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慶安保衛戰（五）

  2012年4月25日晚上19時22分，龍類對於慶安市的總攻終於開始。

  慶安市最後一道防線距離城牆三里，在過去幾日的反攻中，陡然擴張到二十里，這是最前沿的陣地。但是當龍類的軍團總攻不過半個小時，戰線被縮短了一半，距離古城門只有十里。

  四面八方都是潮水一樣的敵人，尤其是北、西、南三個方位，東門由於擁有電磁武器，目前還沒有第三形態的古代種來襲。

  但東門遭遇的進攻也不是可以無視的，言靈·星落結束後，祭司們與古龍的舞蹈停止了，它們已經耗盡了力量。言靈·星落雖然不會像言靈·萊茵那樣，用了必死，但對於身體的消耗同樣是巨大的，它們需要恢復體力後才能繼續施展。

  在第一輪的攻勢下，精神封界安然無恙，流星雨沒有落在內城裡，而是像煙花一樣在上空爆開。

  但誰也無法保證，第二輪乃至第三輪、第四輪的攻勢下，它還能安然無恙。一旦這個封界粉碎了，對於慶安市的居民，毫無疑問是滅頂之災。

  「前方檢測到元素高能反應！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路明非的通訊耳機里傳來了大吼。

  

  陸離加入戰鬥後，龍類對於通訊的封鎖被解除了，才不至於所有人像無頭螞蟻似地亂轉。

  「收到！我現在就去！」路明非捂著口鼻，酒德麻衣在前方揮舞布都御魂和天羽羽斬，狂流切開鍊金投石車投擲的彈丸，開闢了一條安全的路。

  熱河營地擁有一台龍虎山張家和松陽葉家聯手研製的機器，它的外觀類似掃描雷達，可以偵查方圓五十里之內的元素反應。高能反應是絕密層次的言靈施展時引發的亂流，高階言靈對於規則的變化不同，但無論是哪種變化，都是劇烈的，可以被偵測到的。

  「死！」

  骨劍斬開，蛇型死侍攔腰而斷。

  路明非頂著漫天火雨，他們這支小隊孤軍深入，在開戰半個小時以後已經來到了前沿陣地，距離慶安市九里。

  「M小隊，你們東側六百七十五米，就是高能反應的源頭！」通訊耳機中準確地播報了新的消息。

  「M小隊收到！」路明非大吼。

  六百七十五米，對於S級混血種來說就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剛剛應答完畢，從天而降的黑影降臨在上空，它抓住了酒德麻衣用來喘息的空檔，從半空撲向路明非。

  關鍵時刻，零開啟了無塵之地的領域，巨大的彈丸在上空碎裂，無數的煙霧從裡面滾滾冒出。一隻青色的手臂掏向零的胸口，準備把她的心臟挖出來。

  視野可見度非常低，只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呼嘯的風也吹不散那股濃濃的煙霧，但毫無疑問，無塵之地的領域被粉碎了！

  來不及驚訝先鋒軍團的龍類究竟攜帶了什麼等級的鍊金武器，竟然可以輕易洞穿言靈之力。但四溢的火光從後面激射而出，竟然精準地命中了躲藏在黑霧中的龍類，成功攔下了這一擊。

  路明非茫然地回頭，無塵之地的領域已經重新構築完畢。

  「怎麼了？」蘇恩曦低聲問。

  「我感覺到了非常熟悉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剛才四溢的火焰流光，好像是言靈·君焰，那種等離子態的光束，目前路明非只知道一個人可以使用。

  但是已經來不及辨認是不是楚子航了，黑霧中只有在半米之內才能勉強看清視野，那個支援他們的混血種，在轉瞬間就消失了。

  「繼續前進！」路明非指著某個方向。

  四處都是廝殺與哀嚎聲。

  幸好他們這次攜帶了防毒面具和護目鏡，否則絕對會像其他人一樣。廝殺聲自然不必多說，哀嚎則來源於被黑霧囊括的士兵。黑霧不僅遮擋了視野，還帶著濃濃的惡臭，煙霧像是艾草被點燃了，嗆得人根本睜不開眼睛。

  「是亞種霸王烏賊的墨囊被鍊金處理過。」蘇恩曦很快分辨出這些是什麼物質，「指揮部，我們需要狂風！」

  「指揮部收到！」耳機中傳來應答，「會有掌控陰流的小隊向你們靠近！」

  狂風撲面而來，言靈之力成功驅逐了這些化不開的濃霧，但僅僅只是方圓幾百米的範疇。人力有限，不可能把這些迷霧全部驅散。

  不過對於路明非他們來說，已經足夠，戰術護目鏡上重新標註了方向，那是高能反應的來源。

  他們只需要前進二百米，所攜帶的戒律人偶就能干擾高能領域內的波動，那個尚未施展正在醞釀的言靈就會被迫中止。

  「真是該死……」前進了二十米之後，路明非看見了剛才襲擊零的那個龍類，忍不住低聲痛罵。

  他的心臟被貫穿一個大洞，火焰已經將附近的血肉完全燒焦，青色的利爪上滿是烏黑的墨痕，想來就是它用人力在上空投擲了這種煙霧彈。而令路明非不齒的是，它的嘴裡叼著半根腿骨，上面的血肉已經完全消失，像是博物館裡面的標本。

  他終於知道龍類匱乏的食物是怎麼得到補充的了，只要有戰爭，他們就不缺少食物。

  「這幫傢伙是該死！」位於領域中的蘇恩曦面色慘白，她的手指著高能反應的方向，「那個瘋子……正在施展『萊茵』！」

  「什麼？」路明非猛然抬起頭，不是進攻，卻是站穩伸開了懷抱。

  前方兩個黑影在領域內向後迅速倒退，這支小隊呈品字形，前方是負責開路的酒德麻衣和撐開無塵之地的零。剛才三根勁弩齊射，每一根都有成年男子的大小，兩人必須站在領域的邊緣維持，但即使如此還被巨大的衝力逼退。

  幸好路明非及時摟住了兩人，否則她們繼續倒退會讓無塵之地的領域離開相應的位置，他們將沒有任何防禦。

  這支小隊被勁弩的鋒芒逼退十幾米才重新維持了領域，零和酒德麻衣都嘴角咳血，用指尖輕輕抹去，同時離開了路明非的懷抱。

  「沒事吧？」

  「沒事，但前面……」酒德麻衣指著前方。

  那個超能反應越來越強烈了，狂暴的風幾乎吹得無塵之地的維持都頗為艱難。這並不是單純的風元素，而是地水火風之間相互擠壓的元素湍流。哪怕蘇恩曦沒有提醒，他們都知道這是言靈·萊茵施展的徵兆了。

  「龍類瘋了？在這裡釋放萊茵，他們自己也會死傷大半的！」路明非倍感疑惑。

  言靈·萊茵的準備時間可長可短，就算只有半個小時，衝擊波也足以席捲到慶安市的精神封界。但這種核爆一樣的衝擊波不分敵我，那個封界扛不住，龍類同時也扛不住，這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你沒注意到嗎？高階龍類都沒有出現在東方的戰場上，他們正在撤退。」蘇恩曦低低地嘆息。

  路明非定睛望去，前方幾乎是青色的海洋，全部是蛇型死侍、龍型死侍……越來越多的死侍正在向這裡匯聚，整齊地封鎖了這幾百米的距離。他們大多還有一張人類的面孔，憑藉某個死侍臉上的疤痕，他認出了那是黃金會的一個高層。

  「原來是這樣。」路明非為他們覺得可悲，雖然龍類許諾那些『黃金血漿』毫無危害，但在這種關鍵的戰局，他們還是被拿來當炮灰用。

  背叛者終究是背叛者，這也算他們罪有應得。

  「龍類打算用人海戰術堆死我們！」蘇恩曦按住耳機，急迫地喊，「這裡是M小隊，言靈·萊茵正在釋放！光憑我們無法穿越這條防線，只能讓陸離過來！」

  「抱歉，陸離教授正在執行其它任務，無暇分神。」

  指揮部傳來的回答讓路明非他們彼此對視，餘光里滿是驚訝，什麼樣的任務比阻止言靈·萊茵的釋放還要關鍵？那幫傢伙是不是瘋了？

  「指揮部！餵？！指揮部……」通訊中斷了，恐怖的元素亂流干擾了信息的交互。

  「這怎麼辦？」蘇恩曦氣得把耳機摘了下來，握在掌心想往地下摔，但最後想了想還是別了回去。

  「我們需要前進兩百米！差不多還有十分鐘，閃熔反應就要開始了，就算我們用戒律人偶，發生鏈式反應的元素也不會完全停下，說不定會造成多大的衝擊波！」

  話音未落，一股墨色重新涌了過來。

  霸王烏賊的黑霧越來越重，擁有言靈·陰流的小隊曾經驅散了視線干擾，但他們不可能長時間一直釋放這個言靈，後方的夜色里陸續傳來嘶喊聲，其餘方位的死侍偷襲了這支小隊，他們大半都死了。

  「Boss，現在需要你拿主意了。」蘇恩曦說。

  眼下只有兩個選擇，在十分鐘之內前進兩百米，阻止言靈·萊茵的釋放。要麼就掉頭就跑，跑的越遠越好，進行戰略撤退。無論是戰是跑，他們這夥人都聽路明非的。

  就在路明非思索的時候，遠處的黑霧忽然被刺眼的火光碟機散，一個渾身青色的身影收攏雙翼，他的掌心握著恐怖的火球。

  酒德麻衣立刻拔刀相向，布都御魂跳動的電光指著他的眉心。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雖然不久前出手幫了他們，但看模樣他還是更像龍類。

  「如果你們打算阻止這個言靈，我可以幫忙。」黑影說。

  路明非輕輕拍了拍酒德麻衣的肩膀，示意她放下長刀，深深地凝視著籠罩著火光的黑影，只說了一個字：

  「好。」

  黑影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笑了，那張面無表情且森嚴的鐵面上，露出貧僧貴公子的孤單。

  「你要怎麼辦？」

  蘇恩曦問，前方是一個緩緩推進的方陣，兩側都有鋼鐵巨盾，盾上只有一個水桶大小的粗孔，那種恐怖的弩箭就是從這裡發射的。黑霧越來越濃，幾乎要看不清這些傢伙的面孔了，密密麻麻。

  「我能幫你們接近這個領域，但是無法突破元素亂流制止這個言靈或者殺死施展者。」黑影說。

  恐怖的風隨著他的話音席捲天空，天空的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無窮無盡的黑霧被吸了進去，轉眼就變成了一朵陰雲。那是一個巨大的風眼，足有十級的大風立刻點亮了視野。

  「這種程度的風王之瞳？」蘇恩曦駭然，這簡直就是混血君主的權能。

  「我們能殺死施術者。」路明非從背後的背包中取出一根白色的骨椎，那是在過去兩年中最有力的戰利品之一，次代種弗雷的遺骨。

  零立刻接過骨椎，她複製的第三言靈·聖裁在一定範圍內，可以必中某個目標。可以說，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

  「好。」黑影說，他轉身，向上拋出了手握的等離子光球，那簡直是微型的太陽升上天空。夜空在一瞬間點亮，日出東方，迅速靠近的方陣、包括飛上天空的龍型死侍，全部被衝擊波焚化成虛無。

  那種吐息像是一個人的呼吸，附近的火元素被耗盡之後，更遠領域的火元素被補充過來，那是連續的爆炸，火焰竟然慢慢坍縮成黑焰之洞！

  「呼吸效應？你竟然掌握了萊茵的部分奧妙？」蘇恩曦的臉被扭曲了，這個黑影的言靈涉及到呼吸效應，說明他一定會萊茵！

  「短時間我只能用一次。」黑影淡淡地說，「我帶你飛過去。」

  路明非點頭，零立刻切換言靈，無塵之地的領域收回，轉眼間就變成了『聖裁』。黑影微微蹲下，背後的雙翼綻開，抱著這個嬌小的身影飛上天空，黑影的雙翼以及恐怖的言靈，讓他們擁有了制空權。

  冥照的領域一瞬間重新囊括了路明非和蘇恩曦，三人背靠著背，呈三角之勢環顧四面八方的敵人。

  「君焰、萊茵、風王之瞳……」蘇恩曦低聲說，「他是……」

  「噓，別出聲。」路明非打斷了這段對話，「他們來了。」

  重新凝聚的方隊極快地撲殺，遠處也有無窮無盡的黑影飛上天空，但這些死侍怎麼能正面迎接君王的怒火呢？龍類為了減少犧牲派出大量的雜兵，但是在絕對武力面前，雜兵數量再多也沒有用。

  半空中，黑影抱著零不斷地前進，任何敢於接近他們的死侍全部被黑色的氣流灼化，終於在上空，距離那個被層層包圍的龍類面前，零用金色的豎瞳鎖定了這個傢伙，以『聖裁』加持弗雷的屍骨投擲出必殺之箭。

  白色銳利的骨刺飛行，任何打算用血肉之軀攔下它的死侍，防禦全部像紙一樣脆弱。祭司們將那個渾身冒火的龍類轉移到地上，可惜被『聖裁』鎖定，出手的那一瞬間龍類就死了。

  大地深處傳來了轟然爆響，地動山搖甚至波及到了路明非他們，艱難地站穩之後，通訊恢復了，指揮部傳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駭然：

  「陸離殺死了這場戰役的龍類指揮官費瑪芬格，這場戰鬥……我們獲得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