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新時代降臨（本卷終）

  「尼德霍格臨死前釋放的言靈·皇帝，效果是什麼？」天空中，路明非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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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世界完全被災難覆蓋了，洪水從斷崖下漫出，大洋之間彼此連通的神道被沖毀，磚石墜入海面捲起了滔天的浪花。就像古人類的傳說中，一場大水要淹沒整個世界，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有大禹或者諾亞方舟來拯救人類。

  「是讓所有混血種失去力量，變成普通人。」路鳴澤的視野里完全是紅色，『火之國』瀰漫的滅世紅蓮是另一種災難，同樣毀滅著這個世界。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路明非尤為不解。

  「兩種解釋。」路鳴澤說，「一是尼德霍格討厭這些竊取力量的『盜火者』，群龍的祖先是尼德霍格，而混血種竊取了龍類的力量。他當然可以使用『皇帝』讓龍類血統消失，再也沒有這些卑賤的物種。」

  「二呢？」路明非又問。

  「二就是尼德霍格想要消除人類與混血種的戰爭，誠如不久前我們討論過的混血種存在的意義。戰後混血種沒有了存在的意義，這種力量只會引發無休止的鬥爭，不如讓混血種從人類中來，回到人群中去。」

  「無論是哪種原因，都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啊。」路明非低聲感慨。

  「多此一舉。」路鳴澤的小臉上滿是不屑，「哥哥你吞噬掉他的龍骨十字後，也能做到這一點，用得著他來當這個老好人？」

  路明非無聲地笑笑，沒回答。

  言靈·皇帝似乎是個天大的笑話，尼德霍格身為黑色的主宰，象徵著絕望與末日，竟然會主動彌除戰爭，聽起來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們是他，他也是我們，對不對？」路明非輕聲說著，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生機全無的陸離。

  在他看來，尼德霍格是個哲人，可以毀滅世界的哲人，他想要改變命運，可惜無能為力。那種無力感讓他遵從了命運，準備毀掉這個世界。

  可臨死前尼德霍格看到了有人打破了這個命運，就是路明非懷裡的陸離，他和希爾用生命為代價詮釋了困擾尼德霍格的問題，他親眼見證了宿命被打破。那世界毀滅的與否，又為什麼要遵照預言呢？

  「這倒是沒錯。」路鳴澤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都不希望戰爭繼續下去了。新時代即將來臨，那些東西就埋葬在歷史裡面吧。」

  遠處的火焰燒得更旺了。

  路明非和路鳴澤急速俯衝，他們穿越了滾燙的白霧。

  這是『火之國』與『霧之國』的交匯，金倫加鴻溝就位於他們的腳下。這是最初的生命誕生之地，流淌的火焰順著地表蔓延，開裂的冰河也在這裡堆聚，冰與火的交融在虛無之地匯集，升騰的霧氣中再也沒有生命的誕生，反而意味著世界的毀滅。

  「尤克特拉希爾……」路鳴澤低低地說。

  洪水沒有淹沒的冰層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女孩。她素白的臉上蓋著黑色的髮絲，身上落滿了霧氣，好像沒有死只是在冰層上睡著了。

  「我們怎麼辦？」路明非同樣看到了希爾，更看到了那條巨大的、堪比金倫加鴻溝的裂口，尤克特拉希爾的『第三根』被斬斷，世界樹發出了垂死的哀鳴。

  「哥哥你去阿斯加德的兀兒德之泉，我去約頓海姆的密米爾之泉。」路鳴澤俯身抱起了希爾，「那是世界樹的『第一根』和『第二根』，讓他們代替這兩根汲取『世界』的力量，說不定還有救。」

  「這代表著……」路明非一驚。

  只斬斷第三根整個世界就搖搖欲墜，再斬斷第一根與第二根，恐怕諸神黃昏就無法逆轉了吧？

  「沒錯，這代表著尼伯龍根的崩潰，整個世界因為沒有世界樹的支撐而崩毀。」路鳴澤深深吸了一口氣，「但只要能救活教授和希爾，他們可以代行世界樹的職責。我們可以回到居住的地球，而這個尼伯龍根也會永遠毀滅。」

  「賭嗎？」路明非望著沒有任何心跳的殘破身軀，聲音輕盈。

  「是的。」路鳴澤說，「賭輸了……一切都不復存在。」

  良久的沉默後，路明非遠眺金倫加鴻溝，多年前是不是從哪裡爬出一個人影，睜開眼看世界？除了一株樹，虛無的什麼都沒有。

  「去格陵蘭海的時候，陸老師曾經跟我說，他也是賭，賭了自己贏。這次到我了，我也賭……自己贏！」

  「對的哥哥，我也賭你贏！」路鳴澤微微笑了。

  兄弟倆分別抱著陸離和希爾啟程，在半空中震翼，留下了兩條顯眼的火線，飛向阿斯加德和約頓海姆。

  阿斯加德，兀兒德之泉。

  兀兒德之泉位於艾達華爾平原的盡頭，這是阿斯加德的中心。漫天雪花降臨在巍峨的建築群上，古老的城牆被北風吹塌，寒冷的冰霜覆蓋在地面上，儼然是末日般的寒冬。唯一沒有凍結的，只有兀兒德之泉，以及世界樹的樹根。

  「原來是這樣。」路明非從高空眺望大地，他吞噬了尼德霍格的龍骨十字之後，能看到世界的本源。

  整個世界都是不穩定的元素，世界樹的三根樹根扎入地心，汲取著元素之力的同時讓五大元素穩定。而此刻第三根被斬斷後，這種滋養-哺育的鍊金矩陣無法形成閉環，崩潰正在繼續。

  而『第一根』和『第二根』之上擁有著強大的鍊金矩陣，正是它們轉化元素之力，並反哺以穩定。

  「哥哥你到了嗎？」路鳴澤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

  「我到了，你呢？」路明非雙腳踩在兀兒德之泉上，濺起了層層漣漪，他沒有沉沒，在水上行走，靠近了『第一根』。

  「我也到了。」路鳴澤說，「現在我們需要把他們放到『第一根』和『第二根』之上，當完美的契合後，切斷『第一根』和『第二根』。這樣元素之力就不會流通到樹幹里，而是到了他們身上。」

  失敗的後果已經無需多言。

  「我知道。」路明非抱著陸離一步一步走向『第一根』，不等接近，周圍的元素震盪起來，古樸的第一根似乎活了，它在歡呼和雀躍中張開懷抱。

  藤蔓同時將陸離和希爾捲入『第一根』與『第二根』之中，就像生命回到了胚胎里。

  這是巨大的繭，路明非看著樹根變成那種熔融的狀態，溫暖的黑暗吞噬了他敬愛的陸老師，久違的心跳和生命波動傳出，他幾乎要興奮地跳起來！

  路明非幾乎能想到那些生命能量悉數灌入了陸離的體內，就像嬰兒通過臍帶吸收母親給予的能量。同時他也聽到了凝固的聲音，火焰和浪潮熄滅，諸神黃昏幾乎停止了。

  「他們已經融為一體了。」路鳴澤說。

  「是。」路明非看到了『鍊金矩陣』和他們融為一體，密不可分。

  「我們可以斬斷第一根和第二根了。」路鳴澤繼續說。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氣，象徵絕望的光在手臂上亮起，他整個人如同浸入墨汁里的刀，體表閃爍著令人絕望的死光，旋轉著，帶著天地初開的偉力，斬向尤克特拉希爾的枝幹。

  幾乎是同時，大地的轟鳴傳遞，震波擊退了路明非和路鳴澤，他們紛紛跌入兀兒德之泉和密米爾之泉。

  當他們從泉水裡爬出來的時候，卻看到了……末日！

  第一根和第二根迅速的枯死，鍊金矩陣停止了運轉，源源不斷地元素之力不再匯聚到世界樹上，也無法傳輸出穩定的元素之力。

  天空變紅，海水蒸發，大地在轉眼間焦黑殘破，慢慢地往沸滾的海水中沉下去。世界的末日到了，混沌的黑暗籠罩著一切。

  「怎麼會這樣？」路明非大喝。

  「我……不知道！根據我的計算！元素之力應該在他們身上匯聚，而不是斷絕！」路鳴澤被黑暗蒙住的臉上，無比的慘白。

  路明非不知道呆滯了多長時間。一秒？兩秒？或者世界毀滅了？當他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心臟仿佛被一隻冰冷的手捏著，除了沸騰的兀兒德之泉，阿斯加德開始崩潰，元素亂流要毀掉整個世界。

  「兀兒德之泉沒事……」刺破黑暗的電光忽然在路明非的腦海中炸響，他明白了，明白了路鳴澤計算失誤的地方。

  世界樹由『三條根』支撐著世界，『第一根』和『第二根』在『第三根』被斬斷後只能苟延殘喘，而他居於的位置還保持著穩定，這說明需要啟動『第三根』，三根同時支撐著世界，才能重構這個鍊金矩陣！

  「路鳴澤，你怕嗎？」路明非輕聲問，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的桎梏，仿佛遠在約頓海姆的路鳴澤就在他身前。

  「哥哥，有你在……我不怕。」路鳴澤輕聲說，他當即明白了哥哥的意思，「死亡不過是一場長眠，相比於死亡，還是孤獨更可怕。」

  「這個時候就別跟個哲人一樣了。」路明非苦笑，「何況我們不見得會死，最多是失去全部的力量。當一個普通人也不錯，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混血種了，我們也不需要這種力量。」

  「哥哥你永遠都是對的。」路鳴澤說。

  「那就開始吧。」

  路明非頌念著漫長的咒文，路鳴澤同樣頌念。漆黑的通道打開，兄弟倆一個在阿斯加德，一個在約頓海姆，卻同時打開了尼福爾海姆的大門，通道開啟在赫瓦格密爾泉之上。

  通道開啟之後，他們以指若刀，紛紛割向自己的手腕。黑金似的血液濺在赫瓦格密爾泉之中，那個曾經沉寂的，已經停止運轉的『第三根鍊金矩陣』，正在修復！

  兄弟倆的視野越來越模糊，血液的流逝不僅帶走了溫度，還帶走了幾乎全部的力量。直到他們終于堅持不住、血液即將流乾的時候，元素的海洋重新灌注在世界樹的樹根上。

  整個世界所有的力量，全部灌輸在陸離和希爾的身上，世界樹迅速枯萎，神秘性消失，只剩下堅固和承載生命這兩個特點。

  沉寂的心跳和死去的精神同時復甦，他們正在衝破『繭』的束縛，隨後兄弟倆不約而同地瞪大眼睛，齊聲喊道：

  「不要死！」

  奇蹟發生了！死去的根再度恢復了活力，破碎的木屑中，有兩個黑影飛了出來，他們帶著生命的芬芳，再度呼吸新鮮的空氣。

  只是路明非和路鳴澤看不到了，他們脫力後幾乎要被泉水淹沒，在最後的浪頭打來的瞬間，或高大或窈窕的身影替他們承受了這次衝擊，把兄弟倆從泉水裡拽了出來。

  「陸老師……」路明非的眼皮已經睜不開了，「是你麼？」

  「是我，幹得漂亮啊，明非。」陸離抬眼望向遠處，諸神黃昏已經抵達了末尾，星辰都在燃燒，「有什麼話我們回去說，先把這一幕搞定。」

  「希爾！」陸離擦去眼角的淚水，高聲喝道。

  「哥哥我在！」希爾一手拎著路鳴澤的衣領，飛上高空，彩虹的橋橫貫天際，撐住了整個世界。

  陸離雙腳踩在水面上，驟然發力，他急速飛上高空，穿越界門，從阿斯加德飛到了中庭，俯視著整個世界。

  他用一隻手，將整個世界都攥在掌心。

  「起！」龜裂的地面中碎石飛起，那些沉睡的遠古龍類紛紛被牽引著飛上天空，另一隻手在空中虛畫，一個全新的世界，第十界正在成型。

  所有的龍類隨著碎石一起被封入第十界，第十界位於尼伯龍根和現界的上空，在現實世界中這一幕也在發生，好像引力逆轉，那些沉睡的龍類紛紛進入了他們的新世界。

  地鐵站中，被封入岩石的芬里厄和耶夢加得睜開眼，從黑暗中醒來。那雙金色的豎瞳看到了海蒂、以及被封印在卡塞爾學院的絲蔻兒……紛紛飛入第十界。

  耶夢加得在封入之前用盡最後的力量看了一眼這個世界，想到了化身夏彌時在冰窖里通過瑪雅人金字塔看到的那一幕，喃喃地說：

  「原來是這樣。」

  第十界的開啟只持續了幾秒鐘，但從此無論哪個世界，都再也沒有龍類。

  「死人之國！」陸離再度揮手，『冥界』赫爾海姆中一艘大船破開水面，那些游離的精神隨著船身解體，像流星雨那樣墜入現實世界。

  希爾高舉的雙手猛地下揮，彩虹橋將所有人類帶離了尼伯龍根，回到了現實世界。彩虹的光波最後斬向尤克特拉希爾枯萎的樹幹，它在崩碎中解體，囊括流星雨似的精神光點，一同出現在現界。

  那些死去的人們復活了，古德里安、施耐德、楚天驕、弗拉梅爾……從廢墟中茫然地爬起身，望著天際。

  陸離自然也看到了他們，這一幕和他想像得幾乎沒有差別，世界樹消失之後，是他們支撐這個世界，擁有無上的力量。

  兄妹兩人在半空對視，隨後共同高聲吟唱，倒流時光的偉力出現腳下的河山，因為戰爭而被摧毀的卡塞爾學院、山嶽、河流、包括衛星……全部從粉末倒捲成該有的形體，重新出現在應該出現的地方。

  「還好嗎？」完成這一切後，陸離問。

  他的體內空蕩蕩的，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這相當於時光倒流的一幕耗費了他的全部力量，不知道多少年後才能恢復。

  「還好，不過沒有我們的事情了，改變所有人的記憶，混血種以及這場戰爭不曾存在過，是他們兄弟的事情。」希爾從半空中落地，界門緩緩關閉，尼德霍格的尼伯龍根徹底毀在諸神黃昏之下。

  「原來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嗎？真美啊……」希爾抬頭望天，像個初生的嬰兒睜開眼，第一次看這個世界。

  「是啊，這個世界很美。」陸離看了一眼路明非，緩緩閉上眼，「最後的收尾要交給他們了。」

  最後一句話似乎是夢囈，他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