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三十五

  昱帝見秦王進來就問他，「在門口和晉王說了什麼？」

  「哦，晉王跟我道歉，說不該鬼迷心竅設計害我，我大度的原諒他了。」梁漱玉說。

  昱帝一臉朕聽你在鬼扯的表情，「朕這次將晉王輕輕放過，你心裡可有怨恨？」畢竟如果晉王那招真的成功了，秦王是既讓昱帝失望，又讓群臣想起秦王曾經不靠譜的歷史，更加對他的品行不放心。這在太子之爭中是大大的不利。

  「如果當夜讓他成功了，父皇這麼處置，兒子覺得父皇偏心。」梁漱玉大方的說，「但是既然當夜我自己就把仇報了，這樣處置也沒什麼不妥。」

  「本來這事父皇不欲張揚，我也不會到處說，但是誰叫晉王聰明反被聰明誤，不管成沒成，先把風放出去了，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父皇對王嬪的處置恰是說明了除夕當夜確實如傳言發生了事，但我卻是無辜的。」

  晉王這把是失了帝心又失了臣心，至於明面上的責罰已經不重要，梁漱玉說，「晉王已經得到懲罰。「

  「你能這樣想就最好。「昱帝說，」其實朕這麼處置也是有原因的，你想娶柳望舒，她畢竟也是晉王曾經囑意的女子，你不得補償他？「

  「我補償他幹什麼？他自己不要的。「

  

  「是他自己不要的嗎？」昱帝看他。

  梁漱玉臉一皺，「母妃怎麼又跟父皇說了，我都說了要她不要跟父皇說。」

  「哼。」昱帝冷哼。「你不說，朕就不知道是你乾的？朕只是不說而已。」

  「你趁著晉王閉門思過不能及時反應，借著淑妃擔心晉王，讓她以為晉王閉門思過都是柳望舒的命格相剋，越想越驚慌的情況下做出種種錯事。」昱帝說。「那個很靈驗的道士，是你找的吧？」

  「什麼都瞞不過父皇。」梁漱玉諂媚的上前錘肩，「不過有句話父皇想錯了先後，是淑妃先以為是柳望舒害的晉王閉門思過，才有的道士，她要是先在晉王身上找原因，我這招也沒了用武之地不是。」

  「別人母親都是盲目的護短，我的母親不知道怎麼回事，不想著幫我遮掩，還什麼都告訴父皇，生怕父皇不罰我。」梁漱玉假模假樣的說。

  「你母妃是怕你肆意妄為做下錯事，畢竟比起不靠譜的兒子，還是朕值得信賴一些。」昱帝心裡很滿意貴妃心裡永遠把他擺在第一位，對他沒有秘密，完全信任他的態度。

  「再說朕罰你了嗎？你但凡早開竅一點，說喜歡柳望舒，說想娶王妃，這不都是順理成章的事嗎，非得後來弄這麼大一折騰。」昱帝說。

  「父皇，那要是我和晉王同時說喜歡柳望舒，父皇會答應誰？」梁漱玉問。

  「那就長幼有序。」昱帝說。

  「嘿嘿。」梁漱玉就笑。

  「你別得意，那朕問你，如果朕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兩都喜歡柳望舒，乾脆讓柳望舒來選誰當她的丈夫，你怎麼辦？」

  「那更好辦啊，柳望舒肯定選我。」梁漱玉說。「我長的多好啊。「

  「長的好有什麼用，花花腸子，晉王當時可是溫文爾雅，名聲比起你來不知道有多好，是個人都知道選他不選你。「昱帝說，」朕和你母妃偏著你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有什麼用？別人不信啊。「

  梁漱玉若有所思，若是柳望舒沒恢復記憶，當時她會選誰還真不好說，會不會冥冥中柳望舒就是嫁給了晉王。

  「所以啊你，再不能像從前那麼放縱了。」昱帝說，「去年春天以後你就像開竅了一般，懂事了許多，以後也要一直這麼懂事，朕和你母妃就能少操心許多。」

  梁漱玉應著。越想越覺得是啊，如果望舒沒恢復記憶，他和晉王擺在她面前，她會選誰？上一世最開始的時候她可是很不想和自己扯上關係。

  但是最開始，明明是她先站出來的，蘭春宴上她若是不站起，他也不會對她起了心思。

  先招惹他又來嫌棄他，梁漱玉竟然久違的感覺出委屈。

  昱帝說了一大堆，見梁漱玉放在他肩上的手不動彈，再回頭一看，一臉委屈的，連忙說，「哎，朕也沒說你什麼，怎麼又委屈上了？」

  梁漱玉調整一下表情，「我知道我之前做的不好。」

  「沒有不好，不論你做什麼，都是父皇的好孩子。」昱帝拍拍他的手說，「晉王的王妃朕也選好了，先給他賜婚，再說你和柳望舒的事。」

  「謝謝父皇。」

  晉王到了翠玉軒，一路上知道了淑妃的境地，再看著和妙音殿截然不同的寒酸的宮殿，見到王嬪的第一眼就是撲通跪倒在地，深深埋著頭，王嬪忙上前攙他，「傻孩子，怎麼跪這麼實誠，膝蓋不要了？」

  「母妃，對不住，都是兒子沒用，連累母妃受辱。」

  王嬪眼眶也泛紅，但是她還是努力笑著說，「多大事啊，成了嬪怎麼能算辱呢，後宮還有多少人連嬪位都摸不著，再說，母妃不還有你嗎，有你就夠了。」

  「兒子一定會讓你再回到原來的位置，甚至更高的位置。」晉王滿臉淚痕的說。

  王嬪給他擦著眼淚，「什麼位份母妃並不在意，母妃只在意你的平安喜樂，你好生過日子，不要再惹你父皇生氣，也不要再去招惹秦王，等到日後找個好女子當王妃，多生幾個孫子給母妃親香，母妃就余願足了。」

  晉王不應話。

  王嬪又錘他，「你還不明白嗎？你此番動作在你父皇心裡，已經絕無可能再當太子了，你還要同秦王爭什麼？不如早早順從了他，陛下心慈仁厚，見了你的改變，定也會為你考慮周全，日後當個富貴親王豈不好。」

  「父皇若能聖心獨斷，秦王早就當太子了。」晉王說，「只要我說服足夠的朝臣支持我，大局如何，還未可定？」

  「秦王他得不到多少朝臣支持的，他沒有母族幫助，早幾年不學無術浪蕩成性，朝臣們不會只看他這一兩年就以為他洗心革面，殊不知狗改不了吃屎。」晉王越說眼神越堅定，他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王嬪看著他，淚眼婆娑，「都是母妃誤了你。」若不是她不忿婁貴妃一直壓在她頭上，期盼著兒子壓過她，期盼著在另一個位份上壓過婁貴妃，晉王也不會從小就對秦王不忿，和他在陛下面前爭寵，方方面面都想壓他一頭。

  「母妃，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贏過他，我會替你贏回一切。」晉王急切的保證說。

  王嬪知道這會再多說晉王也聽不進去，只能慢慢勸著，也許他自己就想明白了，兩母子就這麼跪著蹲在地上也不像樣，王嬪把晉王扶起，問他年過的怎麼樣，看著消瘦了不少，她很心疼。

  她還想問除夕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晉王不想說，她也就不再問，「好好好，我不問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

  晉王說了父皇給他選了王妃，「是書畫大家周新成的侄女。」

  周新成王嬪知道，但既然只是侄女，王嬪問，「那她父親是什麼人？」

  「是翰林院一位修纂。」晉王說。

  「翰林好。」王嬪說，「翰林清貴，又有這麼一門好親，等陛下正式下旨後，我就把那姑娘叫進宮來看看。」

  晉王對這門親事並不是很熱情的樣子。

  從宮裡出來後，他又去了王家，王行風見了他倒還好，說他瘦了，要多保重身體，但是王夫人就沒出來，按說新年期間，這外甥第一回上門，舅母無論如何也要出來打個招呼的。

  晉王說到王嬪的位份，言辭有些低落，王行風問了王嬪心情如何，晉王說母妃強顏歡笑也是為了我假裝的。

  「女子為母則強，為了殿下，娘娘不會覺得委屈。「王行風說，他的妹妹可以說是從出生算起就沒受過委屈，是父親的老來得女，掌上明珠，初進宮就是妃位，年輕貌美，便是皇后也不放在眼裡，是過過幾年好日子的，即使後來婁貴妃之寵漸漸顯現，但是婁貴妃不戀權，淑妃有家世有兒子還有一半的掌宮權，在宮裡的過的也是呼風喚雨。

  現在從妃到嬪，其中落差，想必是很難接受，但是不曾聽聞娘娘在後宮有什麼發火的行為，看來是完全接受了這件事。

  「父皇給我定了王妃，是周新任的女兒。「

  王行風一時沒想起周新任是誰，晉王提醒是周新成的弟弟，王行風才哦的一聲，「他好像是在翰林院任職？「

  「一個六品編修。「晉王說，這個王妃人選他是不太滿意，但是現在也沒辦法。

  「現在秦王妃也沒定下來，你先定王妃，先成親，先有子嗣，都是好事。「王行風說。

  「我必須早日生下皇長子，這樣才能更大可能的爭取朝臣們的支持。「晉王信誓旦旦的說。

  王行風心裡嘆氣，晉王除夕夜的計謀並沒有和他商量，但是他從他經歷的現場還有後續傳言，也將事實拼湊了個七七八八，晉王原本是照傳言這般去構陷秦王，但不知怎得被秦王反將一軍，最後被陛下撞個正著的是晉王，聽說當時場面非常不堪。

  原本此事到這也就算了，他到更衣殿時已經陛下讓人嚴防死守，裡面的事半分也傳不出來。偏晉王不知怎麼安排的，在不明所以的朝臣們出宮的時候將秦王酒後無狀，輕薄了昭陽殿宮女的事給傳出去，若他成功了，這話傳的早，難道陛下不知道其中蹊蹺？若他沒成功，這話就是給自己的定罪狀，便是宮裡什麼都不說，人們看著事後的處置就知道到底是誰的錯。

  這是一招徹頭徹尾的昏招。

  就這一招，晉王將自己暴露無遺，在陛下心裡已經沒了勝算，至於晉王心裡還寄予希望的群臣，現在陛下已經不是當年想立後卻不成的陛下了，這些年恩威並重，群臣們除了跟著陛下的旨意走，不會再有梗著脖子唱反調。

  晉王遲早會明白這一點。

  正與末的時候，陛下下旨，賜婚翰林院編修周新任之女為晉王妃，擇吉日成婚。

  二月初，陛下下旨，中書侍郎柳郎入內閣為相。

  柳朗被提拔為丞相是早有口風，霍雪蓮之前還去寺廟裡燒香，現在旨意已下，霍雪蓮就讓柳望舒陪著她一起去廣濟寺還願，柳望舒跪在佛前雙手合十，比起霍雪蓮口中的念念有詞，她抬頭看著裊裊香菸里的端莊的菩薩，腦袋心裡都是空空一片。

  她爹再一次當上了丞相。

  那她離成為王妃、太子妃應該也不遠了。

  三世了，我究竟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功德，上天才會這麼憐惜我，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人生重來。但細想，前兩世都沒活過三十，這到底是憐惜還是上天的考驗。

  她前兩世都不曾損人利己，都不得善終，這一世才過來就沾了一條人命，柳望舒苦笑，對這一世能不能活到老也沒有把握。

  如果這次也是到太子妃為止，她真的會以為她是不是被困在什麼因果循環了，非要遠離了京城才行。

  想到此柳望舒有一點點愧疚，第二世她重生，晉王沒有跟著來，第三世她重生，殿下卻跟著來了，如果說第二世是因為她的執念，第三世應該就是源自殿下的執著。

  他是真的遺憾終生，念念不忘。

  霍雪蓮念完一長串菩薩保佑後準備起身，然後就發現柳望舒是滿臉淚痕，」這是怎麼了？「

  柳望舒笑說沒事，」縱使前路多艱，吾願直往，雖百死而不悔。「

  霍雪蓮沒明白，但是柳望舒說沒事，她也就沒問，」老太太特意囑咐我要我給你在寺里再給你求一卦姻緣。「現在柳望舒的婚事就是家裡最重要的事，今年春天必須把婚事定了，好在柳朗升官升得妙，利於柳望舒婚事。

  到求籤處，恰好遇見石齋先生再和禪師下棋，聽聞霍雪蓮要給柳望舒求姻緣，石齋看一眼柳望舒，紅光照頂，」不用求了，紅鸞星已動，是累世情緣，得償所願的天作之合，柳夫人只管回去準備喜事即可。「

  能得石齋斷言，那比求籤還靈，霍雪蓮忙感謝，她也不敢問具體的人家，只問不知道新姑爺家裡是做什麼的。

  」你這女兒是天生的鳳命，你說你家新姑爺是做什麼的？「石齋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