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做契

  顧慎重返中州，前往黑龍潭。

  他考慮到師姐應該不會離開太遠，而且這一戰的消息傳出去，師姐必然返回尋找自己。

  所以想要找到師姐，還需要再前往黑龍潭一番。

  如今顧慎所受傷勢已經大致恢復，加上他刻意隱匿氣機，以他如今而修為實力，哪怕黑龍潭周遭匯聚了大批修士，卻也難以將他發現。

  探出神識，每一次探查，都是覆蓋數十萬公里。

  「找到了。」

  顧慎面色一喜。

  下一刻，身形閃爍間，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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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龍潭以東，約莫八萬里處。

  一條大河滾滾東流，時而有大魚自湍流的河水中躍起，然後再砸回水中，濺起一片片水花。

  河岸邊上，一塊被水流沖刷的極為光滑的大青石上，站著一名穿著白色衣裙的絕美女子，正是當年青雲門的大師姐，也是如今神霄聖地的真傳弟子戚玉環。

  「不知顧師弟如今怎樣了？」

  戚玉環心中沉重。

  當時她離開黑龍潭後，便一直關注著那裡的情形，得知師弟竟然將那名地府強者斬殺，自是驚喜不已。

  可當她重新回到黑龍潭想要尋找顧師弟時，卻已不知他去了何處，只聽人說，顧師弟往東飛去了。

  她便自黑龍潭向東而來，尋找顧師弟。

  只是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心中不免擔憂，顧師弟與那地府強者一戰，儘管勝了，必然也是損耗極大，若有人趁危而來......

  想到這種可能，她心中不禁一陣慌亂。

  對於顧慎，她原本印象頗好，此番他孤身前來搭救，令她如何不為之心動？

  之前離開黑龍潭時，她說『顧慎生她則生，顧慎亡她必也隨之而去』，這是情之所起，有感而發的。

  立身大青石上，眺望這條湍流的大河，兩岸高山、懸崖連綿，靈識將每一處區域都探查，卻沒能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唉。」

  戚玉環失望的嘆了一口氣，運起法力，便要繼續向前搜索。

  「戚師姐。」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而聲音，令戚玉環嬌軀一震，她瞪大眼睛，緩緩轉過身子，向後面看過去，在身後兩三丈遠處站著的，不正是她孜孜找尋的人嗎？

  「顧師弟！」

  戚玉環又驚又喜，從大青石上躍下，快步向顧慎走去。

  「師弟，你沒事吧？」

  戚玉環關心說道。

  顧慎的神識掃過戚師姐，注意到戚師姐只是衣衫有些褶皺和破舊，倒沒有受傷，便放下心來，笑道：「戚師姐，我沒事，倒是你現在的模樣，可比我更悽慘了。」

  顧慎在桃山療傷後，便換了一身新衣，如今精氣神很充足，反觀戚玉環，衣袍褶皺的厲害，一些地方還裂開了口子，長發披散在身後，面容有幾分憔悴，倒比顧慎看著更像是受傷的樣子。

  戚玉環聞言，鬆了一口氣，道：「沒事就好。」

  顧慎笑了笑。

  兩人相談了一會兒，得知戚玉環原來是在尋找自己，心中不由一暖。

  不過他沒有忘了來找戚師姐的目的，將準備帶戚玉環前往聖城的事情講說了一番。

  戚玉環只是稍作猶豫，便答應下來。

  對於聖城，她不算陌生，畢竟之前神戰時曾在聖城中居住了一段時日，而且這次他被地府擄掠，現在想來，也是深感後怕。

  「好，師姐。」

  顧慎點頭說道。

  唰！

  一張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便出現在了他的掌心中。

  隨著顧慎緩緩將法力輸入進這塊聖城令牌，聖城令牌驟然間金光大放，金光迅速將顧慎及戚玉環兩人籠罩。

  咻！

  下一刻，被金光籠罩住的兩人便消失在了河邊。

  ......

  ......

  聖城，內城。

  那一座茅草屋前。

  「戚師姐，你在這裡稍待，我去拜見一下姜前輩。」

  顧慎對戚玉環說道。

  戚玉環點了點頭，「好，師弟，你去便是，我在此處等你。」

  顧慎嗯了一聲，便邁步向前方的茅草屋走去。

  他沒想到這次傳送，竟被聖城前輩接引到了這裡，他曾來過這裡幾次，知曉這裡乃是聖城之靈姜前輩所居之處。

  來到茅草屋前，顧慎抬手敲門，下一刻，門內便有聲音傳出，「進來。」

  是姜前輩的聲音。

  顧慎推門，走進房中，房間中的布置一如前幾次來的那般，正中有一張蒲團，上面端坐一人，赫然正是白髮白須的姜前輩。

  而此刻，這位仙器聖城之靈，正瞪大一雙眼睛，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自己。

  「前輩？」

  顧慎輕聲開口，初時對姜前輩如此打量自己有些疑惑，但很快便大致猜到緣由了。

  『姜』輕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面容上難掩震驚，終於開口道：「沒想到你竟已走到這一步！」

  他說話之時，臉上的白須都在微微顫抖，說完這句話之後，則是一陣沉默。

  之前顧慎與城隍在黑龍潭鬥法時，造成了那般巨大波動，自然也吸引到了『姜』的注意，那時祂的反應才是最強烈的，著實被震驚到了。

  現在再見顧慎，雖然仍是心驚，但起碼容易接受許多啊。

  祂不禁想到之前曾告訴顧慎，若他百年內能破入大乘期，便可來尋自己，可這才短短几年，顧慎已經成就聖主級強者......

  「變數啊，顧慎，近古以來，修真界的桎梏，或許會由你來打破了。」

  『姜』一字一句說道。

  他自遠古之末誕生，歷上古、近古以至今，見證過太多絕代天驕，甚至不乏神話傳說中的無上神體，但即便是那等無上神體，比之顧慎也遠有不足。

  可以說，顧慎的天賦堪稱古往今來修真界中第一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天賦達到這等程度，真的近乎於變數了，天地間的變數，超脫於常理之外。

  百萬載來，天地劇變，修真界再無法成仙，古來無數強大修士想要再向前走出一條路，但紛紛失敗，卻也留下了一些線索，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世上事，從來沒有絕對，上蒼哪怕關掉了天門，卻也會留出一線，而那留出的一線，便是變數。

  只是這個變數何時會出現，誰也不知道。

  如今，『姜』便是在顧慎身上，看到了那個變數，看到了那遁去的一。

  近古以來，人道絕巔便是大乘九層巔峰的蓋世級強者，諸多驚才絕艷的絕世天驕也只能走到這一步，前方已經沒有了路，或者說過去曾有路，但如今已被堵住。

  聽到『姜』的話，顧慎微微一愣，他自然是知道對方話中意思指向何處。

  「變數？我會是那個變數嗎？踏出近古以來從沒人走出的路。」

  顧慎心中低語，有些沉甸甸，但也振奮與激動，畢竟百萬年來，修真界中還沒有人邁出過那一步，止步於大乘巔峰。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躁動，他看向『姜』，沉聲道：「諸多天賦出眾的前輩先賢都沒有踏出那一步，晚輩不敢誇口，只能是盡我全力。」

  自絕境踏出一條路的變數，顧慎暫時不去想，現在想太多也無濟於事，他自身境界還沒有走到如今修行路的盡頭。

  顧慎如今定下的目標，便是先成就蓋世級強者。

  若是旁人立下這樣一個目標，會被人笑掉大牙，古今往來慢慢歲月，才出過幾位蓋世級強者，神州五域遼闊無邊，至今也不過只有兩名蓋世級強者罷了。

  一名蓋世級強者足以開創出一家聖地了。

  『姜』點了點頭，道：「是啊，邁出那一步太難了，盡力便好。」

  他是親歷者，見證了一代代人族蓋世級強者衝擊更高境界，無一不是鎩羽而歸，最終壽元大限而淒涼坐化，充滿了無奈。哪怕顧慎天資傲視古今，但會是那個變數嗎？『姜』很清楚，顧慎是比其他人的希望更大，但也僅僅是於無望中找到一絲希望，能踏出那一條路的希望，也是極為渺茫。

  「當初我曾說，你若是百年內能突破大乘期，便是你我做契之時。

  「你如今突破到大乘中期，已經有資格掌控聖城。」

  『姜』開口說道。

  身為仙器，自有威嚴，哪怕是絕代天驕，也絕無可能做仙器的執掌之人。

  此次神戰，聖城願與神戰魁首做契，一大原因是地府帶來的壓力，另一原因則是顧慎的天賦卻是極高，放在上古，是註定要成仙的，很受『姜』的青睞和欣賞。

  「顧慎，你做好準備了嗎？」

  『姜』看向顧慎，鄭重詢問。

  顧慎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

  他對這份天大的機緣期待已久，如今終於要與聖城做契，心中激動萬分。

  『姜』點了點頭，手臂一揮，便見一道結界憑空浮現，籠罩住這座茅草屋。

  「開始吧！」

  『姜』的話音落下，便見其軀體之上綻放出瑩瑩光澤，他自蒲團之上緩緩站起身。

  光彩太過璀璨，令顧慎下意識眯上眼睛。

  不知何時，周遭已經變換了環境。

  茅草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無垠的星空，上方是一顆顆耀眼的星辰，星光散下，宛若給顧慎披上了一層星衣。

  而此刻最璀璨的卻不是漫天星辰，而是前方那一道身軀。

  「姜前輩。」

  顧慎震撼。

  那道身軀此刻已經被光芒環繞、包裹，那仿佛是世間最為璀璨極致的光芒。

  在那片光芒中，『姜』蒼老的身軀在慢慢變得年輕，鬚髮從白變灰，再從灰變黑，身軀不見半分佝僂，雙眸中充滿了驚人的色彩。

  到了最後，那裡金色的靈氣如一片汪洋，澎湃而洶湧，直擊九重天。

  蒼老佝僂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充滿活力的軀體，身姿偉岸，丰神如玉，超然世間，站在那裡便有一種蓋世的偉力，威壓五域八荒！

  與此同時，顧慎感覺自己身體的某一處在發熱，下一刻，便見一道金光升騰而起，赫然正是那枚巴掌大小的聖城令牌。

  這枚聖城令牌爆發出了極致璀璨的光芒，不，不是爆發出的光彩，而是這枚聖城令牌化作了這片金色光芒，與後方的『姜』遙遙呼應。

  「顧慎，逼出一滴心頭精血，融入金芒。」

  『姜』開口了，向顧慎說道。

  顧慎從震撼中回過神來，重重點頭，道：「好。」

  他催動法力，引動心頭精血，很快，一滴鮮紅中散發著淡淡金芒的血液自其胸口飛出，緩緩飄向身前的金芒。

  同時，恢復到自身最絕巔狀態的『姜』也是自胸口逼出一滴金燦燦的鮮血。

  來自顧慎與『姜』的兩滴血液融入那片金芒。

  嗡！

  驚人的氣機在散發，金芒分作兩股，一道緩緩飄向顧慎，一道向『姜』飛去。

  「嘶！」

  當這道金芒飛入顧慎胸口後，顧慎臉色微變，一股濃郁到極點的先天靈氣自那道金芒中爆發，瞬間便充斥其四肢百骸之間。

  轟！

  顧慎軀體一震，披散在肩後的黑髮狂舞，短短几個呼吸間，他的氣機便迅速增長，剛剛突破到大乘四層的修為，如今借著這股濃郁的先天靈氣，直接衝到了大乘四層巔峰。

  修為方面的提升，還只是一方面。

  在顧慎腦海中，仿佛多出了許多東西，一幕幕場景浮現。

  顧慎很快便知曉，因為他認出了這些場景，都是聖城內城、外城的景象。

  意念輕輕一動，腦海中關於聖城的場景便隨著意念的轉動而變換。

  他可以看到聖城的每一處區域，甚至能看到外城一座府邸中，師姐正與宋大家做著糕點，還有正在交手比試的宋旭凡與顧笑。

  顧慎有種感覺，若是他願意，他可以隨時出現在家人身前，並且能夠隨心的使用聖城的力量，仿佛自己與聖城要融為一體。

  顧慎面色凝重，因為他感受到了一股強大而磅礴的力量，這力量太強大了，以至於令顧慎感覺自身渺小。

  若是能藉助這份力量，那地府城隍在自己手下絕撐不過一招。

  「我有種感覺，我可以掌控這股力量......」

  顧慎倒吸一口涼氣。

  這股力量太龐大了，龐大到令他都不敢擅用，擔心會被衝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