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最深層次的悟道

  皎皎月色灑下，似給這世間蒙上了一層薄紗，一切都顯得那般朦朧，宛若置身於幻境。

  摘星樓頂，六角檐亭，青霞仙子一身紫衣，望月論道。

  她聲音輕柔，但落在顧慎耳中，卻如雷霆炸響，諸多思緒跳躍，靈感爆發、交錯，一時間竟然怔立當場，陷入到了某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中。

  青霞仙子身姿窈窕而纖細，顯得有些單薄，此刻她緩緩回過頭，看向顧慎，臉上充滿了詫異和驚訝。

  「這、這就頓悟了嗎？」

  顧慎的悟性之強，令她感到震撼。

  

  她此番前來，便是想要提點一下顧慎。她終究力有所逮，當世之中，能對抗閻羅的，唯有另一個無缺的當世渡劫期至強者。

  她希望能儘快幫助顧慎將「道」參悟透徹，真正能夠與閻羅相抗衡。

  甚至她已經想好，這一次的論道，或許要論很久很久。

  但萬萬沒有想到，她才剛剛開始，顧慎就已經結束了，似乎不再需要她的提點了。

  她仔細的看了顧慎一會兒，身軀緩緩升起，飛出了六角檐亭，紫衣飄散，飛往高處，飛出聖城，竟似要化仙！

  青霞仙子走了，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摘星樓頂，六角檐亭，重新陷入了寂靜。

  顧慎一動不動，望著方才青霞仙子所站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咻！

  下一刻，他的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此地。

  再出現時，已經來到了摘星樓六層，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雙目微微閉合，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狀態。

  腦海中，反覆響起青霞仙子方才的聲音。

  「何為道？

  「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

  「......」

  他此前就已經在參悟「道」的過程中走了很遠，有許多自己的看法，但就如一片亂麻，難以理清。

  而青霞仙子的一番講道，令他心中豁然開朗，他似乎已經找到了那個線頭，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將這團亂麻盡數解開、理清！

  「道是無極，是太極，是自然，也是——陰陽。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道始於一，一而不生，故分而為陰陽，陰陽和合而萬物生。

  「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善也，成之者性也。

  「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天下修士見之而不知，故求道之道鮮矣。」

  顧慎的悟性極高，修真界古往今來無數天驕，也沒有幾個人能和他比肩，但此刻卻思索的很慢，並非他為了保持思路而刻意壓制，而是要考慮的方面太多，他邁出的每一小步，背後都有海量的算計。

  顧慎完全投入了進去，進行著最深層次的悟道。

  這種狀態太難得了，即便在悟道神樹下，也遠遠達不到這種程度。

  他絲毫不感覺疲憊，相反甘之若飴，在這緩慢的推演中，他對「道」的掌握也越來越深，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一種極盡升華的至高快樂中。

  往昔的經歷，在顧慎腦海中一一浮現，那是無數的畫面，是他過往的每一幕。

  顧慎修行時間雖然短，但他所所經歷的事情卻很多，一路修行一路爭鬥，與宗門爭，與聖地斗，與地府殺伐。他也走遍了神州五域，看過了諸多紅塵，救過無數條性命，有太多人為他立了生祠。

  他骨子裡有一種不斷進取、向上的精神，但並沒有如大多數修士那般因為修行而使自身變得冷漠無情，太上忘情，他做不到。

  他完全可以只吸收陰氣，對那些重傷的修士置若罔聞，甚至可以待那些人殞落後，再吸收他們殞落後產生的陰氣。可他沒有這麼做，若非大奸大惡之人，能救之時，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神州五域無數修士、百姓將他視作俠義正直之人的代表，但他從未這般評價自己，他心中對自己有自己的評價。

  他不是一個大好人，卻也不是一個壞人，在前世所受觀念的影響下，他骨子裡是「善」的。

  顧慎周遭氣息越發深邃，如一座大淵，透著一股無法被看穿的神秘。

  「道即本身！」

  一句話，顧慎脫口而出，一股驚人的氣機自他軀體之上散發開來，那內城正中茅草屋中，走出來了一名鬚髮皆白的老者，他面色震驚的看向摘星樓。

  摘星樓六層，明明無風，但顧慎的白袍衣袂卻緩緩擺動，披散在身後的長髮也在慢慢輕舞。

  「道即本身，在自我，在本心，在明明德。

  「欲通大道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修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

  在顧慎軀體四周，虛空在緩緩震顫，出現了一條條漆黑的裂紋，有混沌氣自那些裂紋中噴涌而出，環繞在顧慎身畔。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可通大道！」

  ......

  聖城內城，茅草屋前。

  姜感受到那摘星樓中傳出的驚人氣機，臉上是難掩的震撼。

  顧慎與青霞前往摘星樓論道，這才多久，顧慎竟然到了這等地步。

  祂知道青霞離開聖城，若沒有祂的默許，除非上古年間那個全盛時期的青霞仙子親至，不然絕不會那麼容易就走出聖城。

  「那麼短的時間，青霞不會說太多。」

  姜略一思索，便有些明白了，但明白之後，祂更是感到震驚。

  必然是顧慎早已有了極為深厚的積累，所以在青霞稍稍點撥之後，便立刻進入到了入道的狀態中。

  但顧慎才成就渡劫期多久？不過寥寥幾日罷了，不可能參悟出這麼渾厚的積累，如此說來，他在大乘期時，便已經開始參悟「道」。

  如此想來，簡直悚人聽聞。

  姜緩緩踱步，一步邁出，便來到了摘星樓前。

  望著面前的這座摘星樓，祂心緒久久不能平復。

  他親眼見證了顧慎的崛起，短短時間，從年輕一代的天才中脫穎而出，比肩老一代強者，如今更是遠遠超過了老一代強者，成為近古唯一的渡劫期至強者，現在更是要將「道」參悟透徹，屹立神州修真界真正的最頂端，與那恐怖的閻羅比肩！

  多年前，哪怕是姜，也是充滿了擔憂，已經不止一件仙器葬身閻羅之手，這每一件仙器的背後，都是一家龐大的上古聖地，若給閻羅時間，讓他慢慢削弱各方實力，總有一日，整個修真界都要慘遭大劫，為閻羅所害。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

  顧慎走到了那一步，勝負的天平，已經在向神州修真界一方傾斜，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天平的傾斜程度會越來越大！

  唰！

  姜輕輕抬手，一抹霞光飛出，籠罩住整個摘星樓，瞬間便將摘星樓與外界相隔開，這個時候，哪怕有強者能破開聖城，也會被祂布置在摘星樓外的這座法陣攔住。

  做完布置後，姜略一思索，再次抬起手臂，將手掌一招。

  嗡！

  恐怖的靈氣潮汐自內城中的某一處湧現，迅速席捲整個內城，然而到靈氣潮汐席捲到摘星樓前時，便被姜所布置的法陣擋住，哪怕外面如同發生了巨型海嘯，但被那座法陣所圈住的摘星樓中，卻是安靜無比，比以往還要更為靜謐。

  這時，在龐大的靈氣潮汐中，一棵參天古樹拔地而起，向此處飛來，枝葉漱漱抖動，但沒有掉下一片，隨著一根根龐大的根須被抽出，大地都在顫慄，因這變故，內城中諸多大陣都遭到了些許破壞，但姜面色鄭重，沒有絲毫猶豫，手掌一招，那棵通天徹地的巨樹便向此處飛了過來。

  這棵大樹正是悟道神樹，它的一枚葉子都能在修真界中引起巨大動亂，令那些修士爭的殞命喋血，神州五域關於這棵樹的傳說太多了，幾乎能令修士百分之百悟道，誰人不渴求？

  但今日，這棵神話傳說中的悟道神樹卻遭了殃，粗大的樹幹之上，一張透明的碩大臉龐浮現，這張臉上布滿了皺褶，如同枯槁的樹皮一般，有些猙獰與恐怖，但此刻這張臉龐之上卻露出了驚恐和氣憤，

  「老頭子，你要幹什麼？我可不是什麼好材料，不適合給你搭建房子，不出百年，必定爛透了......哎呦，老頭子，你可別真砍我啊！」

  透明臉龐代表了悟道神樹的意志，此刻驚怒交加，以及深深的恐懼。

  以前這內城中可是有很多樹的，大半都被老頭子砍了，而它在那裡已經上百萬年沒有動過了，甚至與周遭的法陣都融為了一體，如今老頭子寧願破壞法陣也要將它拔出來，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姜皺了皺眉，淡淡道：「我不砍你。」

  「啊？」悟道神樹一愣，「不砍我你將我拔出來作甚？」

  姜抬手一指。

  悟道神樹順著姜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裡則是摘星樓的最頂端六角檐亭所在的位置。

  姜道：「顧慎在裡面悟道，你去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完全沉浸在最深層次的悟道狀態中。」

  姜認為顧慎這一次悟道，提升必然極大，但不知能否徹底將「道」參悟透徹，而若是錯過這次悟道的機會，顧慎再想要將「道」參悟透徹，不知要多等多少時間。

  而若是有悟道神樹相助，顧慎這次悟道的時間定然能增加許多，而將「道」參悟透徹的希望也更大！

  悟道神樹聽了姜的話，頓時鬆了一口氣，「當真不砍我便好。」

  突然，那張透明褶皺大臉上神色猛地一變，像是想起了什麼，大聲道：「什麼？助顧慎悟道？別當我什麼都不知道，那顧慎現在已經是渡劫期修士，助他悟道，豈不是要將我榨乾？」

  姜眉頭一皺，冷聲道：「你若不助他悟道，我便砍了你，再蓋一座院子。」

  悟道神樹聲音頓時一窒，顯然，它很清楚，若它當真違逆對方的意願，姜是真的會將它砍掉。

  最終，在死亡和屈服之間，它選擇了屈服，與其剛烈的死去，不如屈辱的活著。

  助顧慎悟道，必然會大傷元氣，但起碼還能存活下去。

  心中有了決定，它不再猶豫，被榨乾就被榨乾吧，雖然損失巨大，但沒有得罪姜，也賣給顧慎一個大人情，日後未必用不到。

  「好，我去。」

  悟道神樹說罷，便招展了枝葉，嘩啦啦，這棵巨樹猛然騰空而起，龐大而綿延的樹根呼嘯。

  很快，悟道神樹落在了摘星樓最頂部的六角檐亭上，這是一副很驚人的畫面，六角檐亭在悟道神樹面前顯得有些渺小，只有悟道神樹樹幹直徑大小，與此同時，一根根碩大的樹根順著摘星樓四面八方垂下，猶如一根根巨大的觸角，自遠方看來，已經見不到摘星樓了，宛如有一隻巨型的章魚要飛往天際。

  嗡！

  隨著悟道神樹完全將摘星樓籠罩，一股奇異的波動散發而出，這是悟道神樹的本源之力，被這股本源之力影響到的修士，都會有一定概率陷入悟道狀態，距離悟道神樹越近，進入悟道狀態的概率便越大。

  而這股本源之力在向外散發的過程中，碰到之前姜所留下的那一座法陣，立時便被擋了回去，在法陣之中瀰漫，久而久之，法陣之中，悟道神樹的本源之力幾乎濃郁到了極點，幸虧此刻在裡面悟道的人是顧慎，換作旁人，哪怕是聖主級強者，也可能在這股磅礴的本源之力下支撐不住，在極樂中化道，魂殞道消。

  但顧慎不同，突破到渡劫期之後，他已經超出了人道領域，漸漸自人道而跨入仙道，哪怕修真界最強大的力量，也很難將他擊殺。

  在悟道神樹本源之力的加持之下，顧慎徹底沉浸在了最深層次的悟道狀態中。

  腦海中，各種玄理與奧妙層出不窮，他不斷的剖析，對「道」的感悟也在不斷增加。

  摘星樓六層，顧慎的肉身竟然緩緩綻放金芒，宛如修行了佛門無上秘法丈六金身，而若是本明禪師在這裡，一定能看出，這金芒要比丈六金身更為玄奧！

  時間推移，摘星樓頂，悟道神樹的枝葉也漸漸萎靡，供養一位至強者，也使得這棵神樹傷到了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