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真的是個夢麼?
2024-06-21 11:10:54
作者: 下狸巴人
錢多抬頭,下一秒雙眸瞪得溜圓,若不是還有眼眶拉著,怕是眼睛都要飛出去。
三步開外,趙氏兄弟筆直地站在陰影中,身高馬大,虎背熊腰,手中緊攥著武器,看不清表情,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再低頭,哪裡還有什麼血肉模糊的屍體,水泥地面乾乾淨淨,連一絲塵土都沒有。
錢多張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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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環?
這是蹦進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
趙氏兄弟突然越過錢多鑽進走廊,動作僵硬地像是屍體,隨著起落有序的爬樓梯,兩道身影從天而降,落在地面。
錢多還跪著,看著眼前血漬呼啦的屍體,突然明白這不是什麼循環,這是幻象。
趙氏兄弟那僵硬的動作是因為他們不是人,而眼前這個場景,是變異想讓自己看到的。
混蛋!
居然敢嚇唬我!
驚醒之後的憤怒讓錢多準備找變異算帳,反正能復活,死不死的又有什麼大不了!
酒壯慫人膽。
憤怒有時候跟酒沒區別。
錢多起身朝著於燈走去,憤怒越是升華,腳步就越快,就在距離一步之遙時,一陣狂風撲來擋住了去路,吹得錢多雙眼迷離手腳無力,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後仰,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摔個屁股墩時,卻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叮鈴鈴~」
「終於下課了,再不下課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有些熟悉的聲音,「我說學習委員你可真能睡,那個歹毒的老師太都沒把你叫醒,估計等會兒要去告你的狀,做好心理準備。」
錢多脖子又酸又麻,卻動也不敢動。
正在說話的那人,是他的老同學,從小光著屁股長到大的兄弟,大學時期的上下鋪,工作時的好搭檔,原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嚴松。
錢多就這麼愣著,連坐在前排的人都轉過身。
「你怎麼了?」溫溫柔柔的話,帶著點少女音色的清亮,那雙小鹿般的眼睛,在多年後想起來,仍然是一場來不及追悔的遺憾。
錢多伸出手,使出了十足十的力。
「啪」
剛下課的教室安靜了剎那,嚴松歪著的臉扭過來,不可置信,「錢多你特麼瘋了,你抽我」
相當用力的擁抱直接堵住了嚴松的嘴。
錢多一抽一抽的聳肩,接著嚎啕大哭,哭聲震天,淚水滂沱,染濕了嚴松半邊校服。代課老師剛進班就被哭聲給嚇著了,就連班主任都被驚動,把嚴松一頓臭罵。
這是中學時代最普通的一天,普通到錢多從未想起來過。
誰都不知道他到底藏了多大的委屈,從上午第三節課哭到中午吃飯,一邊哭一邊說「飯好特麼難吃」,旁邊坐著的同學連連點頭,看著他連吃三大碗。
嚴松相貌普通,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簡單來說就是學習不好,體育很好,此刻左臉微腫,頗為幽怨地看著錢多吃完了自己的零食。
那可是地主家最後的餘糧。
「我說錢多多,你怎麼回事兒?睡了一覺是把你腦子睡壞了還是怎麼著?吃我的喝我的還打我,看你給我抽的,要換了別人我今天得讓他橫著出去。」
錢多看著午休昏昏欲睡的同學,抽紙擦了擦嘴邊的紅油,「咱回家吧?」
嚴松猛地起身,桌椅摩擦的刺耳聲激起班級一陣謾罵。
「你瘋了?」
錢多撇了撇嘴,眼睛泛紅,似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嚴松捂著臉一副快要被氣暈的模樣,「得,走。」
中學生活錢多記得不是很清楚,印象中是日復一日的刷題背書,日子裡充斥著各種分數和排名,教室里永遠都是鬧哄哄的嬉笑怒罵,混雜著汗臭、零食和紙墨的味道。
陽光照在身上有灼燒的溫度,錢多以大熊貓的艱難姿勢翻過校園牆壁時遭到嚴松強烈的嘲笑。
「我看你就是腦子好,瞅你這個姿勢,比猴子還難看,哈哈哈……」
錢多再次給了他一個擁抱,「好兄弟!」
嚴松連著後退兩三步,「錢多多,你……是不是想出賣我?你想幹嘛呀?」
「回家!」錢多顧不上跟嚴松打趣。
學校西側有條南北向的小道,往北走到頭向西拐,是一條破舊的巷口,兩側都是小商鋪,炸雞腿、卷餅、模糊版漢堡……路過第二個岔口時向北,是條石子路,冬天和雨天很不好走,踩一腳泥不說還容易絆倒,接著走上十分鐘,往東拐進一個破舊的居民樓。
3號樓七單元402室。
錢多顧不上心臟爆炸般的跳動,幾乎是連滾帶爬四腳朝地的上了四樓,伸手敲門的瞬間,他突然就害怕了。
這一切是不是假的?
「我去!你應該去田徑隊啊你,這麼好的苗子,老孫真是瞎了眼。」嚴松跟上來時上氣不接下氣,半死不活地靠著門,「王姨你開門啊,錢多多回來了。」
「嘎吱」
木門打開,一張熟悉的臉帶著震驚映入錢多的眼眸。
「兒子你咋回來了?」
「媽?」錢多在叫人前眼淚就已經掉下來,驚得王芬和嚴松一個激靈。
王芬打開防盜鐵門,揪著嚴松的耳朵就進了屋,「是不是欺負小多了你。」
「阿姨,天地良心,我欺負他?他今兒抽我個大嘴巴子,你瞧,腫都沒消呢!」嚴松指著左臉,濃眉都委屈成了漏壺狀,「我也哭!」
王芬還想說什麼,錢多突然抱著她死活不撒手,孩子長大後就很少抱了,這一下子還不知道怎麼反應。
「媽,我好想你。」
「這孩子,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是咋了?被人欺負了?」
王芬年歲不大,面相溫和,柳葉彎眉,略卷的頭髮規整地盤起,在家相夫教子沒吃什麼苦,見寶貝兒子這樣換上衣服就要去找班主任聊聊。好在嚴松對天發誓絕對沒人欺負錢多,這才罷休,看了眼時間有些疑惑,「這個點你們咋回來的?」
嚴松轉身就跑,錢多喊了句晚上想吃紅燒肉,也跟著跑了。
兩個少年在狹小的巷口奔跑著,前呼後引,聲線昂揚,如空中盤旋的白鴿,煩惱盡數消解在晶瑩剔透的汗水中。
失而復得的欣喜衝垮錢多所有的理智。
飯吃到嘴裡是香的,手抽到別人臉上是痛的,作業寫不完是要受罰的。
那些在記憶里模糊了臉的人,一個個鮮活且明媚。
他本應該是最幸運的一批人。
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里。父母和睦,家庭安康,有幾個狐朋狗友,一份足慰溫飽的工作。
如果不是失去過,怕是永遠體會不到平凡日子的難能可貴。
錢多盯著外面的陽光發呆,嚴松在旁邊蓋著書本睡得口水直流,老師在台上講課哈欠四起。
真的是個夢麼?
那些恐怖血腥的場面,那個無法解除的系統,還有那位總是冷著臉的於燈。
那麼真實。
「錢多,發什麼呆,站起來回答問題。」
學習忙碌不堪,記憶漸了,欣喜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疊加,那場夢也逐漸失去細節。
同班的幾個朋友周末聚在一起寫作業,嘻嘻哈哈聊著校園趣事,說說這次考試出來的成績會不會挨打,閒著就去平陽的人工湖放風,吹著風曬成黑炭。
未成年的消遣實在有限,連網吧都進不了。
錢多卻對這樣的生活異常滿足。
「你最近還好麼?」女孩身形瘦弱,白色連衣裙有些肥大,更顯得嬌小,微風掠過掀起裙角,惹得嚴松吹起了口哨。
劉 青朵捂著裙子跺腳,「嚴松你個流氓!」
錢多笑著脫下外套給她披上,「這個衣服重,不能被吹起來。」
「嗚~~~」朋友們坐在四五米開外的石頭上齊齊發出曖昧的呼號,惹得劉 青朵耳朵尖紅透了。
錢多極力鎮定,心中有段遺憾呼之欲出。
「劉 青朵。」
「嗯。」女孩兒的回應格外慌張。
錢多咬著牙,雙手垂下捏緊褲腳,低頭看著摩擦地面的腳尖,「我」
我很喜歡你。
這句話一直在錢多心頭橫亘了很多年。
從開學典禮上的驚艷,到前后座的欣喜,一直到每次交流時的強烈心跳,每時每刻,這個小鹿般的女孩兒帶給他的都是人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不,說是回憶才對。
二十六歲的劉 青朵怎麼樣了?
想到這兒錢多口中的告白突然卡住。
還是那般純潔無瑕,笑容依舊明媚陽光,身邊站著高大帥氣的新郎,賓客太多,只能遠遠觀望,但新郎隨時隨地的照顧,寵溺的語氣,敬酒時微微護著的手臂,無時無刻不在告訴所有人,他很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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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主幹道上,本就不多的路燈還被於燈砸斷一個,光線淺淡,照不亮方圓三米的距離。
五人聚集在中間路段,臉色難看呼吸急促,周遭寂靜,被喘息聲填了個大概。
趙尚的手在微微顫抖,剛剛經歷的像是噩夢副本,將五年前的一切重來了一遍。
「那個新來的傢伙呢?」趙夏將警棍收起,撓著頭滿臉的沒心沒肺。
於燈左手虎口有血絲蔓延,陣痛猶在,眼神掃過趙尚又快速撇開,「不知道。」
「哈?老大,你們散開了?這不完了麼?這個變異不僅能製造幻境,還能搞出一系列連續劇,好傢夥,剛剛我都要化身光能跟奧特曼打起來了。」小路滿臉遺憾。
於燈看著周圍,「後面的建築搜了麼?」
樂福點頭,「全都搜過了,沒有人類的蹤跡,倒是有幾隻野貓。」
「老大,這個變異會不會是獸級的?」小路掏出手機,「如果真是獸級,又是這麼大的能量場,抓回去那可是大功一件!」
「歐耶!」趙夏跟著歡欣鼓舞。
對他們來說,擊殺動物總比擊殺人類來的沒有心理負擔。
於燈拿出手機,上面顯示每個人的位置,卻獨獨沒有錢多的,就像這個人完全不存在。
「小路,看看什麼情況?」
小路拿出手機一頓捯飭,隨後跨著臉嘆息,「老大,這個變異的能力太強,估計新人還在做著美夢,不醒過來顯示不出位置,會完全被能量消化也說不好。」
一時間其他人的臉色也都慘白。
於燈眉頭皺得更緊,「他還是新人,很多資料都還不知道,自主反抗意識怕是不夠。」
「我們提醒他吧。」小路說著將手機遞過去,「老大不會捨不得新人吧?」
趙夏「噌」得湊過來,帶來一股身上的強烈汗臭和八卦之魂,「說說,什麼情況?」
小路還沒開口就被於燈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好壓低聲音「等結束了跟你說」。
於燈點擊手機進入一套程序,上面有其餘五人的頭像,錢多清秀略顯瘦弱的臉是新添進去的,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於燈對著頭像就是一頓猛按,連續幾次看得小路臉都白了,急忙搶過來。
「老大消消氣,新人嘛,失誤很正常,你別把人電死了。」
趙夏也被嚇到了,想起之前被電到口吐白沫,下意識後退一步,「是啊,一次得耗費五分之一的點,那小子身邊可沒有能量場,別給用完了。」
樂福緊挨著於燈,「不會,這裡就是能量場,電量會快速補充的。」
「……」
「變異應該是某種獸類,能迷人心智,進而製造幻覺。大家應該都經歷了,還有一點,ta可以讀取記憶。這裡的能量無法控制,現在是十點三十二分,大家分頭行動,把通訊開著,隨時聯繫。」
「是。」
所有人將手機別在領口,轉身投入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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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想到此處,告白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可還沒等想明白,一陣刺痛和酥麻從右側腰後痛擊全身,一時間口眼歪斜渾身抽搐,三秒後直愣愣地躺在地上。
「錢多?」劉 青朵嚇得大叫。
嚴松飛一般衝過來,「什麼情況?」
「不知道,突然就這樣了?會不會是羊癲瘋?」
「羊個屁,從小連病都很少生。」
錢多躺在地上意識迷離,刺痛酥麻卻半分沒放過他,連著好幾次,手腳脫離掌控,自顧自地抖動,白沫從嘴角泛起,牙齒咬緊,熟悉的窒息貫串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