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許願
2024-06-19 03:46:06
作者: 孟夏知時
「就是那個時候,我認識了這位好老師,現在的師哥。」
收回追憶,蘇弦從容淡定的聲音在西餐廳里格外的清晰。
除了左月堯,陸夕冉和任尚都定定的看著她,蘇弦無所謂地聳聳肩:「好了,這就是你們想要知道的真相。」
陸夕冉的淚珠子嘩啦啦往下掉,嘴裡的牛肉再沒有了任何的味道,她心疼地看著蘇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原來過得這麼辛苦。」
蘇弦不知道她的這聲對不起是何緣由,只抬手擦掉她的眼淚:「這裡這麼多人呢,收一收。」
任尚很不滿地看向陸夕冉:「你哭個什麼勁,你該感到高興,身邊有這麼一位了不起的同窗,你得多跟人家學習學習,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小家子氣。」
任尚的話就像一縷陽光,照進了她內心最潮濕的角落,熱熱的,很舒服,蘇弦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任尚,是個善良的人。
「我靠!」任尚的一聲叫,嚇得周圍的人都朝著他們看了過來,但他絲毫不介意地指著左月堯壞笑道:「難怪啊難怪,難怪有人說吃......」
左月堯挑了挑眉,任尚識趣地放下手,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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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夕冉好奇心賊重:「師哥,難怪什麼啊?」
任尚將一塊麵包塞到她嘴裡:「吃你的飯,小孩子家家的怎麼好奇心這麼重。」
陸夕冉咬著麵包,心道:你不就比我大了一歲嗎,怎麼我就是小孩子了呢。
但她沒敢說,因為在語言這一塊,她承認是比不上任尚師哥的。
吃完飯,任尚跑去買了單,蘇弦有些不好意思,他卻十分自然:「既然是堯堯的故人,那也就是我的故人,故人重逢,豈有讓小師妹們買單的道理,再說了我倆誰買單都一樣,堯堯是我內人。」
蘇弦的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反觀左月堯,他似乎對任尚的言行舉止已經習以為常,連說都懶得說了。
他取來了傘,笑著告訴她:「不用不好意思,他家有的是錢。」
在回去的路上,任尚接了個電話,把傘給了陸夕冉,但陸夕冉比任尚低了一頭,那把傘拿得分外的吃力。
「這兩年沒好好吃飯?」
左月堯將蘇弦的注意力喚了回來:「什麼?」
「怎麼還這麼瘦?」
蘇弦認真的想了想,一日三餐她還是規規矩矩地吃的,雖然是粗茶淡飯,但她的胃口其實還算不錯的。
「學習壓力很大?」
「嗯。」她如實地回答:「高三下學期的時候,每天一看到高考倒計時就緊張,有時候晚上都睡不好覺,經常做夢,夢裡都是滿天飛的卷子,卷子上都是紅叉叉,然後就驚醒,我很擔心......」
對面跑來一個忘記帶傘的人,從蘇弦的身邊擦肩而過,左月堯將傘換了只手,走到了她的左邊:「擔心考不上南大?」
「擔心辜負了大家的期盼。」
更怕在自己的父親面前失了底氣。
「我知道你能行的。」
他的聲音依然溫和如初,穿過黑暗的雨夜,像一片羽毛,輕輕地掃過她的心臟,痒痒的,也暖暖的。
「周阿姨還好嗎?」
「她很好。」
「她一定會很好的。」
「為什麼?」
「因為周阿姨是個好人啊。」蘇弦想起周泠的憐愛和溫柔,是那樣的有氣質,而眼前的人,完美的繼承了其母親的全部優點,「你也是個好人。」
「我可不是個好人。」左月堯突然笑了起來。
蘇弦只當他是自謙,沒再吭聲。
離宿舍的距離並不算遠,但他們卻花了雙倍的時間才走完整個過程,宿舍樓下的燈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筆直又長,蘇弦看著那靠得極近的影子,從傘下退了出來。
任尚這個花花公子的標籤算是徹底地貼上了,因為一路過來,他那手機就沒放下過,一路上都是各種膩死人的甜言蜜語,可想而知電話對面的人是何種角色。
只是可憐了陸夕冉,可憐巴巴地舉著那把大傘。
趁著兩人還沒走近,蘇弦輕輕地喊了一聲:「師哥。」
「嗯?」他應聲轉過頭來看她。
「我記得你說過對經濟學很感興趣,為什麼選了醫學?」
「因為我覺得我穿上白大褂的樣子一定很帥。」半分調侃,又半分認真。
蘇弦愣住了。
記憶瞬間一閃而過。
兩年前。
那天他們一起學習了很久,直到天黑了,他的媽媽還沒從外面回來,她就陪著他一起等,兩人坐在村委會的台階上,談論起各自的理想。
她問他:「你以後想幹什麼?」
他說:「具體的沒想過,不過我對經濟學比較感興趣,你呢?」
「我想學法律,當律師。」
「為什麼想當律師?」
「這樣別人跟我吵架的時候就吵不過我了。」她等著他笑完,接著說道:「閒暇之餘我可以做法律援助,讓那些花不起錢請律師的人都能得到幫助。」
他看到,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亮得剔透,忽而又變得暗淡:「我不想像這裡的一些人一樣,法盲卻不自知。」
「是個好理想。」
「或者。」眼眸又亮了起來:「當個醫生也不錯,救死扶傷,多好聽啊,穿上白大褂,一定很帥。」
他取笑:「那些洗腦的電視劇還是少看些好。」
「不過白大褂我可能穿不上了。」
「為什麼?」
「因為我討厭分離......和死亡。」
後來,兩人都沒再聊這方面的內容,蘇弦還記得那天晚上的天空滑過一個流星,她還趁機許了個願。
等許完願,他告訴她,那是飛機,流星是不會一閃一閃的。
她的願算白許了......
現在想來,還是那麼好笑。
「那天晚上你許了什麼願?」
左月堯嘴角含著笑,那笑雖說不是嘲笑,但依然讓蘇弦覺得自己的糗事,有些丟人了。
「我就許了我要上南大啊。」
「猜到了。」
蘇弦突然想到了什麼:「兩年前你怎麼不問我許了什麼?」
「不是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嗎,我不能讓你的願望落空。」
陸夕冉跑了過來,蘇弦見她滿頭是汗,不滿地看了任尚一眼,結果這位少爺完全沒當回事,扭頭就走:「護花任務已完成,回去睡覺,走了堯堯。」
左月堯將一張紙條放到她手裡:「上面是手機號,下面是QQ號,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可以找我。」
說完,就走了。
蘇弦也跟陸夕冉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姚婧在,見她倆回來,只抬了抬眼。
這是她一貫的打招呼方式,習慣了也就不去刻意地靠近了。
姚婧洗漱好帶上耳機就沉浸於自己的世界了,蘇弦爬上床,從背包里摸出一支筆。
正是兩年前左月堯送她的那支,她不離手的用了兩年,除了筆芯更換,外殼依舊完美如初,她保管得很小心翼翼。
陸夕冉的小腦袋從床沿探了出來,蘇弦知道她有話要說,將腦袋也湊了過去。
「左師哥對你真好。」
關於這點,她並不否認,哪怕這份好是因為對她一路坎坷過來的照拂,她也覺得不應該否認,應該感恩。
因為他曾說過一句話:不管是憐憫還是同情,但凡是出於善意的,那便是好的,不必將別人的善意跟自尊心強行掛鉤,否則會傷人傷己。
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不太明白,等慢慢地經歷了很多事之後,她才明白過來。
「左師哥人長得帥,學習又好,又是個正人君子,家境一看也不錯,估計南大都找不出幾個這樣的。」
「然後呢?」蘇弦點了點她的小腦袋:「少想些有的沒的。」
「不是。」陸夕冉連忙解釋:「我是替你高興,在南大還有左師哥這樣的人幫你,我也沒想到左師哥人這麼好,我還以為是那種冷冷的,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呢。」
蘇弦想說,其實她用不著誰的照顧,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話,還是不要說死的好啊。
回男生宿舍的路上,任尚突然感慨:「我長這麼大,都不知道窮是什麼感覺,今天聽小師妹這麼一說,還挺有感觸,這麼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姑娘,竟然經歷了這麼多,想想都覺得心疼啊。」
「但凡家境不好的,別人都是閉口不談,面子上裝也得裝出個家境富裕的樣子,像她這麼坦誠的,可真是不多見了。」
任尚由衷地讚嘆:「這小師妹,讓我有種保護欲啊。」
「你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別打她的主意。」
左月堯的聲音有些清冷,表情變得嚴肅,但依然沒有讓任尚知難而退:「那她喜歡什麼類型的?」
左月堯沒搭理他。
任尚不依不饒:「你這樣的?我看你對她了解得很吶,告訴人家嘛。」
「不知道!」甩開糾纏,腳步走得飛快。
任尚跟在後面追了一段距離才再次纏上:「那個什麼棗子啊,雞蛋啊,什麼時候也讓我嘗嘗唄。」
因為某人之前提過,說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是棗子跟雞蛋,當時任尚一臉懵逼,不懂這倆玩意兒到底好吃在哪裡。
現在他是徹徹底底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