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真面目

  一室寂靜。

  林芳菲急促又厚重的呼吸聲，在這寂靜中顯得異常清晰。

  她毫無形象地攤坐在地上，目光死死盯在長星身上，尖刻又狠厲，仿佛是要透過這軀體，看穿她體內的靈魂一般，又仿佛只是穿過長星看向虛空，空洞又茫然。

  良久，凌芳菲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神逐漸清明起來。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長得像罷了！」林芳菲喃喃自語著：「蓮生早已死了！」

  沒錯！蓮生已經死了，五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飛仙塹，灰飛煙滅！

  林芳菲低頭看著自己纖細的十指，輕輕撫了撫，又緩緩握成拳，嘴角帶了些冷酷的笑意：就是這雙手把推她下去的！

  她站了起來，輕輕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冷冷瞥一眼長星的臉，思緒也漸漸明晰：這女弟子骨齡只有十八九歲，即便是奪舍重生，也沒聽說相貌會復原的！更何況......她沒有機會奪舍。

  飛仙塹，就是元嬰修士掉下去也會神魂寂滅！更遑論是沒有修為的蓮生！

  

  林芳菲輕輕呼出一口氣，轉身就要離開，腦中卻是一突：若顧師兄看到這張臉，只怕......卻猛地怔住，我怎麼沒想到......

  驀地，林芳菲轉過身，審視著長星，或許，她就是我找了許久都找不到的那個女修？

  難道顧師兄已經看到了她，所以才會做那麼多事情，來替她掩飾？

  半晌，林芳菲又搖了搖頭：不會的，顧師兄當年被施了魂引術，就是再見到相同的臉，也不會記得她！是我多心了！

  可心中著實難安，林芳菲眼中利芒閃過，右手五指成爪，指尖靈光閃現，就要抓向長星的臉。

  「吱呀」一聲，門開了，孫元浩略帶些急切的臉從門外探了進來，可能是沒想到林芳菲還在，一愣，問道：「小師叔，您說的美人還沒安排好？」

  林芳菲伸出的右手猛然停住，握緊成拳，心中略微懊悔，卻笑道：「急什麼？這不是？」

  說著，又掰開長星的嘴唇，塞了一粒粉色藥丸進去：「性子有些烈，不得已先弄暈了她。」

  用靈力將那藥丸劃開，林芳菲才站起身。

  「小師叔，你這藥......」孫元浩是箇中高手，看那藥丸顏色就知，必是助興用的，突然心癢難耐，涎著臉討要：「這藥給我兩丸唄......」

  林芳菲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孫元浩，手一揚，直接將藥瓶拋給他：「可不要吃太多了！」

  說著轉身退出，將門帶上。

  林芳菲又回頭看了一眼觀瀾閣，眼中厲色一閃而過：孟長星，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長得那麼像她，原本只是計劃讓陸澈厭了你，如今看來，還應該更徹底一點！

  攬月峰作為紫霞門內五峰之一，峰高入雲，可攬星月，景色淡雅清麗，自十多年前，攬月峰首座明法真君衝擊元嬰後期閉了死關後，門下弟子大多外出歷練，原本就冷清的攬月峰，越發冷清了。

  紫霞門作為西華洲數一數二的修真大派，對弟子的修煉、教導一向十分用心，特別是作為基礎力量的鍊氣弟子，紫霞門每五年就會舉辦一次論道法會，今年正好輪到攬月峰主辦。

  清揚真人看著冷冷清清的攬月峰，心裡不禁傷感，師尊閉死關，要麼進階要麼坐化，否則不會出來。而他們師兄弟四人，如今竟只有他一個在宗門，心下不禁唏噓，既然要辦，就乾脆熱熱鬧鬧地辦一次，給攬月峰也增加點人氣。

  他思忖了一下，決定親自講道，並出面邀請了幾位平素交往頗好的金丹修士前來講道。

  消息一傳出，門內鍊氣弟子一片沸騰，互相奔走相告，都翹首以待這次高規格的論道會，畢竟練氣弟子，處於修真最底層，別說是聽金丹修士講道，就是終一生未見過金丹修士的也大有人在。

  冷清許久的攬月峰也終於有了一絲煙火氣，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論道會召開這天，一大早就有弟子前來攬月峰，畢竟近水樓台先得月，搶個好座位可以就近一睹真人風姿，還能沾沾真人的福氣。

  論道會開始還有一個多時辰，薈語堂就已是人頭攢動，座無虛席了，許安略有些擔心，人來的太多，已經超出預期了，即便是攬月峰薈語堂占地寬闊，此刻，也坐不下了。

  只好和嚴朗商議了，命人將薈語堂四周板壁全部卸去，打開成為一座四面開放的敞廳，又在門前廣場上沿著蓮池擺滿矮几，蒲團，好在修士的目力聽力都較凡人強許多，這樣一布置，不僅容納的人多了，而且更顯的風雅別致。

  陸澈、程謙等人早已落座，正與門內其他高階修士的弟子閒談，孟長蕾盛裝出席，此刻在一旁殷勤的照應，許安雖不善言辭，但作為攬月峰弟子還是要在一旁相陪。

  正談笑間，卻見長鳳有些慌亂的進來，許安神色微變，今日他和師姐來法會，長鳳留守明水居，她這神色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急忙向眾人告個罪，向長鳳而去。

  長鳳人還未至跟前，就已開口道：「許師兄，不好了！」

  許安大驚，忙沉住心神問道：「何事！」

  「是師尊養的那一池蓮花，不知為何竟全都枯萎了......」長鳳有些惶急地開口道。

  「怎麼會？昨日還好好的！」許安來不及細想，道:「我回去看看！」那蓮池，師尊看得極重，若全都枯萎，如何向師尊交代！

  許安剛要走，就聽身後程澈道：「許師弟，如果方便的話，我也去看看。」

  許安知他擅長木系法術，忙道：「求之不得！」

  林芳菲走後，孫元浩看了眼地上的長星，將她的臉板正，見是個破相的夜叉，心中暗道晦氣，興致大減，卻見長星露在外的一截手腕纖細雪白，心中又是一熱。

  孫元浩掏出林芳菲給的藥瓶，倒出一粒藥丸，想了想又到了兩粒出來，一共三粒，一仰脖咽下了肚，哪知那藥丸一下肚，如同在腹中燒起一條火龍，頓時燥熱難忍。

  不一時這熱就向著身下某一處匯聚過去，孫元浩三把兩把脫去外袍，也不管地上這女修是不是破了相的夜叉女了，惡狗撲食般地撲了過來。

  長星胸口紫玉佩傳來一陣灼熱，掙扎良久，終於睜開眼睛，卻見孫元浩急急撲過來，慌芒調集靈力，卻發現經脈丹田內空空如也，情急之下，只好抬起右腿，狠狠踢出一腳，正中要害，疼的孫元浩「嗷」一嗓子嚎叫。

  長星一腳踢過，想要站起來，一撐之下，才覺得渾身乏軟無力，腦中回憶起昏迷前的一剎，來不及多想，狠命咬破嘴唇恢復了暫時的清明。

  強撐著一口氣長星踉踉蹌蹌地衝出觀瀾閣，眼見前面蓮池，腿下一軟，滾落進蓮池裡。

  蓮池中間的九曲長廊里，三三兩兩的站滿了弟子，一邊說話一邊欣賞周圍風景，卻見蓮池對面的觀瀾閣，大門突然敞開，一個髮髻散亂，衣衫凌亂的女子，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幾步滾落進蓮池中。

  這一變故，令周圍看到的弟子驚呼一聲，引得周圍眾人也紛紛看來，卻見那女子入了蓮池，就將全身都浸在水中，半天也無動靜。

  這一怪異舉動，令眾弟子面面相覷，看那女子鍊氣七層修為，即便在池裡泡上一兩個時辰，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修士之間一般都會保持一定的距離，再說主辦法會的攬月峰弟子都未有動作，他們作為客人，自然不會越俎代庖，所以眾弟子也只是注視著，並未動作。

  正竊竊私語間，卻見觀瀾閣裡面又衝出來個光著上身的男修，一雙眼血紅，身上皮膚如同被開水燙過似的，泛出粉紅的顏色，他跌跌撞撞的撲了出來，四處打量一番，就將目光落在蓮池裡的女子身上！

  看到這一幕，周圍弟子如同喝了雞血一般，一下興奮起來，八卦之聲不絕於耳，呼和起鬨的有之，大罵無恥的有之，翹首以待的有之，垂頭嘆息的有之，一時之間鬧鬧哄哄。

  被冰冷的池水一激，長星頭腦清明許多，一股細微的水靈力緩緩進入經脈，長星急忙默念御靈訣，努力將水靈力向體內匯聚，片刻，長星就感覺到丹田內微弱的靈力流轉，勉力自視內觀，發現丹田內，充斥著一層似薄霧輕紗般的粉紅色氣團，丹田中紫氣凝成的那粒芝麻大小的靈氣團，此刻正努力吞吐紫氣，粉色薄霧碰到這紫氣後，就逐漸淡化，顏色越來越淡，最後轉化為普通靈氣。

  陸澈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他覺得林敏兒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沒有找孟長蕾的茬，而且還十分安靜的坐在角落裡默默低頭喝茶，心中不禁有些高興，看來林師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脾氣了，微微點點頭，能做出這樣的改變，說明林師妹還是好的。

  正思忖間，卻聽外面有弟子的驚呼聲，卻見原本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的林敏兒「呼」的一下站了起來，儘管她極力壓抑，卻還是讓他看出了她的興奮。

  陸澈隨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只見隔著一座蓮池，一個女子衣衫不整、髮髻散亂地跳進了蓮池中，陸澈皺了皺眉，心中不悅，大庭廣眾之下，這舉動難免傷風敗俗。

  正要找許安或者嚴朗，卻見觀瀾閣里又衝出個上身半裸的男修，那男修形貌，實在有些......他雖未經人事，可看到這場面，卻也忍不住面紅耳赤。

  因為知道這次法會，會有金丹修士參加，是以不少弟子為了以後能夠重溫法會，都準備了記影符，此時，一些弟子紛紛祭出『記影符』懸停在蓮池上方，想要記錄下這令人血脈噴張的狗血八卦！

  陸澈正要喝止，卻見蓮池中那女子，突然抬起頭來！

  隨著這抬頭的動作，濡濕的墨髮帶起一串水花，水花如碎玉墜落的瞬間，那女子臉頰上一道傷痕，猝不及防的印入了陸澈眼中，陸澈腦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林敏兒笑的前仰後合，道：「這是孟長星！這大白天的！她是多缺男人啊！」

  陸澈被林敏兒瘋狂又誇張的笑聲驚醒，有些直愣愣地轉頭看向林敏兒。

  林敏兒斜睨著他，嘴角帶著冷酷地笑，輕輕道：「陸師兄，你看看，這才是她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