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有些委屈
2024-06-20 14:32:55
作者: 玉籠煙
衡書聽她念叨,上前幾步,試探問道:「小主若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奴可為小主解答一二。」
謝蘅蕪抬眼掃過衡書清秀面龐,將名冊又遞還給他。
「入主殿的這些人家,你一一說來。」
衡書笑著應了一聲,從靖國公開始說起。
「靖國公是異姓侯,因早年從龍有功獲封。國公一家清廉忠君,是北姜有名的忠臣。」衡書說起靖國公來,神色間流露出崇敬。
「如今繼承爵位的是老國公的長子,在朝中任兵部尚書。」
謝蘅蕪抬了抬眉,示意他繼續講。
「崔左丞……便是如今太后娘娘的兄長,這位崔娘子便是左丞之女,嫡長女。」衡書刻意咬重了後三個字,猶豫一番道,「小主,奴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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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蘅蕪垂目,神色懶散:「那就別講。」
衡書有些尷尬地乾笑兩聲:「哈哈,小主真會開玩笑……是這樣的,北姜人人都知,崔娘子是皇后人選。」
「哦?」謝蘅蕪好奇道,「那為何她仍未入宮?」
「自然是因為陛下了。」衡書有些感慨,「陛下不願意,崔娘子便不嫁,自然也無人敢求娶。」
謝蘅蕪明白過來,似笑非笑看他:「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不怕我告訴陛下嗎?」
衡書討饒幾聲,苦著臉道:「小主,奴這不是想讓小主多加小心嗎?」
謝蘅蕪自也明白衡書是好心,沒有為難他。
「你繼續說。」
衡書應了一聲,繼續照著名冊說下去。一個下午過去,謝蘅蕪大致弄明白了這些人。
或者說,是北姜朝廷中的勢力。
比如國公府與崔府便是互相對立,誰看誰都不順眼的那種。
衡書會與她說這些,或許也是蕭言舟的意思。
至於崔露穠……
謝蘅蕪又想到她。
這位傳言中的准皇后,千尊萬貴的左丞嫡長女。
謝蘅蕪有些期待與她見面了。
雖從衡書的話語裡,蕭言舟不願封其為後,應當是不喜她。但謝蘅蕪莫名覺得,兩人的關係應當沒有那麼糟糕。
她正思索的時候,梨落帶著幾個宮女入殿,手中捧著新制的宮裝及一整套頭面。
該準備去宮宴了。
她梳妝畢後,拾翠宮外停了御輦。
蕭言舟親自來接她赴宴。
夜色茫茫,有美人兮,如玉如瓊。
再華貴的綢緞珠翠,在她身上似乎都成了陪襯。
月影下緞光似水流動波轉,一步一晃,甚是好看。
蕭言舟的目光凝在她身上,直到謝蘅蕪走到了跟前。
「很漂亮。」
他這麼想,便也這麼說了。
內務監的人很會投其所好,不遺餘力將謝蘅蕪妝點成了璀璨的明珠。
她微微一笑,柔聲:「謝陛下。」
蕭言舟的唇勾了勾,拉過她的手一同上了御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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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儀殿內歌舞昇平,蕭言舟帶著謝蘅蕪入席後,宮宴便開始了。
崔太后稱病,不曾出席。
座下,秦王有些萎靡不振,或許是因為何安被人帶走的緣故。沒了何安,他一要擔心自己是否被暴露在蕭言舟跟前,二又擔心自己沒了掣肘崔太后的籌碼,日後會任其擺布。
他嘆了口氣,看見主位上容色無波的蕭言舟,握著酒樽的手不由用力,指尖都泛了白。
除了秦王以外,殿裡的其他臣子並沒有觀察他們這位暴君的興致與膽量。
相比較起來,還是他身邊的那位美人比較有意思。
一來她是南梁來的和親公主,二來她是這幾年來,唯一活過了一月,還頗得聖心之人。
殿中有女眷偷偷打量謝蘅蕪之餘,又看向座下左手邊第二席位里的年輕女郎。
謝蘅蕪順其視線看去,猜測那便是崔露穠。
衡書侍立在旁覷著神色,見謝蘅蕪時不時往下處投去一眼,便俯身低語道:「小主,那便是崔娘子。」
謝蘅蕪正捻著塊糕點,琢磨它是否比先前吃到的要甜一些,聞言輕嗯了一聲。
崔露穠不愧為世家大族傾力培養出的貴女。
若說謝蘅蕪是艷如桃李,那崔露穠便是清如寒梅。
眼角眉梢間都是清貴的書卷氣。
感受到視線,崔露穠抬眸,向謝蘅蕪笑了笑。
她這樣清冷的人,笑起來便如雪化般動人。
謝蘅蕪一愣,亦報之一笑。
有意思。
衡書的擔憂完全是多慮了。
這位崔娘子,根本沒將她當作能與自己抗衡的敵人。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便不再似一開始般拘束。
蕭言舟對這種規矩其實並不看重,只是大多人畏懼他,往往謹小慎微。
不少人已開始在席間走動敬酒,女眷也不例外。
靖國公帶著其他臣子,向蕭言舟祝酒。
蕭言舟並不耐煩聽這些廢話,然對方是靖國公,他還是勉強耐下性子聽他囉嗦完。
謝蘅蕪在一旁靜靜瞧著。
靖國公已年過五旬,說話依然中氣十足。雖其已位極人臣,但其言行謙恭,赤誠之心昭彰。
果真是有名的忠臣。
許是注意到她的視線,靖國公在說完祝酒詞後,也向她看來,目中含笑:「也祝美人歲歲安好。」
謝蘅蕪訝然,連忙起身還禮。
以靖國公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向她祝酒的。
大抵是這一舉動讓蕭言舟高興了,他舉起酒杯,應下了靖國公的祝酒。
國公夫人走到謝蘅蕪跟前,這是一位很面善的婦人,儘管打扮得華貴,卻不像崔太后那樣給人壓迫感。
她笑著與謝蘅蕪說了些祝語,謝蘅蕪亦還禮。
末了,國公夫人並未走,而是盯著她,似感慨萬千。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失禮,她很快收回了視線。
謝蘅蕪心中一動,柔聲道:「夫人有話,直說無妨。」
「無事,臣婦失禮了。」國公夫人的笑裡帶了些勉強,謝蘅蕪見此,便沒再多問。
她往下看去,見崔露穠正被二三貴女圍起來說著話。
國公夫人走後,又有幾位官員夫人前來。謝蘅蕪簡單應付過,終於清靜下來。
須臾,一位年輕女郎走過來。
她長相可愛,說話也討人喜歡。
「臣女王氏,美人喚臣女瑩兒就好。」王瑩兒笑盈盈說著,手裡酒樽的酒液搖搖晃晃。
謝蘅蕪留意了一眼。
有位宮女從後頭經過,許是為了避讓走動的貴人,她側開身子,卻一個趔趄撞到了王瑩兒。
王瑩兒低呼一聲,酒液盡數潑灑到了謝蘅蕪身上。
蕭言舟注意到這邊動靜,側目看來。見謝蘅蕪衣衫被濡濕一大塊,登時眸色暗下。
那宮女早已跪下,身子不住地發顫。王瑩兒亦嚇得臉色發白,慌忙求饒,拿著錦帕想去擦,卻將印子越擦越大。
眼瞧著蕭言舟的目光越發冰冷,謝蘅蕪並不想他為自己在這大殿上見血,連忙道:「無事,我去換一身就好了。」
蕭言舟緩緩:「……這是進貢的織月錦,只此一匹。」
不知怎的,謝蘅蕪從他平直語調里聽出些委屈的意味。
她歉疚地笑了笑,柔聲勸道:「陛下,終歸不是什麼大事,我去去就回來。」
蕭言舟殺人般的眼神在王瑩兒身上停留許久,最終收了回來。
王瑩兒如蒙大赦,趕緊道:「臣女帶美人去更衣吧。」
謝蘅蕪點一點頭,跟在王瑩兒身後離開了華儀殿。
崔露穠正與貴女說話,笑語盈盈間往二人離開的身影投去一眼,像極了無意。
而方才那撞人的宮女,已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華儀殿。
她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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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蘅蕪被帶到了暖閣內。
暖閣四角擺著炭盆,放了瑞獸薰爐,正散出乳白色的薄霧,聞起來很是安神。
金絲楠木鏤花桌上放著點心與白玉壺,兩邊各自擺了酒樽,其後是一座蘇繡山水大插屏。
燭火搖晃,在大插屏上留下幢幢光影。
這裡供參加宴會的貴人暫時休憩,更換的衣裳也會提前放到此處。
暖閣的宮人去尋拾翠宮先前送來的衣裳了,謝蘅蕪便與王瑩兒坐在桌邊等候。
王瑩兒面色歉疚,不住地道歉。
「無事的,又不是你的過錯,陛下不會怪罪。」謝蘅蕪知道她擔心的其實是蕭言舟,如是安撫道。
王瑩兒懊惱:「都是臣女沒站穩,不然……」
她的目光梭過被打濕的織月錦裙裳:「織月錦千金難求,這樣髒污了,實在可惜。」
「再是千金難求,也不過是身外之物。」謝蘅蕪輕輕說道。
去尋衣裳的宮人回來,請謝蘅蕪過去更衣。
王瑩兒獨坐在桌前,目中歉意褪去。
她動作飛快地從袖中取出用花箋精心包裝的紙包,將裡頭的粉末撒入酒樽中。
隨後,她給兩盞酒樽盡數倒滿了酒液。
宴會衣裙穿起來總是繁瑣,這給了她足夠的準備時間。
做好這一切,王瑩兒便端端正正坐直了,交疊在膝上的雙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一見謝蘅蕪穿戴好出來,她趕緊起身迎上去,很是殷勤地拉了謝蘅蕪的手到桌前坐下。
「外頭天寒,更衣又冷,美人喝些暖暖身子。」王瑩兒擔心謝蘅蕪拒絕,又道,「這些都是果酒,不醉人的。」
謝蘅蕪垂眸看了眼,似笑非笑望去:「王娘子怎麼不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