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小桃

2024-06-20 14:33:42 作者: 玉籠煙

  這頓晚膳在詭異又莫名和諧的氣氛中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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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言舟還問了小桃的名字。

  小桃滿面飛紅,含羞帶怯地嬌滴滴答道:「回稟陛下,婢子名喚小桃。」

  蕭言舟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桃之夭夭,是個好名字。」

  這一句將小桃誇得喜不自勝,眼裡的亮光都要閃出來了。

  如果忽略蕭言舟微微下撇的唇角,恐怕真要讓人誤解蕭言舟對小桃起了心思。

  可惜只有謝蘅蕪注意到。

  梨落看得一陣惡寒,再見謝蘅蕪慢條斯理地飲著果酒,對那廂情形愛答不理的模樣,便更是鬱悶了。

  她的主子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呢!

  晚膳結束後,蕭言舟便打算往偏殿走,謝蘅蕪跟在後頭,餘光里看見小桃試探著也想跟來。

  蕭言舟在前頭慢吞吞走著,也不知看沒看見小桃的小動作。

  謝蘅蕪便柔聲帶刺:

  「妾身還道妾身宮裡有什麼讓陛下念念不忘,原來是人兒啊。」

  小桃紅著臉住了步子,低頭看自己繡鞋上的花紋。

  蕭言舟也停下腳步,慢悠悠回眸看來。

  「阿蘅吃味了?」

  謝蘅蕪蹙眉,上前挽住了蕭言舟手臂,嗔道:「哪有,妾身怎是這樣小心眼的人。」

  熟悉的香氣飄來,蕭言舟眉頭舒展,語氣似是調笑:「孤還不知道你嗎?」

  「趙全,讓人不必伺候了。」

  謝蘅蕪卻瞧得分明,蕭言舟漆色的眼眸平靜無比,哪有半分謔笑的意思。

  小桃……有什麼問題嗎?

  謝蘅蕪的記憶里幾乎沒有有關這位名喚小桃的侍女的內容,至多是在去偏殿時見過幾回。

  她總是低著頭,與那些恭順的宮人別無二致。

  除夕時,謝蘅蕪叫來了不少宮人,也不見小桃身影。有人說她是歇下了,謝蘅蕪自然沒有把睡著的人叫起來陪自己的癖好。

  如今想來倒是可疑。

  小桃對蕭言舟如此熱情,可見是個心思活絡的,除夕夜這種時候,主子或多或少都會有賞賜,小桃怎會在這種時候早早睡了呢?

  --

  由於屏退了眾人,此時的偏殿安靜無比。

  謝蘅蕪倚靠在他懷中,兩人心照不宣地都不曾說話。

  半晌,謝蘅蕪有些忍不住了。她在他懷裡扭了扭身子,於是就被蕭言舟摁住了腰。

  「別亂動。」

  蕭言舟面無表情道。

  她視線飄忽一瞬,低聲問:「陛下瞧上小桃什麼了?」

  身後人悶笑,胸膛震動清晰傳來。

  「怎麼,你還真介意不成?」

  知道蕭言舟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謝蘅蕪惱火地咬了咬唇,拍掉他搭在自己腰間的手。

  蕭言舟抬眉,聲音懶散:「膽子真是越發大了。」

  「那也是陛下慣的。」謝蘅蕪輕哼一聲,頗有些耍無賴的意思。

  蕭言舟自然容忍了她這一點點放肆,重新又將她抱住。他低下頭,下頜抵著頸窩,溫熱氣息噴灑在耳際,謝蘅蕪不由瑟縮了一下。

  耳畔傳來低啞男聲,外人看來,恰是有情人間親昵的耳鬢絮語。

  「你知道她今兒下午去過壽安宮嗎?」

  蕭言舟的聲音好聽,可說出來的內容卻不太動聽。

  謝蘅蕪眼睫半垂,面上沁著淡粉,像是為他的話羞澀不已。

  「妾身不常在拾翠宮,的確疏忽了。」

  她細聲細氣著,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

  這話也不假,謝蘅蕪幾乎日日夜夜都被蕭言舟呆在身邊,留在紫宸宮的時候都比在拾翠宮要長。

  至於小桃這種在偏殿做事的,她關注就更少了。

  「自己宮裡的人都瞧不住,孤真是擔心,哪日你就被崔氏給玩兒死了。」

  蕭言舟緩緩眨眼,指尖挑了垂落在她胸前的一綹發,慢吞吞地纏繞著。

  「所以陛下是想試探她?」謝蘅蕪故意無視了他的嘲諷,「可是太后娘娘未必不知道陛下能知道,如果她是……」

  故意的呢?

  「那孤無動於衷,才更不正常。」

  蕭言舟低笑,隔著發蹭了蹭她頸側:「且將計就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謝蘅蕪仰過頭,與他面頰廝磨,眯了眸壞心眼兒道:

  「陛下……就這樣告訴妾身,不怕妾身是太后的眼線嗎?」

  「你怎就知道,孤不是故意的?」

  蕭言舟說著托住了她另一邊腦袋,謝蘅蕪順勢倚靠到他掌上時,他一偏頭,在她頸側咬了一下。

  「呀!」

  謝蘅蕪低呼一聲,被人更緊地擁住。

  他威脅:「還敢胡說嗎?」

  「不敢不敢……」謝蘅蕪連聲,可惜蕭言舟沒有半分要鬆開她的意思。

  「真是孤太慣著你了。」

  蕭言舟低頭,長睫在她頸間柔嫩肌膚上輕輕划過。溫暖馨香環繞,他語氣緩下,嘆一聲:「還是孤的阿蘅香。」

  其實小桃在宮裡做事,哪裡不知忌諱用香之事。但她打扮總要用到脂粉,脂粉里不可避免得帶香,方才又湊得與蕭言舟那樣近,自然令後者難以忍受。

  「陛下覺得小桃今夜會做什麼?」

  蕭言舟啞聲:「你還不知道嗎?」

  「妾身猜是猜著了,就是不知道陛下願不願意……」她笑了笑,回肩看他,指尖自上而下滑下,勾住了他腰間玉帶,「……獻身了。」

  蕭言舟目色一暗,低聲威脅:「別亂動。」

  但這一回好像制不住謝蘅蕪了。

  她非但沒收斂,還愈發大膽地在他腰間衣料上勾畫了兩字。

  玉成。

  蕭言舟鳳眸眯起,有些咬牙切齒:「你信不信孤真的把你丟出去?」

  「陛下怎麼捨得呢?」

  她蹙眉,故作可憐地嬌聲。雖然有些矯揉造作,偏偏由她這張臉做來,又讓人無法討厭。

  蕭言舟啪地捏住了她的手,隨後忽然高聲:

  「孤想寵著誰便寵著誰,還輪得到你來管嗎?」

  他的話中帶著明顯的怒意,若只聽聲音,真會當蕭言舟發了大怒。

  「可是陛下……妾身真的不願……」

  帶著哭腔的女聲緊隨而上,哀哀戚戚,令人心都抽了抽。

  蕭言舟厭煩:「愚蠢,給孤住嘴!」

  謝蘅蕪卻不,抽噎聲欲大。

  啪!

  清脆的聲音響在偏殿,精緻的雨過青天瓶碎裂在地,所有聲音隨之息去。

  蕭言舟無言,低眸與懷中人眼神示意:

  太過了。

  謝蘅蕪報之以無辜眼神,眸中還有方才為了演戲擠出的幾滴眼淚水光:

  這樣才逼真嘛。

  聽起來在爭吵的二人,其實依舊親密無間地抱在一起。蕭言舟還拿過謝蘅蕪的手,看了看有沒有被碎片劃傷之處。

  謝蘅蕪還很不領情地推了推他,示意他趕緊出去。

  氣得蕭言舟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謝蘅蕪被火燎一般抽回了手,紅著臉看蕭言舟很是惡劣地沖她笑了笑。

  他回身離開,踏出偏殿時,原先還帶笑的眼眸驟然沉下,整張臉上陰雲密布,看起來心情十分不好。

  儘管屏退了人,但方才那樣大的聲音,還是有不少宮人聽見了。

  自然就包括小桃。

  她在殿門處探頭探腦,見蕭言舟陰著臉往外出來,連忙退到一旁。

  他方才邁出殿門一步,小桃便佯作經過似的低頭匆匆走過,果不其然撞進了他懷裡。

  蕭言舟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一點。

  這是真情實感的。

  小桃撞進去後就慌忙退開,十分迅速地噗通跪地:「陛下恕罪,婢子一時不小心,陛下恕罪!」

  蕭言舟的臉依舊很臭,他默了一會兒,像是認出她來,語氣稍緩:

  「是你啊。」

  「陛下……陛下還認得婢子?」

  小桃磕頭的動作一停,支支吾吾說道,話裡帶了幾分驚喜。

  蕭言舟摩挲著玉戒,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這麼急去做什麼?」

  小桃頭一低,又沉默下來。

  「不說,孤有的是法子。」

  這句話成功讓小桃開了本就打算開的口。

  「婢子……婢子是聽見殿裡有碎了東西的聲音,婢子擔心陛下與娘娘會受傷,便想來看看。」

  她巧妙地避過了爭吵之事,加上偏殿本就是她所負責的,令人至多斥責她一句沒眼色。

  「哦?」蕭言舟一哂,「你是擔心孤,還是擔心你們娘娘。」

  小桃猶豫了一下:「……婢子,當然都擔心了。」

  蕭言舟將玉戒摘下,又戴上:「會伺候人嗎?」

  夜色中,小桃面頰一紅,輕聲應道:「……會。」

  蕭言舟低笑一聲,舉步離開。

  再晚些時候,一頂不起眼的轎輦被抬進了紫宸宮。

  拾翠宮內,梨落一面給謝蘅蕪梳發,一面憤憤不平道:

  「娘娘怎麼都不敲打小桃幾句,婢子真是看不慣她那輕狂模樣。」

  「還有陛下也真是的,小桃那模樣,怎麼比得過娘娘呢!」

  得虧梨落還不知道小桃被送去了紫宸宮,不然還要說得離譜。

  謝蘅蕪趕緊住了她的嘴。

  「後宮都是陛下的,哪是你我能置喙?」她望著鏡中墨發盡散的人,輕輕撫了撫眼角,「我今日已惹了陛下生氣,若我宮中能有人安撫陛下,也是好的。」

  梨落看著她這樣逆來順受的可憐模樣,氣得跺了跺腳:

  「娘娘!」

  「別說了,我乏了,你下去吧。」

  謝蘅蕪聲音輕輕,一手扶著額角,素白面上未施脂粉,柔軟黑髮松松搭著面頰,柔弱如柳扶風。

  梨落也知謝蘅蕪心裡定不好受,便咽下了堵在喉間的話,福身退了下去。

  人一走,謝蘅蕪面上惆悵神色也褪去了。

  她打了個哈欠,吹息了寢殿內的燈燭,窩到了床榻上。

  可惜白日睡了太久,她現在倒是睡不著了。

  一旦失眠,謝蘅蕪就會不由自主多想。

  知道蕭言舟是作戲,但想到小桃被送到紫宸宮,她心裡還是有些淡淡的不悅。

  她不可控制地想像,如果蕭言舟不是作戲呢。

  他若是騙她,回過頭與小桃……

  儘管知道這可能性與崔氏放權一般微乎其微,但謝蘅蕪完全無法制止自己的想像力。

  想著想著,她當真對蕭言舟生出幾分不滿來。

  於是等蕭言舟一掌敲暈了小桃,悄悄摸進拾翠宮寢殿時,就看見床榻上一個背對著自己的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蕭言舟總覺得這個背影……

  嗯,氣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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