……」
蘇蘭心攤了攤手。
如今糧價漲得厲害,百姓們過得都不好,各家的生意都不會好到哪去。
老店還能靠著以前的盈利和老客維持著,但新開的鋪子想也知道要門庭冷落了。
「但看他能否挺到明年吧,若是挺過去,興許還有迴轉之機。」
「你對縣城的事兒還真是瞭若指掌啊,這些小事兒你居然都知道。」蘇瀟佩服。
她發現蘇蘭心知道的小道消息,怕是連百事通都得讚嘆。
「我在三教九流的地兒,知道的自然也都是三教九流的事兒,都是樓里的那些姑娘和我說的,袁世儒原來也是青樓常客,書生風流嘛,只是如今……」蘇蘭心嘲弄一笑,「怕是不行了。」
說到底,這女人與男人之間的感情無外乎都是銀子在中間作為橋樑。
恩客發達了,不會只守著一個青樓女子。
恩客沒了錢,那青樓女子也不會對他笑臉相迎,白伺候他去。
「我早看透這些,所以心如止水,有時心也涼薄。」
「涼薄嗎?可是我瞧你最近和秦公子走得還挺近的。」蘇瀟翹起腳丫,笑著揶揄她。
蘇蘭心窒了一下,「他喜歡湊上來,我也懶得攔著他。」
總歸是那日袁相柳的話,讓她耿耿於懷。
這信與不信,真心與不真心,其實都不必太過計較。
既然秦輕羽喜歡圍著她轉,總歸她也不討厭,那便隨之去吧,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若那人真能堅持到她相信那天,她也願意相信。
只是那天到底是哪一天,都由她心定罷了。
……
袁相柳考完院試的第二天,安平縣徹底步入了殘酷的寒冬,外面接連下了五日大雪,銀裝素裹,滴水成冰。
到了第六日放榜的時候,蘇瀟早早就起床準備去看布告。
上一回府試,袁相柳和縣試一樣考得很好,又中了一次魁首,並且有了秀才功名。
這次的院試只是決定府學入學的資格,就算考得差一些,也不會影響到已有功名。
但蘇瀟還是很重視,仍想要早早看榜。
香草挑了一件厚披風過來給她披上,道,「夫人,今日外面不下雪了,不過還是很冷,我剛出去倒了盆水,潑在地上立馬就結了一層冰碴。咱們安平縣今天可從來沒有這麼冷過,您多穿一些,切莫著涼了。」
「好。」蘇瀟笑了笑,穿戴整齊後,出門去找袁相柳。
見袁相柳也穿得一般厚實,這才放了心。
兩人一道上了馬車。
蘇瀟捧著暖手爐,舒服的喟嘆了一聲,「小柳,等會兒咱們看完了榜,順路去二叔家報喜吧,邀請他三日後過來家中赴宴,慶祝一下你這次考得這麼好。」
袁相柳已連中兩次魁首,若這次再中魁首便是三次,如此先例,幾十年難遇,便只有那位年紀輕輕的探花郎了。
蘇瀟自然高興,縱然年景不好,沒法大操大辦,也想找幾個至親過來熱鬧一下。
袁相柳全都依她,「瀟瀟決定就好。」
他話音剛落,蘇瀟忽聽得外面傳來嗩吶吹打的聲音,她將手爐放在腿上,掀起車窗的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
他們正行到一個岔路口,前面的長街上,喜慶的紅色隊伍正在緩緩前進,八個大漢抬著紅色花轎,後面還跟著幾個喜娘,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這是有人迎親。
沒想到趕上了這等喜事,蘇瀟只覺得鴻運當頭,覺得袁相柳說不定真能三中魁首。
而後定睛細看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卻是愣了一下。
「瀟瀟?」袁相柳見她一直掀著車簾不曾放下,便也湊過來,朝外面看了看。
馬車的窗口就那么小,他們這樣距離已是極近,遠遠看著更像是互相依偎在一起。
但蘇瀟此時心思卻全然沒有放在這上面,所以未曾意識到,張著嘴好半天才出聲,「呂清河!」
那騎著馬,胸前扎著大紅花,一身喜氣紅衣的新郎官正是呂清河。
這一次,呂清河的氣色可比上次在考場外見到的時候要好多了,一臉得意揚揚,意氣風發。
直到隊伍消失在長街上,蘇瀟才慢慢放下了車簾。
馬車內已經被外面的冷風吹得冰冰涼涼,連她的手都冰了。
袁相柳拉過她的手幫她捂著。
蘇瀟還有幾分恍惚,喃喃道,「我記得我上次回村到現在,也就是半個月的光景,袁雪兒的頭七才過了沒幾天,呂清河就又成親了?也不知對象是誰,難道是縣令家那庶女?」
「瀟瀟關心的話,我下去打聽問問?」袁相柳臉上一慣掛著笑,但不知為何,蘇瀟就覺得他似乎有點不那麼高興。
她搖了搖頭,道,「也不是關心,就是好奇罷了,都是與咱們沒什麼關係的事,哪還用特意打聽。」
外面多冷呢!
「那咱們繼續走吧。」袁相柳彎起眼角,笑容比先前真摯了幾分。
蘇瀟也不知自己是和他相處久了,過於了解,還是想多了,她發現自己似乎漸漸能分清袁相柳的真笑和假笑。
離譜……
但也神奇。
……
每一次考試,都會篩選掉一大批人,留下的越來越少,是而這最後的院試放榜,並沒有多少人來看榜。
下了馬車,蘇瀟看到布告欄前面就只站了兩個穿著長衫的男人。
糧價瘋漲,天氣又冷,百姓們也沒閒心湊這個熱鬧了,頂風冒雪過來的都是留到最後的書生。
這次再不用擠了。
蘇瀟上前,已經習慣性的先去看榜首,結果還真就看到了袁相柳三個大字。
這結果讓她十分驚喜,抓著袁相柳的手搖個不停,「又是魁首,小柳,你居然三試都中了魁首,我聽說整個府城就只有那位探花郎有這等本事,你真是太厲害了!」
「嗯。」袁相柳笑著,把旁邊的雪塊兒踢開了,怕蘇瀟踩到滑腳,「你這麼高興,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挺厲害的?」
「不用懷疑,你就是很厲害的!」
蘇瀟拉著他回到馬車上,讓大壯駕著馬車去蘇二叔家。
馬車在蘇府門前停下,都不用門房通傳,蘇瀟就快步進去,趁著現在的高興勁兒,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和別人分享一下袁相柳的厲害了!
到了堂屋門外,蘇瀟突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道聲音。
「要說這玉豐年紀也不小了,比霖兒年紀還要長一歲,卻不能做個榜樣,這次又是顆粒無收,我都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讀書的料子!與其浪費這個銀子,不如早早打發出去,給人做活兒算了!」
砰的一聲,是茶杯重重落在木桌上的聲音。
蘇瀟聽出來,裡面說話的人正是上次給袁相柳難堪的孫舉人。
至於孫舉人嘴裡說的玉豐,是蘇二叔的獨子,蘇玉豐。
因為蘇二叔本身也是讀過書的,所以早早送自家孩子去開蒙,但蘇玉豐的天資算是比較普通的那種,這些年在讀書上並無太大建樹。
不過蘇玉豐人品貴重,老實並且懂事,連蘇瀟都自嘆不如。
為了讓蘇玉豐學業上能有些長進,蘇二叔也曾經想讓自己的舉人岳丈引薦一下,讓蘇玉豐讀白虹書院,多長些見識。
可是孫舉人卻不願意,說不能慣了自家孩子,還說蘇玉豐會給他丟臉,只有等到蘇玉豐有了童生功名之後,才願意引薦。
那孫霖前段時間都被書院給開除了,蘇瀟沒想到,這孫舉人居然還有臉來蘇二叔家說嘴。
可見是害臊的勁兒過了,又來拿喬,擺長輩架子。
她正愁著上次的一箭之仇還沒報呢,當即便拉著袁相柳沖了進去,只怕晚一刻都不好接上孫舉人的話。
堂屋內,氣氛有些凝重,蘇塘和孫婉都沉默不語。
自家兒子被這樣數落,任誰都不會高興,但孫舉人到底是長輩,他們也不好頂嘴。
這時便見蘇瀟進來了,兩人下意識站起身。
孫舉人也愣了一下,而後便冷下臉來。
「又在這遇到孫舉人了,真是巧呀,沒想到咱們這麼有緣分。」
蘇瀟嬉皮笑臉上前,沒個正經道,「既然這麼有緣分,那也應該邀孫舉人一同到我府上樂一樂。」
「小柳三中魁首,這麼大的喜事兒,不能無人同賀,我備了豐盛的宴席,本是來邀請二叔一家的,孫子舉人既然無事,便也同去吧,沾沾我們家小柳的喜氣。」
這話一出,在場眾人都驚了驚。
袁相柳童試考得很好,這蘇二叔是知道的,畢竟他自己的兒子也有參加科考,看榜時自然就看到袁相柳在榜首上。
但他兒子落榜之後,他便不再關注那榜單,也是怕兒子鬱鬱寡歡,甚至不曾在兒子面前提起。
是而,也就不知道袁相柳剩下兩次考得如何。
如今聽蘇瀟說三中魁首,他又是羨慕又是高興。
袁相柳雖然不是他們本家人,但入贅到蘇瀟家裡之後,也算是半個蘇家人了,他也是與有榮焉的。
相反,孫舉人可就高興不起來了,前些日子孫霖被書院開除,他鬱郁了很久,只怕被同窗笑話,好久都沒出門。
而害他兒子被開除的罪魁禍首,無疑就是這袁相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