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疲倦

  許老樁疲倦地閉了閉眼。

  「孩子們都饞肉了，難得的事，你就別囉嗦了。」

  「我囉嗦？」

  王婆子大怒，「又成了我囉嗦？」

  這鬧的，許老樁也吃不下飯了。

  「明兒個趕集的時候，你再多買幾隻老母雞回來，我出錢我出錢還不成？」

  這是出錢的事嗎？

  她這幾隻老母雞養了都快兩三年了，還從來沒有被殺過一隻。

  怎麼這喪門星和小傻子才剛進門一天，這老母雞們都遭了秧？

  今天殺，明天也殺？

  

  王婆子心疼的險些暈過去，「我不准啊，反正我不准……」

  回應她的是許聰險些刺進她腦袋的哭聲。

  「我不管！阿聰要吃雞肉，要吃雞肉，一定要吃雞肉！」

  王婆子心疼她的老母雞，也不管是不是平時她喜愛的孫子，一巴掌打在了阿聰臉上，把個小小的嫩臉打出了一片紅痕。

  洪秀蓮本想忍著不再做那出頭鳥，可兒子被打了她心疼壞了。

  也顧不得別的了，洪秀蓮細眉一挑就站了起來。

  「娘，您怎麼打起孩子了？孩子做錯了什麼？」

  「是爹中午的時候說晚上吃雞肉，孩子才從中午大嫂把雞燉上就等到了現在，現在吃不上反倒是孩子的錯了？」

  「娘有什麼火氣自個做了虧心事不敢找人家發出來，全發在自個親孫子身上了是吧？」

  許四趕緊扯扯自個的媳婦，他是知道自個媳婦心裡堵心著呢。

  先是沒了兩畝田，公中少了來源，本來為了供大哥家的寶書念書一大家子就省吃儉用，從今往後還不知道該怎麼更加省吃儉用呢。

  昨晚上又被罰跪了大半晚上，他媳婦本來脾氣就不好，能不堵心嗎？

  可再怎麼堵心，那也是他娘啊。

  媳婦再潑辣能斗得過他娘？

  洪秀蓮一甩袖子抱起了嚎啕大哭的阿聰轉身就走，「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許四連忙跟了上去，「秀蓮，你這是做什麼？」

  臨出門前許四還回頭跺腳，「娘，您說您好好的打阿聰幹嘛？您是不是存心讓我和秀蓮離了心，這日子過不下去才成？」

  他好不容易才娶上的媳婦，要是被老娘氣跑了他找誰去？

  王婆子氣了個倒仰，「這是要造反，這是要造反啊！老頭子，你看到沒你看到沒？」

  許老樁一煙鍋敲在了炕桌上，「還不都怨你？我都說了殺雞殺雞，你非不捨得？現在好了，兒子兒媳都怨你！」

  王婆子看看低著頭的董元娘再看看事不關己模樣的許二，再看看幾個不是抹眼淚就是擤鼻涕的孫子孫女，一仰頭倒在了炕上。

  「讓我死了吧……」

  這一頓晚飯，許家除了莫三娘母女兩個誰都沒吃好。

  許家的院子不算大，這主屋那頭鬧得動靜許春妮和莫三娘在屋裡都聽見了。

  也不知道是今天一天自個做的事超出了自個的想像，又或者是方才已經鬧了一場的緣故，莫三娘竟然淡定了起來。

  任主屋那邊吵啊鬧的，莫三娘只管給許春妮熬藥餵藥。

  全當了沒聽見主屋那邊的鬧騰似的，母女倆說說笑笑，等主屋那邊消停了這才躺下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許老樁一醒過來就又從廚房拿了刀殺雞。

  把死雞交給董元娘的時候，許老樁看著就十分的疲倦像是一晚上沒睡好的模樣。

  「看好了，別再讓那莫三娘把雞給整個端走了。」

  實在是怕了，今天要是再不讓幾個小的吃上一口雞肉，這事就沒得完。

  提心弔膽了一上午，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在許家人憤怒的眼神中莫三娘厚著臉皮又來了。

  不過這回還好，沒把整鍋雞端走。

  只是依舊當著王婆子的面盛了一大碗雞湯並菜，端了走人。

  又把個王婆子氣得臉色發青，半天沒得好聲氣。

  王婆子把著菜，說是今天吃雞，可實際上每個人能分到的也只有一兩塊而已。

  這一頓中飯吃了，難不成晚飯就不吃了？

  晚飯吃了，明天就不吃了？

  這一隻雞，按照平常總要吃上三四天的。

  可甭管許家人是怎麼流著口水也吃不到雞肉的，到了晚上莫三娘又來盛了一大碗走。

  王婆子都有些麻木了，幾個小的眼看雞肉不多了，又哭了一場。

  雞飛狗跳總算過了兩天，第三天許老樁剛鬆了口氣，今天總算可以不用殺雞了吧？

  誰料許春妮又吵著說要喝魚湯。

  別說王婆子了，就是許老樁自個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厥過去。

  吃，也沒說不讓她吃。

  可許春妮這個傻子的吃相太難看，太霸道，整一副吃獨食的模樣。

  許老樁有心晾著她，可誰料牛大珍和田荷花就來了，許春妮眼淚汪汪一通哭訴說想喝魚湯都沒有。

  牛大珍和田荷花就一口一個「老樁叔」，說什麼既然是您非要許春妮和莫三娘母女兩個回家住的，說要好好補償人家，怎麼人家要喝個魚湯都不肯呢？

  許老樁沒辦法，只好又買了魚來。

  董元娘擱了紅棗薑片料酒將鍋魚湯燉成奶白色香飄四溢，又把許聰他們引了過來，一個個吵著也要喝魚湯。

  可莫三娘又跟昨天不一樣了，又是跟前天一樣連鍋端，一滴湯都沒留下。

  四歲的許聰已經掌握了一項新本領，愛哭的孩子有糖吃。

  上次哭著鬧著就吃到了雞肉，這一次一樣哭一樣鬧，是不是就又能喝到了魚湯？

  領著其他孩子一塊，撒潑打滾就往地上一滾。

  許老樁頭大如斗，只好又咬牙買了一條鯉魚，這才算完。

  短短三天，許老樁就覺得自個像是老了十歲一般，精疲力竭。

  王婆子還嘲諷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自個非要把那喪門星和小傻子請會家門，現在後悔都來不及了吧？」

  許老樁上火上的牙齦都腫了，被王婆子一挑釁一時間壓不住火再一次甩了王婆子一巴掌。

  「我為的是誰？我又是在給誰擦屁股？你要是這日子不想過了，你就收拾收拾包袱回娘家去吧。」

  這麼大年紀了不說兒女了，就是孫子孫女都好幾個了。

  真要是被休回娘家，那還不如直接一根繩子吊死算了。

  王婆子捂著臉總算服軟，「那你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