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兼得,落子無悔

2024-06-21 18:17:33 作者: 烏龍奶芙

  刀劍交錯廝殺,胡嘉等人逐漸力不從心。

  雲柏林將雲皎月護在身後,與衛釋一前一後擊退許多匪軍。

  譚明及未有血親關係的手足也沒閒著。

  作為幽州境內首屈一指的各大商戶,在當地擁有盤根錯節的人際關係。

  他們管著底下數以千計的夥計,背後又和各自縣城裡的官員來往密切。

  

  一朝反抗,官商民聯合,一鼓作氣同援軍支隊制衡匪軍!

  部分州縣敵不過匪軍的,正巧遇見姍姍來遲的主力援兵。

  寧顧行身著相枝杈咬錯成甲的山文甲,同左昌順自海路上岸後,命底下人各領兩路收服攻占區域。

  約莫一炷香的時辰,寧顧行、左昌順,同裴家大舅哥及四運鏢局裡的武人。

  順著民眾指引,握著鋥亮刀槍的援軍湧入陸乾的庭院。

  此刻,胡嘉掙扎不過,被衛釋雲柏林聯合生擒!

  裴元駒瞧見陸乾脖頸被割出好長一道口子,自悶熱秋日中脖頸發涼。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下意識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話落,聯想到陸乾宅邸外頭有不少匪軍自亂陣腳,言明將領被行刺。

  眨眼工夫就明白所謂將領指的是陸乾。

  寧顧行目光森冷注視著冤家路窄的雲皎月,陰陽怪氣問道,「上醫夫人,你怎麼會在這兒?」

  左昌順同雲皎月是老熟人,當機立斷袒護,「她為什麼會在這兒?當然是為了儘早平定幽州!」

  兇悍呵笑,「若非上醫夫人以身入局,以一己之力謀殺匪軍頭目!外頭的人也不會亂作一團。」

  劍尖指著陸乾傷口,非常得意。

  頗有自家孩子做了這種為國為民的大好事一般:

  「你們瞧,這種非近身不可做,脖頸處有勒痕,還需半蹲下刺割破喉嚨的殺法。」

  「在場之人除去上醫夫人以外,還有誰能輕而易舉做到?」

  寧顧行瞧見陸乾面目蒼白,脖頸將斷未斷,鮮血涌得幾乎流光身體所有血液。

  眸色微沉,對雲皎月這個搶了他們平亂功勞的女人,說不上是否有埋怨情緒。

  在某種程度上,深知女人的存在,無疑加速了各地匪軍群龍無首後衰敗的進程。

  裴元駒腦子裡浮現自家妹妹容貌盡毀,身子被折磨得孱弱,妹夫甲冑下亦是痊癒不了的傷痕累累。

  冷冽嗓音沒忍住譏諷,「上醫夫人的手段,還真是不可恭維。」

  「誰能想到當初武定侯還在議政殿,以祖傳丹書鐵券為由護下你的性命。」

  「今日你這個女人卻連一條活路都沒給他留。」

  言外之意,便是援軍大可以生擒陸乾。

  武定侯府的丹書鐵券就算免不了謀反罪。

  崇明帝看在侯府先輩的份上,沒準也能留人一命終身幽禁。

  畢竟陸乾同姜尋那檔子人不一樣,誰都知道侯府前兩位侯爺的死,同崇明帝脫不了關係。

  逐漸在青州軍隊占據話語權的衛釋幽幽出聲。

  替自家義姐撐腰,「裴大公子這是好婦人之仁。」

  「一日縱敵,數世貽殃。別說我義姐今日用的,是軍隊制敵再常見不過的割喉手段,就是用了其他慘絕人寰的法子,也是益國利民的體現。」

  譚明根本不怕寧顧行和裴元駒。

  他們這些人追隨雲皎月,是群飛的雪雁,不是孤走的松雞。

  都將爛牌緊握聯合打成了好牌——

  各地戰亂還需要平定,拋開這兩年軍需有不少都是出自雲家不說。

  他們這些在各地把控商業的商戶,起碼在接下來的好些年,大齊都需他們擰成一股繩一般的復興經濟。

  也不裝作和女人不甚相熟的模樣。

  抱著雙臂讚嘆道,「多虧我們姑姑先發制人呢。」

  「否則就憑此人在匪軍背後謀劃,不知幽州要猴年馬月才能收服。」

  寧顧行不認識譚明,身旁有人附耳稟告。

  才知道稱呼為雲皎月姑姑的人,是常年義捐藥材給各州各大軍營的商戶!

  濃眉緊擰,終於意識到女人沒在京都的那一年,究竟在背後做了什麼讓人忌憚的事情!

  裴元駒鬆了一口氣,幸好對他們來說大局已定!

  各地的四運鏢局能代裴家抗衡有官員撐腰的商戶,京都的鏢局亦留了人手!

  但凡京都有風吹草動,哪怕雲皎月占了手刃敵首這個功勞。

  他們只需及時動手,擁護未出世的新天子上位即可!

  可惜,院外京都裴家來人:

  「不、不好了!」

  踩著台階腳一滑!家僕狠狠摔了一跤。

  隨後扶著腰踉踉蹌蹌跑到裴元駒和寧顧行身邊,「公子,大人!京都出事了!」

  小聲在兩人身邊稟明時事。

  緊接後者眸中震盪,都吃了重重一個蹬心拳似的,難以置信地錯愕愣住!

  不約而同將視線凝睇在雲皎月身上。

  見時間差不多了。

  雲皎月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位,請借一步說話。」

  胡嘉瘋狂掙扎鉗制著自己胳膊的士兵,被擒後嘴裡不停叫囂,「雲皎月!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唾罵不止,「我做鬼,也要為我家侯爺報仇!」

  雲柏林一聽,皺著眉頭。

  手起刀落!

  毫不手軟砍向胡嘉的胸口……

  不過多久,雲皎月迸濺在臉上的血液乾涸,找了個四周無人的八角亭。

  袖子往臉上擦了擦,只是擦拭不去多少血漬。

  寧顧行鳳眸陰冷,「雲皎月,大齊國喪……是你動的手腳?!」

  雲皎月被質問聲怔住,血色暈染開的眸子逐漸煥發光亮。

  她的兩種鹼類提取物……起效了。

  半點不掩飾自己弒君的行為,發出輕快的呵笑聲。

  笑夠了,嗓音沉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輕蔑反問,「怎麼?我不能動手?」

  裴元駒狹長的雙眸微眯,耳畔迴蕩下人傳達的話語。

  頓時毛骨悚然,「陛下驟然暴斃,死狀可怖,未飲牽機毒卻狀若牽機,頭足佝僂!」

  怒叱,「雲皎月你真是好大的膽!難道你不知道弒君是牽連九族的大罪?」

  「現在連淑妃娘娘都不知所終!你弒君,還意圖謀害皇嗣,難不成想謀朝篡位?!」

  雲皎月眼睫低垂,思索著裴元駒話中無意中暴露的意思。

  上回祁昭昭身死,宮中卻未傳出淑妃薨逝的消息。

  她就猜測崇明帝或因自己的主意。

  或因故事設定,經由外力改變讓宋枝陪葬的想法。

  於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梁錦在宮中有變前,將宋枝偷偷轉送出宮交給祁長瑾。

  男人還未到被五馬分屍的地步,反派光環敵不過主角,總能庇護住宋枝不被裴家寧家的人找到。

  梁錦最在意九皇子,為了讓自己看大的孩子坐穩地位,他什麼都願意干。

  他這回,做得很好。

  不似文安公主一般不信祁長瑾,轉而去冒險殺掉其餘皇嗣。

  雲皎月犀利的寒光落在裴元駒身上。

  試探詢問,「裴大公子隻字不提九皇子,難不成九皇子出事了?」

  女人細長的手指搭在雙膝間攥了攥,坐靠亭中桌旁,心中隱隱悵然。

  裴元駒不置可否,沒提及自己讓人趁宮變了結儲君的事情。

  只可惜棋差一著。

  儲君是死了沒錯,宋枝卻被撲了個空找不到下落!

  雲皎月聲線冷寂,回答起裴元駒的質問。

  「我和長瑾,乃至祁家雲家兩族,向來只求活命,不奢求其他。」

  聲音低沉,沒指望用虛無只靠自覺的承諾,護下祁家雲家。

  攤牌卻不指名道姓,「為了活命,我這兩年宵衣旰食。」

  「不惜自掏腰包,甚至冒著傾家竭產的風險,在大齊各州縣拿捏軍營、文官、商業甚至民心。」

  以積累下的資本博弈:

  「裴大公子,我與長瑾出身商戶,沒有野心問鼎權力。」

  「只要,你們能答應我……從今以後,大齊之中無論是誰,都得高抬貴手放過祁雲兩家手底下的人!」

  「我保證會將你遍尋不得的宋枝交與你。並且和長瑾長長久久地離開京都,讓你們裴家臨朝攝政再無後顧之憂!」

  裴元駒漆黑雙眸厭惡掃了眼雲皎月。

  不知為何,他裴家尋人的手段總是遜色於寧顧行。

  他的妹夫,辦差似乎總能旗開得勝抑或轉危為安。

  而他留在京都,足以掘地三尺的手下,竟然不能做好尋人的差事。

  一時後悔動員武將勸誡崇明帝將妹夫遣去青州同他一道借兵。

  裴元駒被拿捏後,眼皮里嵌著的瞳仁幾欲冒火。

  實際上,無論女人願不願意將宋枝交給他,都無關緊要!

  假若除掉朝中的政敵,大齊就是他裴家說了算!

  沒有宋枝,他們裴家也能任意找個懷了孕的女子冒充腹中胎兒是皇子。

  偏偏現在……

  他們就算能將祁長瑾除掉而後快!

  各州縣卻還需要軍營平叛,還需要商人運轉經濟!

  更需要大齊上下通力合作恢復國力元氣,好不讓大梁等國覬覦國土!

  被雲皎月逼得,不得不正視女人提出的交易。

  裴元駒聲調低沉,「你確定,放你和祁長瑾離京對我們來說不是放虎歸山?」

  聲音從齒縫擠出,威脅道,「祁長瑾是大齊最年輕的首輔!」

  「各地文人不知有多少以他為激勵的榜樣,如果他離京,豈不是給了你們收斂人才謀反的機會?!」

  雲皎月輕嗤不屑,「我要真想謀反,何必多此一舉想和長瑾先出京?」

  四兩撥千斤道,「我說了,我與長瑾兩家志不在朝堂,所行之事向來只為活命!」

  「假如你們願意止戈為武!」

  「那長瑾活一日,我手底下的人,就一日不會生反心!」

  辯明利害,「自然了,要是你們仍想不死不休,我雲皎月也奉陪!」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以鬧得國破家亡為代價,讓你裴家即使能挾天子攝政,也守不住這偌大的大齊國土,成為死了也要被鞭屍的千古罪人!」

  裴元駒面色陰鬱,似被重重烏雲籠罩不見天光。

  受到脅迫後,眼神陰戾沒下決斷,搖擺不定。

  雲皎月適時道,「你要真怕長瑾離京會有許多能人投奔。」

  「大可昭告天下他已不再人世。」

  「往後,他再露面,也不會是可供文人瞻仰的年輕首輔。」

  轉換身份活在人世,應當破除被分屍的設定,能保男人平安。

  雲皎月如是想著。

  裴元駒卻不滿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就算我能做到派人廣而告之祁長瑾身死,也無人會信啊!」

  雲皎月淡淡反駁,「這有何難?京都宮中不是還有具屍體?」

  「佝僂模樣若一把火燒了,但凡不驗屍,外頭誰能知道屍體姓甚名誰?」

  寧顧行聽不下去了,查案多年難忍明顯的漏洞。

  「鷺鷥立雪非同色。」

  冷不丁強調,「就算屍首燒焦,在明眼人看來,也不會是年輕人的屍首!」

  認真思考起女人的方案,若有所思道,「除非進獻的返魂香中含有牽機毒。」

  「陛下與祁長瑾不幸聞香而死,又恰逢走火,是以身形扭曲難辨人形。」

  寧顧行認為,底下民眾根本不會細究所聽所聞的政事。

  通常帝王有錯,尋個臣子頂罪再下道罪己詔,就能繼續讓臣民擁護賣命。

  現下崇明帝遇險,便可推脫是祁長瑾失責。

  裴家要真想做到攜年幼儲君攝政!

  就得坐實男人是佞臣!

  將男人巧言令色使陛下追求長生健體的消息傳出去。

  再堂而皇之地,將自作自受意外身亡的佞臣置於鬧市,處以死後極刑。

  如此,才能泄各地民眾之憤。

  繼續效忠天子血脈,擁護未來皇嗣!

  雲皎月起身,她等的就是寧顧行同意李代桃僵!

  用崇明帝代替祁長瑾受五馬分屍之刑!

  事實證明,寧顧行厭惡崇明帝比厭惡祁長瑾要多。

  他再恨祁長瑾,也還會有惺惺相惜的欣賞。

  而對待只知玩弄權術,親自將裴瑰牽扯進命案的帝王,就只有恨了。

  豎起手掌等待著兩人擊掌為盟。

  鄭重道,「那就按照寧大人說的辦!」

  「只要兩位站在權力頂端,還能遵守今日的言論。我的人必定半步不越雷池,與你們井水不犯河水!」

  ……

  程二等人離開京都後,首輔府空落落的蕭瑟一片。

  雲皎月自帶空間一身輕鬆,雇了艘具有三重柁樓的商船。

  衛釋同雲柏林不放心留下幾個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當船夫。

  執意要上女人的船,親自送自家姐姐一程。

  準備到青州再下船,繼續平內亂。

  雲皎月樂得自在,偷摸著將空間裡有關產業的帳本還有家產全都挪了出來!

  擺放在巨大的各間艙室。

  這回離開,女人確定,二人終身都不會再涉足京都一步!

  「前些日子聽欽天監說,約莫過五日,大齊就能迎來百年難得一見的星隕。」

  祁長瑾一身月白方巾圓領袍子,在青玉荷葉洗上清洗妻子用過的狼毫。

  桌子上,半開的窗戶襲進海風,吹落幾頁寫滿雲皎月字跡的醫書。

  雲皎月越發欣賞自己模仿的同男人相差無幾的字跡。

  彎腰地上去撿自己寫滿現代醫術的孤本書頁。

  撿累了,索性半蹲著仰首,心情正好。

  商船順風,窗外兩個弟弟拉扯士兵比試的聲音傳進來。

  雲皎月明亮眼眸潤著秋日灑進室內溫煦的光澤。

  抬頭笑笑,「星隕嗎?」

  「我長這麼大,還沒看見過星隕呢。」

  控制著微不可察的緊繃聲音。

  收拾好紙張,順手沿著紙張邊沿在桌上整理齊。

  另提一事笑道,「去年,我就同島上的孩子們說好了。」

  「誰的本事強,誰就先去認領各州的產業。我覺著杜英那孩子就不錯,他肯定是頭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孩子……」

  雲皎月杏眼微彎,輕淺笑著似夜色下傾瀉如水的明月。

  十指緊扣將祁長瑾拉入空間。

  五天時間,她能在大齊度過很久很久。

  或許以性命為代價,精疲力竭地控制流速,也能在隱秘的空間共度一生?!

  當然,即使控制不了也無礙……

  貪戀異世,享樂當下就很好。

  勢有不可得,事有不可成。

  世上有的是人,無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無法和自己想愛的人共處一生。

  但落子無悔,那些都無礙。

  魚與熊掌無法兼得,本就是世上常事。

  心有不甘也罷,選擇竭盡全力過好每一瞬,就問心無愧!

  總之……

  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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