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英雄登場

  路明非望著灰白色的天空大口呼吸，他躺在廢墟里，臉上流著淋漓的血雨。他身上青色的胸口凹陷了一塊，那是被洛基打中一拳，肋骨碎裂，插進了那千瘡百孔的心臟。

  今天本應該是充滿希望的一天，原來有多欣喜，現在就有多絕望。

  艷陽天被層層的烏雲遮住，狂嘯的風也吹不散濃重的黑，風從西邊來，對於盤旋的龍類來說，這是有利的風向，它們可以更快地趕到慶安市上空。似乎天時、地利都不站在他們這一邊。

  如今的慶安市就像懸崖上一顆搖搖欲墜的石子，馬上要滾落到無底深淵去了。

  「還能再戰嗎？」楚子航抹去臉上的血，推開身上散落的石板，對著路明非伸出手。

  「能！」路明非望著伸出的那隻手猶豫了一瞬，兩隻鱗片密布根本不像是人類的手臂緊緊地握在一起，他們相互攙扶，從廢墟里站起來了。

  狂龍的心跳聲再次奏響在廢墟里，路明非胸口的凹陷處慢慢復原，斷裂的肋骨也回到原本的位置，千瘡百孔的心臟跳動得像是要爆開。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它再次復原了，像一個水泵那樣把血液運輸到四肢百骸。

  「幫我攔住洛基五分鐘。」楚子航的村雨高指著天空。

  刀鋒所指的方向是洛基的身影，他正在雲層中吞吐雷電，縹緲的雲氣從他身上流過，恐怖的電光不僅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反而磨礪了那暗淡的鱗片，每一絲每一寸都流淌著神聖的、暴戾的威嚴。

  「你是打算……」路明非微微一動。

  

  洛基沒有殺他們，在詭計之神看來，他們不過只是兩條小蟲子罷了，或者也存著惡趣味——想讓他們親眼看見這座守護的城池毀於一旦。

  「對，我要阻止群龍靠近慶安。」楚子航咆哮著飛上天空，不是直直的方向，反而迅速向古城牆之外靠近。

  「這裡就交給你了！」

  在刺耳的轟鳴中，路明非也重新飛上天空。他知道楚子航的決意，無法阻止，也沒有阻攔。當群龍抵達時，對於生活在慶安市的幾百萬平民是滅頂之災，如果能阻止群龍的靠近，拖延下去說不定會大量減少傷亡。

  何況在對付洛基的戰鬥里，他那恐怖的言靈對於詭計之神起不到分毫的傷害，反而消耗了路明非的精力。

  他單方面決定分兵，每個人各司其職。他們就像一支支開弓的箭，無法回頭，只有射進敵人的胸膛，或者被折斷，才能罷休。

  「我知道了，師兄。」路明非在心裡說，他飛上雲層，抿著嘴角，似乎在心裡下了某種決定。

  「討厭的傢伙。」

  天空之上，雲層之中，沐浴雷電的洛基發現了一個小黑點正在迅速遠去。不是逃離，而是打算阻止他的部下，這讓他更加怒不可遏。

  他隨手抓起一道紫色的雷電，恐怖的雷漿在掌心流淌，電弧讓整朵雲全部發出哀嚎的轟鳴，猶如神話傳說中盤古開天闢地的那一劈一樣，電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命中了那個飛行的身影。

  青色雙翼上的翼膜與血肉被燒毀，只留下大片的焦黑，那個身影卻搖晃著重新飛向遠方。

  洛基震翼欲追，他快速穿行在雲層中，身影鬼神莫測，卻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了出來。一隻青色的手臂抓住他的尾巴，用力甩向了東方，他在雲層中翻滾，終於看清了襲擊他的人。

  是路明非。

  這次路明非和剛才不一樣了，他身上殘存的布片被風吹得嘩嘩響，眼中是大片的陰翳，金色的陰翳，看不出任何溫度。他的力量距先前提升了數倍，洛基隔著幾百米與他遙遙相望，覺得正在凝視一頭古龍。

  雖說洛基是尊貴的龍類，路明非也不是人類的外觀，但龍與龍之間也有血統的差距，這比人類的階級還要難以跨越。能讓灰之王洛基如此心悸的，只有黑皇帝尼德霍格。

  「龍之心？」洛基饒有興趣地看著路明非，眼珠轉動，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哈哈大笑，「是那個曾經的手術？不，不對，是你與聖子的精神連接？你單方面解開了這個束縛！好，很好！雖然你只是殘缺的、短暫的補全了自己，但是足有資格當我的敵人！」

  「來吧！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盡興了！」

  「話多的人都短命，你不知道麼？」路明非滿臉都是怨毒，屬於人類最後的溫暖消失了，他的臉像是蓋著一層冰雪，至陰至寒。

  他提著白色的骨劍飛向雲層，嶙峋的身體轟然爆響，狂暴到像是一隻失去理智的野獸。

  此時下方的禮堂中，零大步跳躍，這是一個三級跳，在跳躍的過程中她積蓄了足夠的力量，提膝，死死地頂在死侍的下顎。

  這名死侍原本跳起了六米多高，但是在零的『三級跳借力膝撞』之下，它的面骨碎裂，整個人高高地飛上天空，黑色的血灑滿了火場，像是油料一樣讓大火更旺盛了。

  一擊結束後，零卻忽然抬頭望向天空，冰封的瞳孔中滿是不可思議。

  「發什麼呆？快撤！」

  身材高挑的酒德麻衣瞬間撲近，手中的布都御魂高卷，凌厲的刀勢摧毀了塌陷的木製大梁，穹頂搖搖欲墜，零落的火星四濺，吹得淡金色的長髮漫捲。

  他們已經殺死了全部的死侍，葉嘯負責支撐禮堂的穩定，蘇恩曦已經率先撤了出去，緊隨其後的被酒德麻衣抓著的零。在戰鬥里分心是大忌，但是她還是這麼做了，因為在剛才一瞬間，天空里竟然飄來了熟悉的味道……好像零號來了。

  「路明非……」零在心裡念著這個名字，眸光里是掩蓋不住的擔憂。

  「路明非！」這次不是無聲的默念，而是肆意張狂，戰勝敵人後發自內心的喜悅，在雲層中炸響。

  這是龍吟，雲層散開，恐怖的聲波從天空墜落，席捲街面，來不及逃跑的人類，和飽經戰火摧殘的建築，在聲波中被摧毀了，鋼筋與碎石掩埋了七竅流血的人類。

  上空的雲層里，兩道身影正在急速下降。他們渾身浴血，像兩個惡鬼那樣擁抱，最後墜落在街面上。

  落地的瞬間掀起了轟然的衝擊波，濃濃的濃煙和嘶嘯把琥珀大道上行人的尖叫全部掩蓋了，波濤似的力量在兩條街道的交匯處形成了隕石坑一樣的東西，只是呼吸的時間，附近尚未死絕的人類，紛紛被龍血感染，死侍化了。

  死侍的目標是路明非。

  不僅是死侍們，從狼藉的廢墟中還有跑出來的士兵，青色與黑色的大潮迅速靠近隕石坑。

  深坑中忽然伸出了一隻手，青色的利爪破開土層，粒子般看不見的力量彌散，人們紛紛化為灰燼。石塊變成齏粉，鋼筋融化，將那些森森的白骨灼毀，蒸發血霧成裊裊的紅氣。

  「別靠近他們！」葉嘯大喊。

  附近尚有部分沒有騷亂的混血種過來維持秩序，在那群奔向深坑的人里，不僅有死侍，還有友軍。但他們，全被無差別殺死了。

  路明非曾被洛基評價『空有龍的力量沒有龍的心』，是因為他還無法釋放殺戮意志，保存著人類的理智。在高階混血種中有名叫『暴血』的技巧，可以釋放『龍之心』。但路明非不會暴血，但他體內屬於『聖子和聖靈』融合的那部分就是殺戮之心，與路鳴澤的交易，就是用殺戮精神掌管這具身體。

  如今路鳴澤沒有響應他的呼應，但正如暴血對於高階混血種是一種潛在的本能一樣，他解開封印後也可以掌控，但代價就是失去了人類的情感，恢復了龍類的暴戾。

  「哦，多麼美妙的一幕，聽到他們在風中哭了嗎？」

  路明非身影忽然倒飛上天空，是洛基的鐵鍛似的尾巴勒住他的胸口，狠狠地甩了出去。在飛行的過程中能看到青色身影上的明顯凹陷，幾乎所有的骨頭都被這一擊之下被抽碎了。

  在半空中路明非的雙翼擰旋，那是所有飛行生物都無法重演的一幕，翼骨與肩骨的連接處像是昂貴的可動玩具那樣，三百六十度的旋轉，反作用力止住了後退的態勢，重新撲向深坑裡的洛基。

  「無意識的狀態？」葉嘯終於看清了路明非，「撤！撤退！快離開這裡！」

  地面的震動讓葉嘯頓然塌陷在深坑裡，來源於路明非和洛基撲殺的餘波，他們以超音速的速度在地面上交戰，沿途經過的所有建築都被無情的摧毀。躲是沒有用的，根本來不及，當聽到風聲的那一刻，沖天而起的煙塵已經撲來。

  言靈·無塵之地！

  言靈·天地為爐！

  兩個領域及時吟唱，無形的氣域和流動的鐵水保護了為數不多的人，葉嘯在廢墟中呆呆地趴著，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無論是什麼樣的古籍中都沒有這樣的記載，兩個怪物彼此之間的對撞，迸發出的元素波動已經無法想像，那種無形粒子出現的一瞬間，任何站立的人或物都扛不住這種轟擊，迅速被炸開，沒有碎片留下，只剩下無形的粉末。

  甚至趴在廢墟里也不是安全的，那種力量無孔不入，甚至會從地心升起，要不是兩個領域保護了他們，他們大多也會屍骨無存。但言靈之力在這裡也是難以堅持的，每次粒子的轟擊像是錘子垂向他們的胸口，心臟都要驟停。

  短短的十幾秒，他們兩個就摧毀了三個街區！

  「幸好……這種狀態的路明非，還能和洛基抗衡。」

  葉嘯也不知道路明非現在是敵是友，但他成功拖延了洛基，否則以這種偉力，根本不需要群龍畢至，他一個人就能殺掉市內幾百萬人。

  「路明非竟然能抗衡洛基這麼久？」在更遠處的廢墟中，酒德麻衣皺眉說，她對於路明非和洛基的了解，遠超過葉嘯。

  「不對……洛基一直在手下留情，他的言靈·世界目前根本沒有施放幾次！」蘇恩曦收回目光，「他似乎有顧忌，殺死路明非會導致對於他來說無法挽回的結局。」

  「那這樣一直堅持下去……」

  「血統之力衰退的是路明非。」蘇恩曦肯定的回答。

  話音未落，已經摧毀三個街區的路明非與洛基再次撲殺至上空，隨著一道電光閃過，路明非隨著被閃電擊中劈入大地。血絲密布的雙眼短暫地恢復了清明，這是路明非的殺戮意志衰退，他的血統也漸漸退回普通的範疇。

  「還要繼續嗎？」洛基的身上被雲霧纏繞著，面對撲來的路明非，他沒有閃，站在原地被徑直地穿越了。

  而當路明非驟然回首的時候，青色的手臂由虛化實，掃在那張猙獰的面孔上，他頓時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驟然翻轉，跌跌撞撞地射入廢墟。

  「知道我為什麼陪你玩這麼長時間嗎？」

  路明非不回答，只是深深地呼吸，這是龍類恢復傷勢的特有手段。

  見他沒回答，洛基自問自答：「當然是因為無聊了，順便看看你絕望的表情。你以為你拖住了時間？」

  洛基森冷的一笑，扭頭望向遠處變紅的雲層，雲層下發生了轟然的爆炸，是慶安市古城牆，鍊金電磁武器被鍊金生命·利維坦摧毀了。利維坦腳下是藤蔓似的藍色符印，它不斷地蔓延，密密麻麻地鋪滿了熱河營地。

  「那個叫楚子航的準備用『萊茵』摧毀我的部下，但你們只能看到盛大的煙火，用你們人類的術語是安吉魁尼現象？」洛基狂笑不止，「我的加冕典禮，當然要配上盛大的煙火了！」

  一瞬間所有人絕望到了極點。

  洛基向虛空中伸出雙手，波斯彎刀憑空凝練，他再度消失，重新出現的時候已經來到路明非的背後，深深地將刀具刺入他的脊椎將路明非釘死在地面上。

  「好久沒有玩得這麼盡興了。」他不斷凝練刀具，分別插入路明非的四肢，最後抓起他的頭，強迫他看著天空。

  從廢墟中衝出來的零、酒德麻衣、蘇恩曦……全被他揮手擊飛到遠處的廢墟中，生死未卜。

  一股強橫、毀滅世界的偉力在他手中醞釀，那是透明的光球，整座慶安市都在顫抖，碎屑在不知名的力量下牽引，飛上天空。無論是活人還是死物，都被狂風扯動，這座省會城市，要在這一擊之下煙消雲散，徹底成為歷史！

  「總共幾百萬條人命，都是新鮮的血肉。我飢餓的部下們，準備好肆意地享用食物了嗎？」洛基癲狂地問。

  「但你不會死，你對我還有用，找到你弟弟以後，才是你的死期。現在就請你，這個唯一的倖存者，參加我的加冕典禮吧！」

  「你就這麼想見我？」雲層上忽然飄來了陌生的聲音。

  遠處的紅雲中，忽然被聖潔的金光破開，那是烏雲密布中象徵著希望的色彩，一束光，如同神的恩賜，降臨在這片即將被言靈摧毀的土地上。

  除了聲音，還有一道刺眼的光芒。和洛基凝練的『世界』之力不同，它是金色的流星，烏金色的光芒中裹著死寂的紫氣，仿佛神來一筆，任何生物都會被逆轉因果，宿命在這一擊之下被徹底斬斷。

  雷霆的巨響中，路明非低低地笑了：「岡格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