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離別

  第二百九十二章 離別

  阮恬恬多有擔心，顧雲卻一再保證無事，這才讓阮恬恬睡了個安穩覺。

  聖旨上的意思只說太子生辰將至，多念太傅，盼與太傅一聚。但有點智商的人不難猜出，顧雲這一走，怕是不會回來了。

  太子生辰九月十三，滿打滿算還有一個多月。從西南快馬加鞭，路上要留半個月，顧雲剩半個月的時間交接公務，阮恬恬也得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處理好福余堂的一切。

  而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他們在西南遇到的這些友人。

  最先掉豆子的是賀夏螢，得到消息的第二天，賀夏螢一大早就跑了過來，似是有萬千話語想要和阮恬恬說，真見到了人，卻眼淚汪汪止也止不住。

  阮恬恬看著眼前的賀夏螢，也是一陣不舍。

  將軍小姐從小被一群將士糙養，十幾年的時光里，親近的女性只有阮恬恬一人。這一年裡，她跟著阮恬恬學會了種地、製糖、甚至連木工活都有涉獵，更別說還第一次離開她自幼生長的地方，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阮恬恬要走的消息徹底將她擊懵了。

  明年她就要十八了，家裡的媒婆月月都比上月多，她今後的日子，要怎麼辦呢？

  「阮姐姐，我……」賀夏螢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說什麼。

  但阮恬恬，或許懂了。

  賀夏螢天真颯爽，有著勇氣也有實力，難得的赤子之心。

  她牽住賀夏螢，微微笑道：「夏螢，沒有人能陪著你走一輩子。我不行，甚至賀小將軍也不行，你要先是你自己，才能成為別人的誰。」

  那一刻，賀夏螢醍醐灌頂。

  要先成為她自己。

  儘管明白了什麼，但賀夏螢回將軍府的時候仍舊鬱鬱寡歡。出總督府門的時候她還遇到了劉啟之，冷麵侍衛仍舊面無表情，十分規矩的行禮。

  賀夏螢停住腳步，問：「你也要走嗎？」

  劉啟之一板一眼道：「我仍是左西的將士。」

  「那你……會為我留下嗎？」

  劉啟之稍稍皺了下眉，並沒有說話。

  賀夏螢深深看著他，她已經忘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的劉啟之。她不傻，知道顧雲走了，劉啟之也不會永遠在西南待下去。最終，賀夏螢嘆了口氣。

  她抬頭看著天邊的雲，遠處是昭通城的城牆，再遠處是十萬大山。

  賀夏螢頭一次覺得，天地竟是如此龐大廣闊。

  天大地大，她想去看看。

  賀夏螢笑了笑，沒再詢問劉啟之什麼，轉身回了將軍府。

  阮恬恬怎麼也沒想到，第二個因為他們離開而掉豆子的，竟然是阿郎。

  經歷了博朗水患又經歷了共濟會命案的少年因為走私人口一案中的貢獻，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勞作。他在了卻博朗城最後的牽掛後，行至昭通，準備參加左西的徵兵。

  徵兵的告示還未完全貼出來，少年在路上將身上僅存的幾個銅板救濟了別人。身無分文的他進了昭通城之後走走停停，不知不覺走到了總督府門前。少年站著發呆，突然就聽到了旁邊人的議論。

  「半個月後就出發，這走得也太急了。」

  「就是，怎麼好端端的就要回京城呢？顧大人來了後，咱們的日子越過越好。」

  「可不是，就連顧夫人也是仙女一般的人……真捨不得呢。」

  阿郎猛然轉身，問那談話的兩人：「誰？你們說誰要走？」

  兩人正是總督府的採買，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才道：「顧大人一家，你不知道嗎？城裡都傳遍了，大夥都捨不得呢。」

  髒兮兮的阿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著兩人，然後瘋狂轉身想要闖入總督府。門前把守的將士眼疾手快便將阿郎抓住，兩個採買嚇了一跳，喊道：「這這這，我們可不認識他啊！」

  守衛當值一年了，也是頭一次見到有人光天化日強闖總督府，眼裡全是驚疑不定，偏偏問阿郎什麼少年都倔強的不回答，眼看就要將人扭送官府，突然被無聊到處溜達的才景看到了。

  「咦，你不是夫人在博朗城撿的小孩？叫什麼……阿郎？」

  於是髒兮兮的阿郎被抓進了總督府，洗刷乾淨後領到了阮恬恬面前。

  阮恬恬剛用完山楂羹，正準備消食呢，就看見被才景提溜來的阿郎。還沒表示自己的疑惑呢，又看見阿郎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砸。

  他不說話，眉目間都是尖銳的恨意，看著阮恬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阮恬恬嚇了一跳，趕緊問：「這是怎麼了？別哭！到底怎麼了！」

  「你要走了。」阿郎惡狠狠擦了把自己的眼淚，陳述道。

  阮恬恬覺得，這一瞬間四周人看她的目光都充滿異樣。

  她硬著頭皮，又帶著點茫然道：「我……我……那是聖旨啊？」

  阿郎吸著鼻子，目光就像一頭狼，兇狠又帶著說不上來的奶氣：「我一定會……一定會！」

  話沒說完，他也不看阮恬恬，轉身頭也不回走了。

  阮恬恬：「……」全程懵逼。

  「你會啥？？？」她忍不住喃喃，然後趕緊對才景道：「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好歹是咱們撿回來的！」

  若干年後，已經成為大啟內外聞名的喋血將軍的阿郎於亂軍中救下當朝太子，在接受封賞時拒絕了一切，只淡淡道：「我這一生，不求功名利祿，只是報恩罷了。」

  而此時，還是狼崽的少年被才景抓了回來，又丟給了劉啟之，大家嘻嘻哈哈，像逗弟弟一樣逗著阿郎。

  等到晚上顧雲回來聽說了此事，又一陣忍俊不禁，借著藉口將無辜的阮恬恬好生欺負了一番。

  半個月的時間，也長也短。長到顧雲寫出了西南五城未來五年的發展計劃，將其鄭重交給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地方官，短到阮恬恬還沒來得及再好好看看這座城，還沒走訪完第一批種植甘蔗的農戶，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就算有諸多不舍，這對遠從上京而來的總督與夫人，都該歸京了。

  他們走的那一日，賀春明、賀夏螢、劉啟之、阿郎，腿腳不便的孫三百，帶過小麼的奶娘……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一一在城門拜別。

  那些面龐看起來，都是熟悉的。

  顧雲拱拳，承蒙恩惠，阮恬恬掀開馬車的帘子，抱著小麼對著眾人擺手。

  「要幸福啊！」

  「要回來看看啊！」

  「要平安啊！」

  不知誰喊出了第一聲，聲聲不息。

  車隊遠走，送別的人們卻依舊遠遠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