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敗陣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這麼草率地離開，她會把一切都處理妥當，一定不會給那個孩子留下遺憾。

  可一切都晚了，她什麼都彌補不了。

  「現在知道難受了？」低沉的聲音帶著輕嘲，「後悔了？」

  「我不後悔！」蘇弦硬著心腸道，「我從不為過去的事後悔！」

  「嘴真硬。」

  「左月堯！」對上他的眼神，蘇弦冷哼，「我是對來運有虧欠，但對你，沒有！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離開你！如果今生可以重來，我希望不會再遇到你！」

  哪怕她窮困潦倒地活著，她也不想用那樣的方式遇見他。

  「很好。」左月堯的眼中，泛起了怒火，「蘇弦，你真的很有本事！」

  「所以，請你以後別再打擾我。」

  對峙之下的沉默，帶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面對如此決絕的話，左月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由不得你來決定。」

  

  蘇弦還未來得及開口，手腕便又被扣住了，在強大的力量下，身子被拖著往前走，邊走，邊聽到他冰冷的聲音，「蘇弦，就讓我們兩看兩相厭吧。」

  蘇弦被左月堯扔進了后座，砰的一聲關上了門，然後從另一邊上了車。

  「地址。」

  蘇弦咬著唇，就是不肯說。

  她能說嘛，傻子才說！

  「不說是吧？」左月堯也不追問了，「那就去我那裡。」

  蘇弦不吭聲，心卻道：去就去唄，我沒腿嘛？等下了車，我不會自己打個車再回去嗎？

  這樣想一想，她的嘴巴就閉得更緊了。

  兩看兩相厭？行！那就看看誰先厭了誰，誰先縮頭誰是王八蛋！

  目的地沒多久就到了，蘇弦趁著左月堯跟代駕師傅結帳的那一刻，推開門拔腿就跑了。

  左月堯看著他跑，面無表情地繼續給師傅轉完了帳，然後收了手機，慢悠悠地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蘇弦跑了一會兒，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左月堯沒有追上來，便停了下來心裡暗自鬆了口氣，為彰顯自己的氣勢，忍不住出聲罵了一句，「王八蛋，等著瞧！」

  其實她就是過過嘴癮，發泄發泄這一路來的憋屈而已，能不見，還是不要見了吧。

  「我等著。」

  一聲並不高的聲音，將蘇弦嚇了好大一跳，她急轉過身子，面前多了一堵好結實的牆，額......是人。

  他是從哪裡鑽出來的？

  「還跑嗎？」

  蘇弦發現，左月堯此時看他的眼神，特別像在看一個傻子，於是她挺直了胸膛，義正言辭道，「請注意你的用詞，我是回家，這是我的權利。」

  左月堯似乎不太想跟她廢話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我是準備送你回家的，是你自己不想回的，那就不回了吧。」

  「別別別。」蘇弦一聽，立馬變得能屈能伸起來，「我回，我回，我現在就回。」

  「地址。」左月堯重複著這兩個字。

  「我自己回，行嗎？」蘇弦將氣勢壓了壓，略顯得狗腿了些，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雙手扣著他的脖子，並露出討好的笑容，「時間不早了，不能打擾到左師哥您的休息，我自己回去就行，就不麻煩您了。」

  看起來，好像已經到達了某人的底線，蘇弦看著左月堯的眉間，漸漸地越皺越緊，然後他的眼神，明顯帶著不耐煩。

  與此同時，左月堯的手鬆了松，嚇得蘇弦將他的脖子摟得更緊了，大叫道，「溪望雅苑6棟1702。」

  左月堯將人放了下來，半笑不笑，「沒必要說得這麼詳細。」

  蘇弦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子！

  栽了！今天算是徹底地栽了。

  左月堯將蘇弦拖回到車旁，蘇弦驚訝地發現，代駕師傅竟然沒走，然後左月堯對著代駕師傅說道，「麻煩你把她送回去，地址她會給你的。」

  蘇弦鬆口氣，好啊，這樣也行，這樣就不用面對他了。

  可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不對啊！

  「那這車子怎麼辦！」這車，又不是她的！

  「車子是任尚的，你記得還回來。」

  蘇弦默默地鑽進車裡，唉聲嘆氣了幾下後，替自己這顆來來回回被折磨了多次的心臟，深深地鞠了個躬。

  左月堯想起了什麼，敲了敲車窗。

  蘇弦就當自己聾了，把頭瞥到了另一邊。

  代駕師傅十分周到地替她按下了車窗，然後左月堯的聲音就很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答應小芸舒周末去遊樂場的事，別忘記了，就算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得把戲做足了。」

  蘇弦哼了哼，不去又能怎麼樣。

  「當然，你如果能昧著良心，在傷害過一個女兒之後，還能再傷害一個侄女的話，你可以不去。」

  蘇弦的哼，變成了恨。

  她恨自己，再次敗下陣來。

  「小姑娘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吧？」半路，師傅見著蘇弦一臉苦相，便熱心地開導了起來，「這小兩口過日子，難免有磕磕碰碰的，互相體諒些就好了，我看你男朋友也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人，一看就是正人君子，而且對你還挺包容的，你看你使性子跑了，他也沒生你的氣，還讓我一定要安全地把你送回去呢。」

  蘇弦動了動唇，張開，合上，再張開，再合上.....眼一閉，罷了！不解釋了！

  還車？

  切，她才不還！

  而此車的主人，正在好不容易打來的車上碎碎念著。

  都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呸！女人才是手足，他這個兄弟，才是衣服！

  但當這位車主帶著萬分不滿的情緒回到家中，看到擺在客廳茶几上的限量版手辦時，一下子笑得跟花兒一樣，早將所有的不滿拋到了九霄雲外，並對著左月堯的臥室門大喊，「堯堯啊，下次要是需要我騰地方，您老人家吱一聲，我馬上滾蛋，絕對不打擾！」

  然後，抱著他期待已久的手辦沾沾自喜去了。

  第二天，蘇弦辦完事回到事務所後，將一串鑰匙交給了齊肅，並對他道，「你開這個車，去一下這個地址，幫我打聽一些事，具體的我會發到你手機上，回來的時候，再將這個車子送還到另一個地址，你自己打車回來，車費我給你報銷。」

  齊肅恭敬地接過鑰匙，「知道了師父。」

  蘇弦走後，一旁的小可湊過來，「你小子運氣不錯，剛來就有事情做，我來的那會兒，在事務所幹了大半年的後勤工作，來來回回不是在茶水間端茶倒水就是在列印間列印文件，要麼就是整理檔案，到現在，熬了兩年，我師父才好歹正眼看我了。」

  齊肅認真地點著頭，「嗯，蘇律師人挺好的。」

  「我剛來那會兒啊，以為她一個女人，沒什麼大本事，所以身邊連個實習生都沒帶。」小可自嘲地笑了一下，「結果不是沒人跟她，而是蘇律師壓根不想帶。」

  齊肅的頭點得更鄭重了，「嗯，是我運氣好。」

  「好好干，別給你師父丟臉。」小可拍了拍齊肅的肩膀，頗為羨慕道，「你可是她的第一個徒弟。」

  齊肅不敢再多聊天，拿著鑰匙出門去了，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黃凱風。

  「黃律師。」對於師父的師父，齊肅更是肅然起敬。

  「嗯。」比起蘇弦的嚴肅，黃凱風顯然不同了許多，笑容可掬地看著齊肅，「這是去哪兒啊？」

  「哦，師父讓我去一個地址，了解一下情況。」齊肅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去吧。」

  黃凱風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走到半路，一個轉身，去到了蘇弦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正靠在辦公椅上閉目養神的蘇弦，以為是齊肅又有什麼問題要問，想也不想地問道，「什麼事？」

  「我就是來問問，昨天晚上的後續情況。」

  聽到聲音，蘇弦一睜眼，沒好氣道，「師父，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八卦了。」

  「這不是關乎到我徒兒的終身大事問題嘛，我這個當師父的，當然要認真些，仔細些。」

  「那要讓您失望了。」蘇弦起身，給師父倒了杯水，「我跟他，絕無可能。」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過去發生了什麼。」黃凱風就著茶水喝了一口，「但我看左醫生對你還是挺有心思的，而且你的那些師兄啊，姐妹啊，都好像很希望你們兩個在一起，但唯獨，只有你看起來是不願意的，為什麼？」

  「難道是當初，他傷你很深？」

  蘇弦的心沉了沉，「是我傷他很深。」

  「這你就不對了。」黃凱風拿出了長者的姿態，「這我得說說你了。」

  蘇弦原以為師父會對於過去的事批評他一番，結果她聽到的是。

  「過去你傷了人家，人家不跟你計較，又回來找你，那就說明，這人是多麼的心胸寬廣，對你又是多麼的忠貞不渝，什麼便宜都讓你占盡了，你怎麼還對人家一副不理不睬，拒之千里之外的態度呢？」

  蘇弦瞠目了片刻，後一想，這確實是他師父能說出來的話，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的。

  「要是我啊，早就感激涕零地撲過去了。」黃凱風雙手抱住自己，有模有樣地模仿起來，「然後深情地告訴他，我愛你，其實我一直愛著你，我們永遠要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蘇弦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個師父啊，就是個老頑童！

  或許就是因為他的這個心態，才讓她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倍感輕鬆吧，外人羨慕的華麗律師服下，也藏著各種明爭暗鬥，勾心鬥角，但黃凱風的樂觀和大智若愚，讓蘇弦在這個事務所里，學到了很多的東西。

  「言歸正傳。」玩笑點到為止，黃凱風轉開了話題，「法援案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