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鴛鴦
2024-06-20 14:34:54
作者: 玉籠煙
謝蘅蕪方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羞赧。
懷裡的人忽然蔫吧下來,蕭言舟若有所覺,好笑地問道:
「你還知道害羞?」
回應他的是衣襟處一陣拉扯的力道。
他想他的這幾件衣裳,可能領口很快都要被扯鬆了。
直到被蕭言舟放到了寢殿溫暖的床榻上,謝蘅蕪都沒有抬起頭來。
蕭言舟也不在意,兀自取過她的棗紅狐皮披風,將人裹了起來。
她這才抬眼,看他為自己系上系帶,不解道:
「陛下還要帶妾身出去嗎?」
蕭言舟動作慢條斯理,說話亦是:「隨孤來就知道了。」
謝蘅蕪還想自己將鞋履穿了,但在她動作前,蕭言舟已經蹲下去握住了她腳,將鞋子套了上去。
這種事情根本不是他該做的,可蕭言舟做得實在太自然熟練,謝蘅蕪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她看著蹲在身前的男人兀自怔忡,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垂下的長睫,鴉黑長睫半遮眼,看起來分外溫柔。
謝蘅蕪不由思緒聯翩,想到那夜他玩笑似的說伺候她洗漱。話是這般說,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他似乎對這些事情很熟悉,不是因為常年被人伺候而熟悉,更像是……自己也親手做過。
他甚至還會生火做飯,這是一個皇子會學的嗎?
謝蘅蕪的目光複雜了一瞬,在蕭言舟抬目望來時又恢復了正常。
不管如何,他一定不想看自己憐憫他。
謝蘅蕪明白蕭言舟的自尊心有多麼強。
然而蕭言舟一開口,就把她心裡的那點酸澀複雜給打破了。
「阿蘅就這麼喜歡姐夫?」
謝蘅蕪用還沒穿鞋的那隻腳往他胸口處輕踢了一下,又被蕭言舟捉住,穿好了另一隻鞋。
謝蘅蕪:……
重又裹得嚴嚴實實的她還揣上了手爐,這才跟著蕭言舟往殿外走去。
隱隱的,她似乎猜到了什麼。
拾翠宮庭中已被妝點得燈火璀璨,四圍院牆上掛滿了各式花燈,無不是上元夜時謝蘅蕪在燈市為之駐足停留過的。
而正中央,擺著一盞足有半人高的鴛鴦燈。
鴛鴦燈的底部還是仿真的池塘,漣漪盪開,荷葉捧出含羞芙蕖,環繞著那對交頸鴛鴦。
燈火輝映,盡數倒映在她眼眸中。
謝蘅蕪已然看得出神,連她自己都已經不記得當日看過了多少花燈,甚至於那盞鴛鴦燈……她可惜過,但也很快將它忘了。
卻沒想到,他竟然都記得。
那時的二人還在彆扭著,他卻都記下了……
想到此處,謝蘅蕪心頭忽然浮過一層異樣,但還不等她捉住,那點異樣已消失不見。
她想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陛下……這些……花了多久啊?」
蕭言舟輕咳一聲,不咸不淡道:「不久。」
無非就是做這燈麻煩了一點,因為蕭言舟不想讓別人沾手這盞寓意特殊的燈,非要自己動手,來來回回,花費的時間才比尋常久了些。
謝蘅蕪心中感動,側過身來,輕扯了扯了他的衣袖。
蕭言舟側頭看去時,她便踮腳吻上。
他怔了怔,隨後垂睫,抱住了她。
柔軟唇瓣碾轉,溫柔纏綿。
兩人便立在鴛鴦燈前相擁而吻,互相清晰感知著對方因自己而紊亂的呼吸,愈發交織悱惻。
時間仿佛定格,萬籟俱寂,只聽得見兩人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急促,一下比一下歡愉。
謝蘅蕪抬眼,迷濛中,她在蕭言舟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那樣深刻而清晰。
這一瞬,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為他/她而跳動。
一如……所謂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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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崔露穠進宮的日子,謝蘅蕪也沒貪睡,與蕭言舟一道起身送他離開後,便讓梨落準備起來。
午膳後大約一個時辰,載著崔露穠的轎輦便在拾翠宮前徐徐停下。
雖然蕭言舟沒有對崔氏下手,但這番敲打還是有些作用,崔左丞也低調許多,崔露穠入宮,自然也沒有大排場,連侍女也只帶了心腹的一位。
她自輦上下來,有些感慨地仰頭望向拾翠宮的牌匾。
沒想到自己還會到這裡來,而且還是……被那女人請來的。
崔露穠感到些許滑稽荒謬,收回了視線。
一個圓臉小太監從裡頭跑出來,笑得一臉喜氣洋洋:
「崔娘子來了,快隨奴來吧,娘娘已在等您了。」
崔露穠抬眉,有些驚訝。
她以為謝蘅蕪應當會給自己下點絆子才對。
這十日裡她一直在想為何謝蘅蕪會想讓自己進來,思來想去,她只覺得謝蘅蕪或許是想向她炫耀,好讓她趕緊打消別的念頭。
現在拾翠宮的宮人對她如此客氣,倒讓崔露穠更警惕了些,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微微頷首示意他帶路。
庭中原先放在正中央的鴛鴦燈已經被挪到了一旁,但那麼大的燈與院牆上連綴起來的各色花燈,想不注意到都難。
崔露穠抬眸,目光在這些一看就多餘的東西上微妙地頓了頓。
她的視線隱晦,那引路的小太監卻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問道:
「崔娘子,這燈漂亮吧?」
她揚眉,輕聲:「宸妃娘娘宮裡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
「崔娘子該改口了,如今……已是貴妃娘娘了。」
「冊封儀式還未進行,正式的旨意也不曾下達,我稱她為宸妃,也合禮度。」崔露穠徐徐說著,輕淡的語氣中透出一股傲慢。
她說得在理,小太監自然也不會多嘴,便跳過這個小插曲,說道:
「這些燈啊,是陛下特地為娘娘尋來的。特別是那盞鴛鴦燈,奴聽說……還有陛下的手筆呢!」
崔露穠瞳孔微縮,沉靜的眸子裡閃過些不可置信。
蕭言舟,會為一個女子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
然而更讓她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頭。
小太監領著她進了偏殿後便退了下去,只留崔露穠與謝蘅蕪兩人,還有雪球一隻貓。
崔露穠入內時,正見謝蘅蕪坐在坐榻上,手中捏著一個毛絨小球逗著一隻雪白的貓兒。
為了看起來不至於太過病弱,謝蘅蕪穿了藕荷色上杉,搭著淡金下裙,鬢間以幾根玉簪點綴,清婉如芙蕖,又不失華貴莊麗。
她低頭時,耳下明月璫輕晃,便將雪球的注意力吸引過去,雪球伸出爪墊,撥弄著她的耳璫,甚至還想用嘴咬幾口。
這畫面當然極美,不似真實,崔露穠的面上也顯出幾分空白,但不是因為這場面如何動人,而是……
貓?
宮裡怎麼會養貓?!
陛下不是有喘疾嗎,連些什麼花香都聞不得,更別說這種東西了。
可現在卻養了,還直接就養在了她宮中?!
崔露穠垂睫,目中閃過茫然。
陛下對謝蘅蕪……就是這般縱容嗎?
這就是他愛人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