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累了
2024-06-19 03:48:08
作者: 孟夏知時
「蘇弦,你真的還清了嗎?」左月堯慢慢站了起來,垂眸看著充滿怒火的人,「你為了還你所謂的債,自說自話地結束我們之間的感情,一走了之,無跡可尋,這就是你還債的方式?」
蘇弦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
難道他知道了?
「蘇弦。」仿佛是在發泄多年的沉悶,他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臉上,黑眸里早已支離破碎,「你知不知道,你一走了之後,我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遠離故土去國外學習?又為什麼在學習結束後不願回國而選擇去當無國界醫生?」
所有的人都窒住了,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左月堯,如此疏離傷感,如此深情,卻又帶著絲絲的絕望。
「七年......蘇弦,你知道七年有多長?七年裡,我努力地想忘記你,可我忘不掉,你知道這種滋味有多煎熬嗎?我想回來找你,但我一想到你離開時的決絕,我始終沒有勇氣,我怕,我是真的怕,我怕再經歷一次那樣的不告而別,我真的承受不起。」
蘇弦死死地咬著唇,雙唇微微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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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究還是知道了......
她以為,他們分開後,他會過得很好,他會有一個比她好百倍千倍的妻子,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所以這些年即便再想念,她也從不打擾,她對他,只有深深的祝福。
她真的沒想到......
「我想放下,但我放不下,所以我放棄南城醫院的邀請,來北城,因為北城有你,我想來找你!你明不明白!」
「月堯......」蘇弦的聲音帶上了哽咽。
「我想再試試,哪怕最終的結果還是如此,我還是想試試。」眼底充斥著濃濃的化不開的悲傷,「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蘇弦,我累了。」喉結再次滾動了一下,像是在克制著情緒,左月堯後退一步,笑得苦澀,「真的累了,實在不行,就算了吧。」
此話一出,蘇弦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感覺靈魂都從她的身體裡剝離了,她主動靠近,「當時,我也不想的,我沒辦法。」
「那你想過我嗎?」咫尺之間卻又如萬丈,彼此的呼吸都變得冰冷,「你沒有!你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我,如果當時你告訴了我,我無論如何都會解決好一切,但你沒有,你一意孤行,只想離開我。」
「那我怎麼辦呢?」蘇弦幾乎要哭出來,「你告訴我,我怎麼辦?你的母親,贊助了我高中到大學的所有學費和生活費,讓我們家不至於窮困潦倒,也讓我在衣食無憂的環境中念書學習,這份恩情,我沒有辦法不還。」
「所以你就犧牲我去還?」深深的無力感讓他閉了閉眼睛,「這代價,對我來說,太大了。」
蘇弦的心臟像被緊緊抓住了一般,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道,「她是你的母親,她對我唯有這個要求,我沒有辦法無視她的恩情,即便......」
險些說不下去,只好再次穩了穩情緒,「即便我離開了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更合適的,你是左月堯啊,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你說得對。」左月堯冷笑,「我是左月堯,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呢,又何必成天糾纏一個心裡沒我的人呢。」
「我......」蘇弦強忍著眼睛的酸澀。
她的心裡,怎麼會沒有他呢......
「早知今日,當初我又何必去鶴雲嶺,偏又遇見你......」
「你以為我想嗎!」蘇弦呼吸急促,積壓多年的情感讓她瞬間爆發,「如果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我就不該認識你!不認識你,就沒有這麼多事!」
「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才是對的?」回憶像利劍,戳穿著她的心,「難不成我一定要做個忘恩負義的人?死乞白賴地跟你在一起,然後高傲地對你母親說:我就是要跟你兒子在一起,你能拿我怎麼辦!」
「我做不到那樣!我做不到忘恩負義!」
「所以......」漆黑的眸如黑夜般將她吞噬,「哪怕是現在,你都從來沒想過跟我在一起,是嗎?」
「是!」
「你怎麼回事!」陳碧玉恨不得捂住蘇弦的嘴,「吵架歸吵架,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
陸夕冉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師哥,不是的,弦弦說得不對。」
憤怒漸漸隱去,左月堯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淡漠的神色下,卻隱藏著隨時能將一切吞噬的熊熊烈火。
「就這樣吧。」決絕的目光像是在做著最後的告別,「以後,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左月堯!」蘇弦帶上了哭腔,「你混蛋!」
「你就當我渾蛋吧。」左月堯走了幾步,背對著道,「這麼多年了,該清醒了。」
靜靜呆愣的四個人回過神來,他們終於聽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這裡面,還有這層故事,難怪當年......
李易天和任尚同時追了上來,左右拉住了左月堯,李易天道,「月堯,有話好好說嘛,別走啊。」
任尚也在一旁幫腔,「是啊,坐下來好好談,沒什麼事過不去的。」
哎,周泠阿姨也是,為什麼非得橫插這一腳呢,搞得兩個有情人苦苦分離了七年,哎......
陳碧玉抹去了蘇弦臉上的淚珠,「師哥,咱坐下來好好說嘛,先別激動行不行?」
「是啊,師哥,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我能保證,弦弦的心裡一直都有你的。」陸夕冉本就敏感,這一鬧,讓她的心情也變得難受起來,跟著就哭了起來,「別人不知道,我跟碧玉最是清楚的,這七年來,弦弦其實一直都有想你,雖然她嘴上不說,但我們都知道啊,如果不是因為心裡只有你,她怎麼可能到現在連個男朋友都不交呢。」
「抱歉各位,破壞你們吃飯的好心情了。」左月堯頭疼欲裂,「我先走一步了。」
「左月堯!你要是敢走,從今晚後,你我一刀兩斷!」對方的離開,像抓不住的流沙,蘇弦已慌不擇路。
「可以。」得到的回應,淡然又冷漠。
左月堯說完,再沒人勸得住,大跨步地離開了。
蘇弦眼睜睜地看著孤身離開的背影,身體像被利刃一點點地割開,渾身一點點地疼痛起來,雙腿再也支撐不住,慢慢地蹲下了身子,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膝蓋,將頭埋進了雙臂里。
雙肩漸漸抖動,無聲地抽泣,讓氣氛染上了更濃烈的悲傷。
陸夕冉蹲下身子,抱住了哭泣的人,哭著道,「弦弦,你別哭好不好?總有辦法解決的,你別哭啊。」
陳碧玉碰了碰陸夕冉,「你就讓她哭吧,這麼多年,你以為她心裡好受嗎?」
他愛她,她又何嘗不愛他呢,他惦記了她七年,她又有哪一天沒有惦記他呢。
恩情大於天,周泠讓她離開,她難道厚著臉皮不離開嗎?或許,她犯的唯一的錯,就是對他瞞了這件事,自己一個人做了決定。
可這一切,都是他母親的授意,她又能怎麼辦呢?
怪就怪這丫頭,太重情重義了。
哎,這一對苦命的鴛鴦啊。
左月堯在氣頭上,沒人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來,一時間都陷入了僵局中。
站在他的角度,他所承受的,不是一般的痛苦和委屈,愛人離開得莫名其妙,苦苦尋找沒有結果,心痛了七年,歸來卻發現,當初所謂的劈腿,不過是捏造的謊言。
他什麼都沒做,卻無緣無故承受了七年的痛。
換做誰,大概都是無法接受的。
「我先回去了。」任尚雖不舍,但更不放心自己的兄弟,「我回去看看他。」
李易天將任尚送到門口,「好好勸勸,我知道他心裡苦,但師妹心裡也苦啊。」
任尚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離開了。
李易天返回後,陳碧玉有些傷感道,「老公,你去把客房收拾一下吧,今晚她們兩個就住這裡,哪兒都不去了,她這樣,我不放心。」
李易天贊同地點頭,「嗯,也好,我去收拾,你在這裡照看著。」
陳碧玉和陸夕冉一起將蘇弦拉了起來,陳碧玉一邊擦拭著蘇弦臉上的淚水,一邊道,「你也別怪師哥生氣,當年你要是把這件事告訴他,他肯定有辦法解決的,這樣你們就不會分開七年了。」
蘇弦抖了抖唇,無法解釋。
「當然,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畢竟他媽媽是你的恩人,你欠著這份情,人家拿這個做要挾,你不能不聽,可是傻丫頭,你不能因為報恩就放棄一個視你如命的人啊,你可以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嘛。」
「好了,碧玉。」陸夕冉心疼不已,「別說了,弦弦心裡已經很難受了,我覺得當初那事,沒有誰錯誰對,只是選擇的問題,人生本來就要面對一些選什麼都不對的選擇題,誰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麼呢。」
陳碧玉驚訝於陸夕冉能說出這番話來,頗為贊同道,「你說得對,沒有對錯,或許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們之間的感情,註定要經歷這番磨難。」
這一晚,註定是個難眠之夜。
蘇弦回到房間後,坐在床邊發呆了很久,腦海里始終充斥著左月堯說的那些話。
她突然有些害怕起來,如果他們沒有再次相遇,這段感情她會永遠藏在心裡,沒有希望便沒有了奢望。
但他回來了,給了她希望,讓她瀕臨死亡的心又重新復甦,當她意識到自己對他的感情根深蒂固得根本無法自拔的時候,他又說累了。
是啊,他是累了,他的累讓她心疼。
可她,難道不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