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嚴肅番外：心意互明

  高岩耐住性子，將西面入目所及的地方全都尋完了，尋到精疲力盡，袍裾盡濕。

  尋到了天空由暗轉明。

  尋到了大雨從憤怒瓢潑到無力收歇，最後只余清晨的秋風掃過一地破敗荒涼。

  天亮了，雨停了，還沒有她的消息。

  又是雨夜，又是受傷，她的包袱也丟了，又沒有入住客棧，她到底能去哪兒？

  高岩絞盡腦汁，比任何一樁生意都要費神，可還是沒搜出她能去的地方。

  姑蘇她根本不熟，他也不是很熟……

  這一刻，高岩後悔了。

  後悔不該凶她，不該採用激將法激她。

  她畢竟沒有及笄，還是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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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長環境跟旁人也不同，自己不該過於急躁的。

  應該，再多一點耐心，耐性的聽她說，耐心地去教她……

  自責將他淹沒之際，忽聽得院外傳來清淺的腳步聲。

  不是小五的，他只會是急急的，快快的，不是這種緩慢的步調。

  期待的看向門外，卻在看到映入眼帘的一抹水紅綢裙，期待又落空

  是巧兒。

  不是她回來了。

  巧兒身上披著月白披風，清晨的陰天襯的她臉色憔悴蒼白。

  她見公子眼底失落，就知道，他期待的不是她……

  內心酸楚，終是無力一嘆，上前去關心他。

  「紫蘇妹妹有消息了嗎？」

  「沒有。」

  關於紫蘇離家出走之事，巧兒後半夜才知。

  得知跟自己有關，一大早就趕過來，自責道：「都怪我，怪我太大驚小怪了，怪我……」

  自責的話沒說完，高岩打斷：「跟你無關。」

  態度淡淡，讓巧兒想起昨天靠在他懷裡，聽到他說過的最溫暖的那句話，「沒事了。」

  可惜溫暖，永遠短暫，短暫到就是三個字。

  巧兒開解了幾句，說是紫蘇妹妹許是小孩子心性，許是躲個兩天就回來了，讓公子不要過於憂心。

  高岩嗯了一聲，說：「你回去歇著吧，我待會換身衣服去找她。」

  巧兒這才看到他的衣服濕透，眼底淡淡青痕，滿眼疲憊，可見一夜沒有休息。

  若真是一個婢女，值得他那麼大動干戈，出動周老闆幫忙嗎？

  昨夜之陣仗，巧兒怎麼可能不知呢？

  公子可是不喜歡欠人情的，可是卻為了一個婢女麻煩了周老闆。

  胸口悶疼苦澀，像是有什麼要破口而出。

  在高岩轉身的一剎那，巧兒終於是沒忍住，直白的問：「公子喜歡紫蘇是嗎？」

  喜歡？

  這個詞讓高岩猛地停住，生出想笑的想法。

  不，他不是喜歡，只是把紫蘇當家人，當妹妹，當成大人的恩人……

  所以他否認，「你想錯了，我只是把她當家人。」

  巧兒笑了，幾分悽然，「家人啊，是妹妹嗎？」

  「可惜，紫蘇妹妹名字里的那個紫，是假的，是化名，她終究不是您的妹妹，而且她也不想做您的妹妹呢。」

  這句話讓高岩皺眉，回頭，看巧兒站在廊檐下，難得多話。

  「公子真的看不出紫蘇喜歡您嗎？不是妹妹對哥哥的喜歡，是女人對男人的喜歡。」

  高岩覺得巧兒想多了，「她都沒有及笄，哪裡知道什麼是喜歡。」

  纏著他只是想讓他幫忙復教罷了。

  巧兒卻嘆，「是啊，她雖然沒有及笄，但也十四，不是無知少女，她可能不懂喜歡，但是懂得公子所有喜好，懂得如何照顧公子，更懂得為公子克制自己的性子。」

  紫蘇不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有幾次巧兒在她眼裡看到對自己的敵意。

  那種森森的敵意讓人有些發憷，像是被蛇盯著了。

  可是她卻從未對自己做過什麼，甚至言語都未曾頂撞過，一直乖巧，只是做一些無意義的小炫耀罷了。

  所以巧兒知道，紫蘇不簡單，她只是不想在高岩面前，壞了形象。

  「其實紫蘇應該不缺錢吧。」

  她那一頭秀髮，還有柔弱無骨的手，都不像是鄉下來的，而且她口味之挑剔，哪裡又是一個婢女該有的樣子。

  可是，她卻心甘情願留在公子身邊做婢女。

  「就算她真的願意為了五兩銀子折腰，做一個婢女，您不覺得她做的未免太盡職了嗎？」

  高岩怔愣，潛意識覺得蘇媚盡職是因為她有所求，巧兒不知道而已。

  可是看著巧兒的背影……又沒辯解出口。

  因為他想起了自己去青樓，蘇媚有多生氣。

  想起了自己最終沒去青樓，她又多高興。

  他不是毛頭小子，怎麼會一無所覺。

  只是始終覺得她還小，她沒有朋友，她對自己更多的是依賴。

  從來不願意去深想而已。

  猛地被巧兒說開，他竟一時陷入錯愕中。

  巧兒見此，就知道自己是徹底敗了。

  若是公子不喜歡她，怎麼會一直沉默。

  她走時說：「去找她吧，您那麼聰明，一定知道她躲在哪裡等您的，別讓她等久了。」

  不，他不知道。

  他已經找了很多地方，就差去……

  電光火石間，高岩終於想到了一個地方。

  是的，還有一個地方沒有去。

  小五正在套新的馬車，昨兒那匹馬跑累了。

  高岩直接解開套繩，騎著馬出去。

  當他一騎絕塵離開後，帶起的冷風剛巧略過巧兒的馬車。

  明明還挺遠的距離，明明只是車簾微動，但是巧兒忽然覺得，秋天的風，好涼。

  涼到她的眼眶都被吹紅了。

  高岩一路往奎山奔，歇了的雨又復甦，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在上山的青石磚上。

  高岩將馬兒隨意一栓，就往山上奔。

  這座山平日裡遊客甚多，今日落雨，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細雨在林中噠噠的打著樹葉，敲出深山獨有的空響。

  高岩無心去賞，直奔目的來到一塊岩石前。

  這塊岩石並非天然形成，而是一塊山石落下，剛好卡在這狹縫中，被人雕琢，捧出了一個噱頭，同心岩。

  高岩站在同心岩旁，環視一圈，並無什麼隱藏之處，只有斜坡之中，一片不屬於枯石的芭蕉，顯得如此突兀。

  高岩向那片芭蕉葉走去。

  當他撥開芭蕉葉，看見她蜷縮在兩塊石頭剛好形成的一個天然窄洞下，兩眼哭的紅彤彤，身上濕透，肩膀胡亂的包紮了下，那麼狼狽，忽然覺得，心口泛疼。

  像是被什麼拉扯了一下，很慢的拉扯，所以疼的很久，久到他一時沒有開口。

  蘇媚沒抬頭，就知道是他，因為他的每件衣服，她都認識，連花紋都細細看過。

  她沒抬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過的樣子。

  他也一直在沉默，仿佛還在生氣。

  蘇媚想起昨夜，又覺委屈中來。

  不想再跟他吵了，又拿起芭蕉葉像只蝸牛一樣，要再把自己隱藏起來。

  可是芭蕉葉卻忽然被他直接拿走。

  高岩蹲了下來，沒有罵她，凶她，或者趕她走，竟笑著說了一句，「要去摸同心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