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不知真假的老同學

  以路明非為首，一行人迅速穿越街角。

  他們去得匆忙，因為沙災正在慢慢靠近。它看似只在遠處的地平線上，但那是視覺的錯誤。這種由元素組成的自然災害有可能改道，也有可能席捲荒蕪的濱海市，無法琢磨。

  「我們現在要去哪？」蘇恩曦問。

  「去我同學家。」路明非說。

  「你同學？」蘇恩曦尤為不解，訪親尋友也不是這個時候啊，別說高中同學，大學同學都死得差不多了。

  他們此時越過了巨大的告示牌，上面的藍漆已經褪色，勉強能看出『Walmart』這個單詞，右側還有一個雪花的標誌。這是沃爾瑪的商標，這家全球連鎖超市的宗旨是『幫顧客節省每一分錢』，曾經物美價廉，儲存的商品令人咂舌。

  但今天這支小隊去濱海市境內最大的超市補充物資，不出意外空空如也，連個老鼠都沒有。他們仔細搜尋了所有的儲物室，連凍貨都沒有，倒是看見了不少乾涸的血跡，以及死人的屍骨。

  

  「他叫馬明三，家裡挺有錢的。」路明非語速飛快，「他是個野外生存愛好者，他爹更是職業探險家。《2012》播出之後，他有一段時間瘋狂地囤積物資，還邀請全班同學去他家的別墅地下室參觀，都是能長時間保存的食物，據他說足夠他們一家幾口人吃十年。除了這裡，我想不到哪個地方會有物資。」

  「你們仕蘭中學真是人才濟濟啊！」蘇恩曦感嘆。

  這是死馬當活馬醫，除了超市，他們還去過好幾個避難所，裡面空空如也，沒有食物沒有水，更沒有人。

  「有時間吐槽，不如趕緊翻閱那本筆記。」路明非依照記憶領路，頭也不回。

  蘇恩曦被曾經的白爛話之王勒令不許吐槽，自然心生不忿。不過自從這場戰爭打響以後，她的確很久沒看見路明非笑了，大多是那張慘澹的、絕望的、敷衍式的笑容。為了緩解隊內沉悶的氣氛，蘇恩曦承擔了吐槽役的工作，才不至於心裡出了問題。

  「行行行，你是老大你說了算。」蘇恩曦打開了筆記。

  這本筆記大部分被血模糊了，看不清上面的字體，但這是他們在避難所找到的，唯一有價值的物品，是一個人的日記。

  這半年他們在國內數個城市輾轉，從寮國一直往通天塔進發，這份日記能讓他們明白濱海市究竟發生了什麼。

  2011年，9月，某日。

  避難所的通風系統壞了，瀰漫著腐爛的味道，這是有人病死了。聽說食物和淡水的儲存量告罄了，不少人都對著維和人員發動衝擊，斥責他們私藏了食物和水。

  裡面亂鬨鬨的，到處都是槍聲、哭聲、嘶喊聲，簡直就是地獄。我沒參與這次動亂，而是站在出口的位置，用臉貼著鐵門。外面除了炮火聲，再無其它。

  城市一如昔日那樣喧鬧，我知道它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濱海市了，我好想看一眼天上的太陽，好想。

  「這傢伙簡直就是一個詩人。」蘇恩曦快速讀完了這頁日記，評價道。

  找到相關的線索，卻沒有人能高興起來。這是不幸的消息，避難所雖然堅固，但食物和水都要告罄了，莫非這些人都被餓死了？

  2011年，9月，某日。

  避難所的勢力分成了兩股，領袖全都是混血種。

  在很久以前，他們是一夥的，共同維持避難所的秩序。但後來他們的爭吵越來越強烈，有人提議打開大門，尋找食物，另一個人不允許，說堅守才是最好的辦法。終於在今天，變成了流血事件，堅定派的領袖打死了離開派的領袖，死人說著什麼《亞伯拉罕血統契約》……

  食物沒了。

  2011年，9月，某日。

  今天有肉吃，真好。

  2011年，10月，某日。

  外面的炮火聲越來越小了，被封鎖了數個月的大門終於打開，有軍官模樣的人讓我們準備撤離。但是大門打開沒多久就被關上了，堅定派的領袖槍殺了軍官，說什麼你是假的。

  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今天又有肉吃。

  2011年，10月，某日。

  終於有人跟我們說了外界的情況，原來濱海市幾乎有一大半全被龍類摧毀了，因為XXXX（被血污染）。龍類決定派出次代種，引來『沙災』毀掉這座城市。貌似這座避難所還是什麼什麼矩陣，全靠我們這些人的精神支撐？

  莫名其妙的，反正總結下來我們離開避難所，這座城市，什麼基地就會被毀。我們不走，會餓死渴死，但是陣地不會丟失。

  「鍊金矩陣……是什麼意思？」路明非強忍著反胃，對那些同伴懷以深深的同情。

  「根據這人的描述……」蘇恩曦快速翻閱著筆記，「貌似是你們國內的混血種世家用鍊金術在2010年改造過部分避難所，憑藉生活在避難所的人們精神，支撐某種鍊金矩陣來抵抗沙災和龍類。只要這種鍊金矩陣在，龍類就無法攻陷這座城市。」

  「只要這群人死了或者離開，就代表這座城市的陷落嗎？」路明非低聲問。

  「是的。」蘇恩曦翻到了筆記的最後一頁。

  2011年，10月，某日。

  又死了好多人。

  沒有藥品，一個感冒都能殺死人，明明只是青黴素或者盤尼西林就能救活他，但是這裡沒有。肉也越來越少了，水的存量也見底，我還能寫下去嗎？寫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算了，就當是我的一點慰藉吧。

  2011年，11月，某日。

  騷亂每天都在發生，我們終於等來了支援，可以離開這個避難所，去下一個城市。但是有很多人都得了一種奇怪的瘟疫，怎麼有人長出鱗片了？

  哦，天哪，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被龍血污染了。」蘇恩曦合上日記，到這裡戛然而止。避難所的人有沒有逃出去？濱海市究竟什麼被摧毀，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從得知。

  「下一個目標去慶安市吧，省會城市或許能解除我們的疑惑。」路明非輕聲說，他在心裡補了沒有說完的半句：前提是它沒有陷落的話。

  讀完這本並不厚的日記時，這支小隊已經抵達了城西。

  城西擁有濱海市曾經盛名一時的別墅群，命名都是西式的，什麼『加州陽光』、『德州落日』，都是精緻的小洋樓，高門大院，風景優美。但曾經多優美現在就多衰敗，光禿禿的院子看不見任何活物，只有風卷著落葉飄過。

  「就是這裡，門牌號102，馬明三的家。」路明非用骨劍砍斷了門鎖。

  雖然只來過一次，但路明非的記憶力還是蠻好的，隔壁103就是柳淼淼的家。

  那是一個星期天，他們結束了參觀之後柳淼淼走入隔壁的洋房。鋼琴就擺在二樓的窗角，沒走遠就能聽到悠然的琴聲，窗戶拉開，藍色綴花的窗簾鼓動，能看清柳淼淼的側臉，人與琴聲一樣美，這一幕讓全體男生記憶猶新。

  「長腿，你在這裡戒備。」蘇恩曦說。

  「沒問題，我順便去附近的車庫看看，總不能跑到慶安市去吧？」酒德麻衣抽出雙刀，他們用來代步的吉普被毀在上一場沙災中了。

  雙方分工明確，蘇恩曦進了屋之後拉開冰箱，看了一眼就趕緊合上了。裡面雖然還有一部分物資，但由於停電良久，早就腐爛了。

  「我去！帳篷布、帳篷、睡袋、鋁箔求生毯、泡沫睡墊！」蘇恩曦在通向地下室的路上看到了這些玩意，兩眼幾乎冒出了愛心。

  這一路他們幾乎只有幾張毯子，根本沒有帳篷，更別說鋁箔求生毯和泡沫睡墊這種高端貨。這些販賣求生物品的商店在哪個城市都洗劫一空，別的城市人生地不熟，他們不可能進行這種地毯式的搜索。

  「不對勁。」路明非忽然說，「藥品，還有食物全都不見了。」

  「槍械也不見了。」零拉開其中一個抽屜，那竟然是一個槍盒，還裝著一定數量的子彈，但是最關鍵的槍械不見了。

  她又取下牆上的複合弓，箭袋裡面上標註了十二支的數量，但是已經少了大半。

  「這裡還有人……生活？」蘇恩曦忽然推測出一個可怕的事實。

  這種關鍵的求生物資，要被拿走會全部拿走，不可能留下帳篷、地圖、指南針、手電筒等之類的，消失的只有武器、食物和藥品。這說明什麼？說明有人就在附近生活，甚至還居住在這裡。

  「我怎麼聽不到心跳？」蘇恩曦側耳聆聽。

  「我也聽不到。」零說，路明非也點頭，但全部把手中的槍械上膛，頓時進入了警戒狀態。

  「我們的易容完好吧？」

  「完好，下去看看。」

  路明非和零進入了洋房的地下室，穿過欄杆，掀開了一張羊毛地毯。他們用手按了按，內部中空，是個類似窖井的存在，被反鎖了。

  「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不排除是那種情況。」

  「要小心。」零用巧勁摧毀了鎖舌。

  『這種情況』是指代在上一個城市的遭遇，他們在夜晚遭遇了突襲，來人悄無聲息，根本用耳朵聽不到。據說這是國內屠龍世家研究的一種鍊金矩陣，被命名為避難所，可以干擾龍類的感知，除非用眼睛看到，否則無法判斷建築內到底有沒有人。

  這種鍊金儀器造價高昂，只有重要組織擁有來躲避龍類的搜捕，擁有這種儀器的才能被稱之為真正的避難所。這一路，他們只聽說過，親眼只見過一次，不知道為什麼會流落到敵人的手裡。

  暗門開啟後，路明非用戰術手電在通道裡面掃視，一片漆黑，隱約能聽到滴水聲。

  他們彼此對視一眼，路明非率先跳了下去，豎起拳頭代表自己相安無事，隨後零和蘇恩曦才跳了進來。下面的溫度很低，空氣濕冷沒有開燈，黑暗似乎沒有盡頭。

  黑暗中忽然多了一抹火光。

  是槍口從前方的黑暗中探了出來，只是普通的步槍。路明非位於最前方，揮劍成圓，彈芯被砍得粉碎，沒有一顆子彈能通過他的防禦。

  後方的零則開啟了無塵之地的領域，這是被鏡瞳複製的好用言靈，完全囊括了三人。

  三人頂著並不算密集的彈雨迅速前進，終於穿越了幽深的走廊，路明非用骨劍削掉了從縫隙里探出來的槍管，而零則用無塵之地的領域撞向鐵門，門被風元素立刻撞癟。隨著路明非及時補了一刀，堅固的大門立刻一分為二。

  這種攻堅一樣的配合他們已經進行了無數次，早就對一切的流程爛熟於心。

  黑暗被轉眼間驅散了，裡面燈火通明，能聽到上百個心跳。還有龍文頌唱的聲音，都因為路明非的進入而終止。

  是戒律人偶，沒有戒律人偶，他們在這一路早就被龍類強大的言靈殺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別動！」路明非用刻意更改的聲線說。

  屋內頓時響起了女人的尖嚎叫，有人試圖衝上來，卻被路明非一個槍托打翻。這是肌肉反應，但是當他看清暈厥之人的面貌後，忽然驚呆了，這是他的老同學馬明三。

  熟面孔不止一位，在這裡他還看到了柳淼淼、蘇曉檣、徐岩岩兄弟……這裡簡直就是仕蘭中學的同學會！

  能在這裡看到相安無事的老同學，路明非內心當然是欣喜的，前提是他們不是複製人。他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和他們相認。路上已經有數次教訓了，光陳雯雯就碰到了三次，都是洛基為了把他釣出來。

  「你們是什麼人？」徐岩岩顫顫巍巍地問，他的手裡還捏著杯麵。

  雖然只有三個人，但這三個人展現出來的武力足以在一瞬間制服一百個人。

  「想要打探我們的情報，不怕死嗎？」蘇恩曦惡狠狠地說。

  她的視線掃過眾人，對這個空間感到驚奇，這簡直就是一個小型的避難所，設施一應俱全，架子上能看到不少食物，甚至在角落裡還有留聲機和小型的投影儀，顯然沒事還能聽音樂看電影之類的。牆上貼著一個古怪的儀器，精神波動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這是一個封界，完美的封界。

  「我是這裡的負責人，有什麼事你們可以跟我說。」人群自動分開，走出來一位中年人。

  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這個中年人他認識，是兩年前，他曾經並肩作戰的濱海市混血種負責人林楓。唯一的問題是，這群人的身份，不明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