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吃軟飯

  秦子強這會兒正在村路上溜達，一臉的煩躁不加掩飾。

  劉玉蓮回娘家之後，家裡邊連個做飯的人都沒有。

  秦子強滿身上下就那麼兩塊錢，這兩天買吃的也都花了個乾淨。

  家裡面的米就剩下兩碗，夠煮幾次粥的，等吃乾淨之後，若是劉玉蓮再不回來，他怕是都要挨餓。

  秦子強又有點想去接劉玉蓮回來了，又抹不開這個面子。

  他踢著村路上的石頭撒氣，面色陰沉。

  突然，他聞到了一股菜香，似乎是酸菜湯的香味。

  秦子強抬起頭，深深嗅了兩口。

  這味道比劉玉蓮平時做的酸菜湯可要香多了，也不知是什麼做的。

  

  「喲，這不是強子。」旁邊岔路口走過來一個村民，看到秦子強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

  秦子強心情不太爽，點頭示意，隨口問了句。

  「這是要幹什麼去啊？大過年的，不在家待著。」

  他說別人，倒是忘了，自己不也是大過年的不在家待著麼。

  「這不嘛，大城打了一頭野豬，易家今天要賣鮮肉，村上好多人都去了他家，還做了殺豬菜，我也跟著去湊湊熱鬧，割兩斤野豬肉吃吃。」

  野豬難打，雖說野豬肉的味道不一定多好吃，但大家也都有獵奇心理，想要嘗嘗。

  秦子強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問，「誰打的野豬？你說大城……是我家大城？」

  「現在可不是你家的了，現在是易家的。」村民調侃了一句，往前指了指。

  「是不是大城打的，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大城那身板子，能獵頭野豬也不奇怪。」

  但是秦岳城之前可從來沒打過什麼野味回家！

  秦子強臉色沉了沉，跟上了他，一起去了易家。

  一進院子，那股酸菜湯的香味便更濃了，鉤的本就飢腸轆轆的秦子強更餓了。

  他看到幾個村民端著碗在那大口喝湯，大口吃菜，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喲，強子這是餓了呀，早上沒吃飽？」村民笑看著他，明顯在明知顧問。

  「強子來了呀！」

  其他村民看到秦子強，紛紛開口打招呼。

  不過卻不是全都出於禮貌，有大把人持著看樂子的心態。

  畢竟之前的分家大戰，村上人可全都知道。

  秦子強冷著臉走進院子，一眼便看到院中央擺著一個大桌案，上面放著兩大瓣豬肉。

  易成剛拿著剔骨刀正在分肉。

  桌案前站了幾個村民，有人手上拎著已經割好的肉，有人正在讓易成剛割。

  「給我來二斤吧！挑點瘦的，我家孩子愛吃瘦的。」孫武也在人群之中。

  易成剛應了一聲好，麻利的割了一塊後臀一肉，拿秤稱了稱。

  兩斤三兩，足足的稱。

  他用稻草捆好了，交給孫武。

  秦子強上前，伸手推開了下一個要上前買肉的人。

  他看著易成剛，和在旁邊幫著忙活的秦岳城，兩手插著兜，微抬下巴道。

  「給我來十斤肥瘦相間的。」

  易成剛動作停頓了一下，抬起頭來，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了。

  還沒等易成剛做出反應，秦岳城先一步開口，朝著秦子強伸出了手。

  「五毛一斤，不要肉票，請先付錢。」

  秦子強一愣，臉色更沉了些，道，「你爹和你要肉吃，你還要錢？」

  「我已經入贅到易家，就是易家的人，除了易家的人，誰吃肉都得要錢。」秦岳城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秦子強差點沒被他給噎死，怒極反笑。

  「好呀，好一個入贅到易家，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要臉的人，把入贅說成什麼光彩的事一樣！」

  「你一個大男人，你是姓秦的！如今到了易家，生了孩子都要和人家姓易，你很驕傲是不是？」

  「一個吃軟飯的居然能得瑟成這樣，我怎麼會養了你這麼個沒有出息的東西！」

  「你嘴巴放乾淨一點！」易成剛咣的一聲，將手上的剁骨刀剁到案板上。

  他指著秦子強，「再在這胡言亂語，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秦子強看著他手上的刀，有些慫，但也不甘心就此認輸，倔強的道。

  「我說的都是事實，雖說大城入贅到你們易家了，但你也不能讓他連我這個爹都不認！」

  「我這個當爹的想吃點他獵到的豬肉，又怎麼了？我也沒多要，才十斤而已。」

  「還有你也是的，大城，不是我說，在家這麼多年，也沒看你給我獵點野豬肉吃！」

  「這才來易家幾天啊，就獵這麼大一頭的野豬！我就是想嘗個鮮，難道你還要摳搜不給嗎？」

  他雖然說的好像理直氣壯，其實語氣已經漸漸軟了下來。

  因為秦子強想到了分家時立的那些字據。

  而且秦岳城站在易成剛那邊，他們兩個人對他一個，真起了什麼衝突，吃虧的也是他。

  倒不如來軟的。

  怎麼說他也是秦岳城的爹，這身份天然就帶著一層光環。

  兒子養爹，天經地義！無論是在哪個村民來看，這都是理所應當的！

  只要他把姿態放的平和一些，這些村民應該就會站在他這邊。

  秦子強想的好，事實上，如果他沒有和秦岳城分家，村民們現在確實會站在他這邊。

  但是秦大寶偷盜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他和秦岳城分家的事也滿村皆知，如今已經沒什麼人願意站在他這邊了。

  有那麼幾個愚昧糊塗的人，覺得秦岳城是秦子強的兒子，無論怎樣都要管秦子強。

  但更多村民對秦子強不屑一顧，覺得他完全就是在無理取鬧。

  畢竟分家的時候，村長已經有言在先，以後誰若是敢再鬧，便村法處置，逐出村子。

  無論想法如何，這時也並沒有村民開口，都看熱鬧。

  秦子強自我感覺良好，又繼續說道。

  「大城，爹怎麼說也養了你這麼大，也沒管你要過什麼東西，這一頭野豬我只要你十斤肉，難道你覺得還多嗎？」

  還多嗎？

  秦岳城不知道秦子強怎麼問得出這話。

  大概是最近一直沒有和秦家人相處，他都沒法像從前一樣，平靜的接受秦家人的奇葩。

  從小到大，秦子強和劉玉蓮對他如何，他們心裡都清楚，秦岳城自認不欠秦家人什麼。

  面對秦子強理直氣壯，秦岳城也並不想過多的爭辯什麼，更不願意去翻舊帳，撕扯自己的傷疤給村民們看。

  他只是平靜的看著秦子強，說，「我入贅到易家，就是易家的人。」

  「這頭野豬是易家的東西，並不是我的，別說是十斤肉，就是半斤肉，我也不可能給你。」

  「好啊！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依我看，你比那嫁出去的女兒都還要沒骨氣！」

  「入贅到易家，居然就不認你這個爹了！你還有沒有一點男人的自尊了？」

  秦子強火冒三丈。

  便宜沒占到，他惱羞成怒，又不敢過多的辱罵秦岳城，畢竟他還忌憚著易成剛手裡的刀。

  只是若就此罷休，秦子強卻無論如何都不甘心，畢竟他是真的很久沒吃肉了！

  秦子強饞肉，也氣秦岳城不聽他的話，站在桌案前面不肯離開，與秦岳城對峙。

  後面等著買肉的村民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你要是不買，就先上一邊去，我還要買肉。」

  「買？買什麼買？老子都沒要到肉，誰也別想買！」

  秦子強叉起腰，站在桌案前面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周圍圍觀的村民，一副無賴架勢。

  今天正趕上過年，大家都想買完肉回家，需要忙活的地方還很多，也沒人願意因為一點小事和秦子強犯口角。

  更何況這事和他們關係還不大。

  眾人看著秦子強都沒有出聲。

  易成剛擼起了袖子，指著秦子強，「你走不走？」

  「不走！！」秦子強挺起胸膛。

  他就不信，秦岳城還敢對他動手不成！

  即便是有再多字據，這兒子打老子也說不過去。

  秦岳城確實是沒法動手，易成剛也知道秦岳城沒法動手，所以他從桌案後面出來，狠狠的推了秦子強一把。

  「當初字據上面寫的分明，村長說過，誰再鬧，誰就是找事！你大過年的來我家找事，我不給你點教訓，你大概要以為我們易家是好欺負的了。」

  「大家都看到了，是秦子強先找茬，我只是捍衛我的權利。」

  易成剛話落，突然抬起手，一拳頭朝秦子強揮了過去。

  秦子強完全沒想到他們還真敢打人，這一拳挨得結結實實，差點被打翻在地。

  他撲到了旁邊的桌案上，險些帶翻了桌上的豬肉。

  秦岳城伸手扶了一下桌案，才沒讓那些豬肉翻在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周圍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眾所周知，易成剛一向很穩重，很少與村上的人發生口角。

  在村子裡面，易成剛口碑一直都特別好，然而，成熟穩重不代表懦弱好欺負，易成剛還是很有血性的。

  這一拳打的虎虎生風，讓其他人想到了易成剛小的時候，那也是孩子王一個的。

  只不過是長大了，娶妻了，生孩子了，成熟穩重了，才輕易不與人臉紅。

  「你敢打人，你居然敢打人！我要去找村長，我要去警察局告你們！我要……」

  秦子強被氣昏頭，口無遮攔的罵著。

  正罵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有另一道聲音在院門外面響起。

  「你要找我幹什麼呀？」

  眾人一愣，不約而同轉頭看向大門外。

  村長批著棉褂子，一臉威嚴地走進了院門。

  原本幸災樂禍看熱鬧的村民，頓時都收斂了臉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