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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多謝阿蘅費心了」

2024-06-20 14:34:06 作者: 玉籠煙

  果不其然,到了午後,趙全就來傳了解除禁足的旨意。

  「陛下說小桃姑娘既然已經病癒,娘娘想來也反省足夠了,這禁足……便可解了。」

  謝蘅蕪心裡卻並沒有多麼高興。

  她面上卻還是笑著,詢問道:「有勞趙公公,聽說陛下今日不曾上朝,可是身子不適?」

  趙全回想到今早蕭言舟那如鬼魂般的模樣,想大概不止身子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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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院使來瞧過了,陛下並無大礙,娘娘不必太過擔憂。」

  謝蘅蕪頷首,眸光一動:「那……太后娘娘的病呢?」

  「太后娘娘有崔娘子陪著呢,想來無事。」趙全笑著回道,「娘娘禁足這些日子,想來也悶壞了,若得空,還該出去多走動走動。總待在宮裡,對身子也不好。」

  「自然。」謝蘅蕪柔柔一笑,示意梨落給了賞銀。

  趙全推拒了一番,還是笑容滿面地收下:「那娘娘,奴便先走了。」

  謝蘅蕪輕輕抬眉,目送趙全離開。

  「梨落,讓小廚房將暖胃的粥煲上。」謝蘅蕪唇角漸漸放平,眼睫垂下,「本宮今晚,去看看陛下。」

  梨落應聲,忙不迭去吩咐了。

  謝蘅蕪立在原地,任由微冷朔風拂面。

  她基本能確定,蕭言舟知道了她宮裡有什麼。

  只是進來的人,是蕭言舟還是他的人,便不知道了。

  但他既然還願意給自己見他一回的機會,加上趙全看起來還不知情……謝蘅蕪默想,或許還沒有那麼嚴重。

  比起那手串,她更擔心的是自己床榻下的箱子。

  雖然鎖被破壞了,然她打開檢查時,卻發現裡頭沒有翻動過的痕跡。

  這種不確定的感覺,最折磨人了。

  她的確淡了離開的念頭,可人都是自私的,她不可能因為虛無縹緲的情意,就放棄規劃許久的後路。

  她可以不動這箱子,卻不能沒有它。

  謝蘅蕪心裡惴惴不安,半天也沒有個所以然,索性將此事放下,回身往殿裡去補覺。

  養足精神,今晚……一見便知。

  --

  壽安宮內,崔露穠半跪在崔太后榻前,一勺一勺餵著湯藥。

  「姑母,陛下都解了那女人的禁足,我今晚……還要過去嗎?」

  她蹙眉,憂心忡忡問道。

  崔太后側眸:「為何不去。」

  崔露穠眉間皺了皺:「那女人在,陛下肯見我嗎?」

  「露兒,你是哀家傳進宮的,你便不僅僅是你自己,可明白?」

  崔太后點到為止,揮手道:「下去吧,哀家乏了。讓嬤嬤與你說一些注意的事情,記得好好聽。」

  崔露穠起身,輕輕應了聲是,心下緊張又有隱隱的期待。

  崔太后傳她入宮用意如何不言而喻,能不能留在蕭言舟身邊,就看這幾日了。

  嬤嬤在一旁低聲說著蕭言舟的喜惡,崔露穠認真聽著,不時點一點頭。

  聽她說完了,崔露穠才輕聲問道:「嬤嬤,陛下這麼多年……真的一位喜歡的女子都不曾有過嗎?」

  「自然是沒有的。」嬤嬤面上的笑容似嘲非嘲,「就連拾翠宮那位,也不見得就是陛下喜歡。」

  說不定只是故意用來氣太后娘娘,混淆視聽的。

  崔露穠垂眸,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所以娘子不必介懷,何況帝王之家,又何來真情可言?」嬤嬤的目光越過宮牆,似是懷念什麼般,「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已是幸運了。」

  「老奴失言了,娘子不要往心裡去。」

  崔露穠向嬤嬤一笑:「不會,多謝嬤嬤提點。」

  嬤嬤點一點頭,回身往殿裡走。

  崔露穠目光微凝,看嬤嬤的步子已有幾分蹣跚。

  她從前沒少入宮,姑母與嬤嬤,似乎一直沒有什麼變化。

  可這一回……她忽然清晰意識到,她們都老了。

  姑母的身體大不如前,侍疾雖然是藉口,可姑母的確病了。至於嬤嬤,她為姑母操勞了大半生,自是衰老得更厲害。

  如果宮中沒有了崔氏的人,就算父親身居左丞之位,崔氏也會大不如前。

  難怪姑母如此心急……

  崔露穠袖中的手漸漸攥緊,嬤嬤的話語仿佛仍在耳畔。

  沒有真情嗎……

  崔露穠眼睫顫了顫,又想起除夕雪夜,蕭言舟於眾目睽睽下將人抱走的場景。

  那場飄零的大雪,於她心中,似乎一直未停。

  真的沒有真情嗎?

  儘管崔左丞、崔太后,乃至嬤嬤都說蕭言舟是故意寵愛謝蘅蕪的,但崔露穠並沒有因此放鬆下來。

  她見過那女人全然放鬆躺在他的床榻上的模樣。

  如果……如果那女人,偏偏就是意外呢?

  崔露穠的唇瓣輕輕抖了抖,隨後又被她抿緊了。

  不……嬤嬤說得對。帝王之家,與利益比起來,真情又算得了什麼。

  她不僅僅是她自己,她背後,有一整個崔家。

  那女人又有什麼?一個隨時會被攻下的將傾之國嗎?

  她的表哥……不會是這麼感情用事之人。

  他一定,一定還需要崔氏。

  崔露穠深吸一氣,眸中堅定下來。

  --

  入夜,各宮掌燈。

  謝蘅蕪帶著煲好的湯來到紫宸宮,少有地被攔了下來。

  站在外頭的不是趙全,而是一個面生的太監。

  「娘娘留步,崔娘子在裡頭呢。」那太監面上恭敬,卻是皮笑肉不笑的,讓人看著心裡平白地不舒服。

  「崔娘子?」謝蘅蕪微微抬眉,似笑非笑,「崔娘子還真是關心陛下呢,這麼晚都要來看望。」

  「娘娘說笑了,崔娘子來,自然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太監扯了扯唇角,「想來娘娘也知道,太后娘娘鳳體欠康,走動不得。崔娘子又是陛下表妹,代太后娘娘來看望,並無不妥。」

  「公公說的這些,本宮怎會不明白呢。」謝蘅蕪笑意更深,「只是本宮一片心意總不能就這麼扔了吧?還勞公公通傳一聲,就是本宮進去不得,這東西……總該能進去吧?」

  夜色昏暗,謝蘅蕪淺色的眼眸里也染上了深潭般的暗色,直勾勾盯著人時,冰冷美麗,令人不由發怵。

  那太監笑意收斂,面色不大好看:「……是,奴這便去。」

  謝蘅蕪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輕眯了眯眼。

  「衡書,你師父呢?」衡書的師父,正是趙全,此事還是不久前謝蘅蕪剛剛知道的。

  彼時她質問時,衡書還委委屈屈說她也不曾問及。雖如此,謝蘅蕪還是罰了衡書在外拎了一夜水桶。

  「娘娘,他……奴也不知啊。」衡書小聲說道,覺得自己的兩條手臂還在發酸。

  被謝蘅蕪橫了一眼後,他覺得自己的手臂更酸了。

  「師父一般都在陛下身邊當值的,輕易不會離開。除非……除非是陛下讓師父去做什麼事了,師父才會走開。」衡書望著方才那太監進去的地方,皺眉道,「奴好像在哪裡見過剛才那人……」

  謝蘅蕪剛想追問,那太監便出來了,且瞧著臉色並不是很好看。

  「啟稟娘娘,陛下請您進去。」

  謝蘅蕪頷首,抬腿要走,那太監卻抬手在她身後一攔。

  「陛下說了,只要娘娘一人進去。旁的閒雜人等,只許在外等候。」

  謝蘅蕪垂眼,自上而下睨他:「當真是陛下原話?」

  「娘娘這是什麼話,就是給奴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假傳聖意不是?」

  太監假笑著,面上的褶子盡數堆積起來,看了讓人生厭。

  謝蘅蕪仿佛看到什麼髒東西般,避之不及地收回了視線,看向身後的衡書梨落等人。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你們便等等吧。」她看向前頭,冷聲,「帶路。」

  太監應了聲是,尖利的聲音刺得人渾身難受。

  衡書滿面憂色地看著二人進去,從前他們也進不去,可又不是眼下這種情況。

  身旁梨落還在輕聲問著是否會有問題,衡書一面安撫,一面回憶著那太監究竟是何人。

  驀地,他靈光一現,想起來了。

  然他的臉因此又白了幾分。

  --

  紫宸宮內與往日無異,一貫昏暗又溫暖。可謝蘅蕪走在其中,卻總覺得有些怪異。

  恍惚間,她仿佛又回到了初次進來的時候。

  黑暗中,她一步步摸索著,靠近了那位傳言中的暴戾君王。

  只不過今夜,眼前多了個領路人。

  謝蘅蕪瞥一眼太監佝僂的背影,目光又飄向四下,倏忽停住。

  她發現有何不對勁了……

  紫宸宮裡,因她常來留宿的緣故,添置了不少原先沒有的東西。

  可這些東西,現在卻都……不見了。

  謝蘅蕪的心一沉,不由咬了咬唇瓣。

  看來他真的很生氣啊……

  情況……似乎比她想像的還要糟糕一些。

  「娘娘,陛下就在裡頭,奴便不進去了。」

  太監讓開身子,一手撩開珠簾,一手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謝蘅蕪眸心微動,看向自珠簾間泄出的昏黃燭光。

  「有勞公公。」

  她說著,踏入燭光中。

  太監緩緩放下珠簾,面上笑意如潮水般褪去。

  --

  外頭不見的趙全,原來是在裡面。

  而蕭言舟與從前一般坐在書案後,只是一旁站著崔露穠,正垂首整理著散亂書簡。見謝蘅蕪進來,她也不曾行禮,只抬眸淡淡看了一眼。

  趙全看見謝蘅蕪時,臉色怪異了一瞬,旋即又恢復正常。

  「娘娘,這東西交給奴就好。」他說著,要上前去接過食盒。

  蕭言舟的指尖卻在書案上輕點了兩下,趙全身子一僵,不敢動了。

  他深黑眼眸看向謝蘅蕪,薄唇勾起,異常溫柔道:「阿蘅來了。」

  一旁的趙全被蕭言舟嚇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謝蘅蕪亦是步子一頓,覺出異樣來。

  但她唇邊仍勾著恰到好處的弧度,柔聲道:「聽聞陛下身子不適,妾身掛念,特地來看看陛下。這是妾身命人特意煲的暖胃粥,陛下若不嫌,便用一些。」

  蕭言舟長睫掩眸,襯得鳳眸中儘是黑色,分外涼薄無情。

  然他卻唇角噙笑,緩緩:「多謝阿蘅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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