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前夜

2024-06-20 14:37:32 作者: 玉籠煙

  崔鶴前來稟報審問結果的時候,霍珩還在裡頭。

  那名郎中已由觀山帶去與御醫們匯合,共同去研製解藥了。

  雖然他手裡已經沒有了解藥,但當時拿到解藥後,那郎中也試著研究裡頭都有些什麼藥材,尚且還有記憶。這也是為何,他們將人帶來邊關的原因。

  霍珩這會兒還在,是為了說京中的消息。

  除了崔左丞疑似得了時疫之外,還有一些崔太后的消息。

  先前她在寺中暈倒,由於國寺內缺少不少東西,崔太后如今已然離開了國寺,去了京郊私宅休養。

  宅邸四圍由京中衛尉嚴加看守,羽林衛擔心打草驚蛇,沒有深入探究。

  就目前來看,似乎除了防衛過多之外,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但無人敢因此掉以輕心,依舊嚴加看管著那處宅邸。

  霍珩又說起靖國公的事情,道他曾入宮一回,進了拾翠宮。

  如今宮中知道謝蘅蕪身份的人,都已在邊關了。

  謝蘅蕪不擔心如果靖國公發現現在宮裡的人不是自己會如何,她只擔心靖國公會因此關心則亂。

  好在靖國公並未與梨落當面見著,還是隱瞞了過去。

  聽到這裡,謝蘅蕪放心了些。

  「……主上,目前就是這些了,崔將軍還在外等候,屬下便先告退了。」

  蕭言舟微頓,低聲:「去見觀山。」

  霍珩應是,退出營帳時,還與崔鶴行了個禮。

  崔鶴心情複雜。

  霍珩都帶人到了這裡……那陛下的身份,應當就不隱瞞了吧?

  再想到問出的那些事情,崔鶴不免頭疼。

  儘管想像過許多次,但當這難題真正擺在面前時,崔鶴還是猶豫了。

  他甚至想過索性加重刑罰,讓那統領就此死去,死無對證。

  然最後,崔鶴還是沒能下得去手。

  他入邊軍數載,見過太多人的流離生死,以至於有些麻木。

  然不管如何,他仍希望這些事情可以消失在北姜。想到自己在此地試圖阻止這些事發生時,自己的親人卻在背後推波助瀾,崔鶴便感到萬般無力。

  他想真是瘋了。

  崔鶴在外頭呆立太久,以至於蕭言舟都有些生疑,出來找他。

  見他有些發白的面容,蕭言舟心下瞭然。

  「進來。」他淡聲,喚回了崔鶴的神思。

  崔鶴望見他平靜面色,漆眸中目光如水,仿佛已經看透了他的心思。

  崔鶴心神一震,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歇下去一些。

  他當真要說嗎?

  他該說嗎?

  他知道陛下與太后素來不睦,但……畢竟是母子。

  他將那些消息告訴陛下,陛下會瘋的吧?

  崔鶴還是不擅長掩藏自己的心思,蕭言舟從他眼眸里,幾乎將他所想完全看清。

  蕭言舟微微勾唇,語氣有些輕謔:「怎麼,是她派人來殺我?」

  崔鶴一震,見眼前的年輕帝王緩緩抬了下眉毛。

  他有些羞愧地低下頭,相當輕地道了聲是。

  蕭言舟轉身,寬袖絡繹縱橫。他回過頭,漫不經心睨著崔鶴:「進來。」

  這下崔鶴終於肯挪動腳步,進了營帳。

  他說得相當艱難。

  那名統領在軍中已有許多年頭了,從前只是一名普通兵士,後來忽然被提拔做了統領,這一做便是十年。

  他能被提拔,便有崔氏的恩惠。

  此人大概擔驚受怕了許久,現在一被發現,像是如釋重負一般,將事情一股腦兒全說了。

  包括十年前,他曾將一人從邊關送往南梁的事情。

  那是一名小女孩,被人迷暈了送來,當時的他還不知這小女孩是何身份,直到後來聽聞靖國公夫婦的女兒丟失的事情。

  他被嚇得不輕,夜夜難以安睡,生怕自己會被找出來。

  但此事最後不了了之,得到提拔之後,他也再沒與京中聯繫,直到前不久,他又收到了京里的消息。

  崔氏令他尋來蔻枝,送到蕭言舟身邊,再命令蔻枝下毒,哪怕殺不死蕭言舟,也要讓他虛弱下來。

  看來崔氏還是了解蕭言舟,猜他會提前到達此處。

  蕭言舟的身份,其實隱瞞得並沒有那般徹底。

  好在那名內奸生怕被別人發現,沒有將此事大肆宣揚。

  崔鶴說著,交出一疊信來。

  這些都是在其帳內搜查出的,是還未來得及送到京城的信。

  白紙黑字,證據確鑿。

  蕭言舟看過後,讓崔鶴將其中一封寄出去。

  崔鶴茫然後,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在崔鶴離開前,蕭言舟又改了主意。

  他讓崔鶴令那內奸重新寫一封,大意便是……他染上了時疫,現在邊關的所有醫者都在為他診治。

  崔鶴已能想像到此信若傳入京中,會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

  他低聲應過是,回身離開,謝蘅蕪卻上前,說要送送他。

  崔鶴不免緊張地看了眼蕭言舟,後者神色淡淡,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而謝蘅蕪已然笑著到了他身邊。

  崔鶴有些僵硬地道謝。

  謝蘅蕪走得極慢,崔鶴也不得不放緩腳步。

  兩人一路無話,短短的一段距離被走得無比漫長,崔鶴備受煎熬,剛想說些什麼打破僵局,便聽身旁一聲柔和的「崔將軍」。

  他不由側眸。

  謝蘅蕪彎眸帶笑,目中隱隱有些憐憫意味。

  「有件事……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該告知將軍。」

  崔鶴緊張起來,聲音繃緊:「娘娘……何事?」

  謝蘅蕪輕輕一嘆,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得崔鶴心下一陣焦急。

  「崔將軍,是你的父親……」

  「我的父親怎麼了?」情急下,崔鶴有些魯莽地追問道。

  「也是霍珩才帶來的信兒,左丞……似是染了時疫。」

  崔鶴面色空白一瞬,旋即脫口而出:「不可能。」

  「時疫不曾傳出邊關,父親怎會得病呢!」

  「崔將軍莫著急,這……也是我們奇怪之處。」

  「按理說,左丞素日接觸之人,不該會有染上時疫的可能才對。」

  「不過將軍放心,此事尚未明確,何況左丞身份特殊,京中御醫定會全力診治。」

  崔鶴卻無法安心。

  時疫有多兇險,他親眼見過,恐怕京中御醫也應付不來。

  「父親……父親他都見過誰?」

  謝蘅蕪適時露出為難神色,遲疑著:「崔將軍……這也不好說呀。左丞身邊,不都是些大臣嗎?」

  「最多……是去國寺見一見太后娘娘罷了。」

  崔鶴眼睫一顫,抬眸看她。

  謝蘅蕪仍是一臉純然無辜,唇邊還掛著得體的微笑,淺色瞳中卻幾多冰冷,美麗又危險。

  崔鶴登時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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