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別離

  「舅舅，我們出去買吧，家裡沒有小學一年級的課本了。」

  趙健點頭，回房間拿錢，剛走到門口，打完太極拳的趙坤從院子裡走了進來，他一看趙健的模樣就知道他完全能看得見了：

  「去哪裡。」

  「父親，我變成文盲了，所以讓志平帶我去買書，從頭學起。」

  

  趙坤點點頭，卻指著餐廳，再急也不急這一會兒，吃了早飯再去吧。

  「母親哪裡去了。」

  「她一大早說去買米，我讓她等等，還等不及了。」

  趙坤自然有買米的渠道，但肖月英不肯，人情欠多了，以他們趙家現在的情況，估計很難還得上。

  趙健點點頭，想著等會買完書就去接母親，而桌上已經擺放好了清淡的白粥，滾燙的豆漿，還有各式的醬菜和油條。

  趙健最喜歡的就是豆漿油條，再加一碗粥，營養豐富又養胃，趙志平有樣學樣，兩個人吃的又快又斯文。

  趙志平吃完早餐，放下筷子抹乾淨嘴才看向趙坤：

  「爺爺，我身體好多了，我想恢復上學。」

  「暫時先不要恢復上學，等你身體完全康復再說，不過我要去學校一次，給志安註銷學籍。」

  聽到志安兩個字，趙志平抬頭看了眼時間，今天是志安離開海市的日子了，他很想去送一送志安，但為了防止被人盯梢，都不敢露面。

  「祖父，你路上小心些，告訴志安，讓他好好的，我和妹妹會在家裡等他。」

  「志平，不用傷心，我相信志安遲早會回來的。」

  趙坤看到趙志平眼睛紅紅的，知道他傷心了，可傷心也沒有辦法，能送走一個是一個。

  「父親，這個手錶給志安吧，出門在外需要看時間。」

  趙健將一塊嶄新的手錶從手臂上摘了下來，三十多年了，他第一次戴上這塊父親在他二十歲時送的手錶。

  「不用，我沒打算露面，只是看一眼就好，倒是你，第一次出門，帶好錢票，小心扒手。」

  「爺爺你放心，我會看著舅舅的。」

  趙健笑著走出了大門，他終於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看看自己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到底是啥樣子的。

  看著趙健和趙志平離開，趙坤跟趙靜說了一聲，也踩著自行車出門了。

  他先去了碼頭，找了一個角度，安靜的等待著，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遠遠的看到譚正清一手拿著一個皮箱，一手牢牢的牽著趙志安的手。

  趙志安小小的人兒戴著一頂鴨舌帽子，小手雖然緊緊的拉著譚正清的大手，但眼睛卻在四處尋找，他還想再見祖父祖母一眼，見哥哥妹妹一面。

  或許是親情作用，趙志安在踏上檢票口的時候，忽然朝著趙坤站立的方向看了過去，可惜人太小了，被後面的人群擋住了視線。

  趙坤閉上了眼睛，不讓淚水滑落，等他再睜開眼睛時，人早就沒了蹤影，當船起錨時，趙坤再也忍不住走到了碼頭開闊處。

  趙志安上了船，眼睛卻一直往碼頭的方向看，他堅信自己的祖父肯定會來的，只是剛才人太多了，他找不到而已。

  所以當他看到趙坤站在碼頭的身影時，激動的揮動著小手，見祖父沒有反應，轉頭就想要跑出去，卻被譚正清一把拉住。

  「志安，你去哪裡，這麼多人我們不能分開，不然我可能再也找不到你了。」

  「師父，我祖父來送我了，可我還想看看我大哥和我妹妹，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過來。」

  譚正清隨著趙志安的手指方向看了過去，趙坤默默的站在碼頭上動也不動。

  「走，我們進船艙，我買的是一等艙，站得高望得遠。」

  趙志安聽話的加快了腳步，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在密閉的玻璃窗後面用力揮手。

  船慢慢的往前開，趙志安也不斷的移動著自己的位置，不斷的跟趙坤揮手，最終，趙坤舉起了手，船已離開碼頭，他不用再擔心了。

  趙志安看著越來越小的趙坤，急的真想打破玻璃窗呼喊自己的爺爺，當他看到爺爺也舉起了手揮動，胖胖的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淚，他該自立了。

  趙坤直到船看不見了，才去了志安的學校，這是這個城市最好的學校了，學校注重德智體全面發展，他找到校長說明了情況。

  校長得知志安要註銷學籍，有些可惜，註銷學籍意味著這個孩子以後都不能上學了，而且還要報備教育局。

  趙坤要的就是這個目的，親眼看到校長將趙志安的名字給劃掉，才優哉游哉的出去了，他要去百貨商店看看，給小丫頭買衣服鞋子小帽子。

  街道上鬧哄哄的，糧店門口更是排著長隊，肖月英問了工作人員，等排到她還有沒有糧食，工作人員苦笑，一共才來了兩千斤糧食。

  按照每人限定購買三十斤，那些人昨天晚上就來排隊了，你自己算算能不能買到，肖月英搖頭離開，不用算就知道買不到。

  只是為何只來了兩千斤糧食，上面的補助糧去了哪裡，但這不是肖月英能管的事情，只能去黑市碰碰運氣。

  她熟門熟路的往一個小巷子裡走去，走到一個丁字路口拐了個彎，給了看門的五分錢進了門。

  黑市裡面的人很多，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這裡是賣糧食的，這裡是賣豬肉的，當然也有賣水果和賣衣料的，琳琅滿目，非常熱鬧。

  沒多久，肖月英的菜籃子裡已經有了小半籃子的雞蛋，還有半隻雞，這是給趙靜出月子準備的。

  又走到一個賣大米的攤販前，詢問大米的價格，不要票的大米已經飆升到了一塊二毛錢一斤，而糧站要票才六毛八一斤。

  肖月英雖然嫌貴，但家裡人都吃不慣粗糧，好在她並不缺錢，也沒有傻乎乎的用糧票，既然來了黑市，用糧票就是傻帽了。

  「我買二十斤大米。」

  「帶了米袋子嗎。」

  「帶了帶了。」

  肖月英從籃子裡拿出疊得整整齊齊的米袋子，二十斤米雖然不是很重，但肖月英身材小巧，背負起來有些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