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陰謀

  第二百二十一章 陰謀

  校尉聽說是周伯出了事，先是驚愕，然後不忍，等唏噓完了之後，又皺起了眉頭。

  周伯人好，每次見他們都樂呵呵的，有時候還拿幾把家裡的小青菜送到營口。

  可他兒子著實不咋樣。

  周杰這人，哪裡都要占到便宜，自己絕不吃虧。

  校尉嘆了口氣，點了身邊的兩三人：「走，一起去看看。」

  從秧房到農戶的甘蔗林旁，這群人高馬大的將士們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晨起的太陽還不猛烈，校尉遠遠就看到甘蔗林旁的空地上圍了不少人，再走近些，嚎啕的哭聲便傳入了耳。

  有人眼尖，看到了這群大兵，喊道：「左西軍來了！」

  

  哭聲不止，大家紛紛轉頭看去，然後讓出了一條通道。校尉走進去一看，周伯躺在地上，臉色鐵青嘴唇發紫，他彎下腰將手指放在老人頸邊，觸感雖有餘溫，但脈搏卻已不再跳動。

  一旁大哭的是周伯的髮妻，兩人相敬如賓一輩子，沒想到今日分別。

  周杰雖沒哭，但眼圈卻是紅的。他的呼吸很重，喘著粗氣，仿佛在抑制著什麼。

  校尉略有不忍，站起身來，低聲道：「請人收斂了吧。」

  「大人！」那周杰卻突然高聲道：「我爹死得冤啊！」

  石破天驚的一聲，眾人仍是懵懵懂懂，校尉卻變了臉色。

  果然，下一秒，周杰聲淚俱下：「大人，我爹不是活活累死的，是有人害死他的！有人讓他活活累死啊！一片兩畝的甘蔗林，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日頭比剛才烈了，幾個大兵額頭上都滲出汗水，校尉厲聲喝道：「亂說什麼？周杰！我知道周伯出了事，你太過悲傷，但話不能亂說！」

  周杰哽咽，微微垂下頭，眸中卻閃過一絲精光。

  校尉派了幾個人盯著周家，不讓他們亂說。圍著的人被紛紛勸開了，昭通城裡的負責收斂屍體的棺材鋪將人抬了回去。一整天下來，都沒見什麼異樣。

  校尉稍稍放了心，盼著周家早點辦喪事，周伯早日入土為安。

  晚上躺在榻上的時候，校尉還在想，若是有機會，明日去給周伯上上三炷香。

  然而等天亮沒多久的時候，校尉被砸了個頭暈眼花。

  周杰穿著孝服帶人抬著周伯的屍身去了總督衙門前！他們一家老小將近十口人披麻戴孝跪於衙口，嗚咽聲不絕於耳。除此之外，周杰還請了嗩吶隊，刺耳的嗩吶聲驚醒了半條街。

  顧雲早上還沒出府呢，便聽到下人來報了這件事。

  阮恬恬難得起了個早，見下人急急忙忙，忍不住問：「是出了什麼事？」

  「上京來了摺子，」顧雲不動聲色，仍給娘子夾了一筷子菜：「我要趕緊去看看。」

  阮恬恬果然不疑有他，囑咐顧雲快去，自己呼嚕呼嚕吃了早膳。顧雲臉上雲淡風輕，出了府卻稍稍皺了眉頭。立刻有侍衛來詳盡給他解釋這件事，他聽後吩咐兩句，馬車繞了個彎，從總督衙側門進。

  嗩吶吹了一早上，總督衙里每個人臉色都不太好。昭通城也議論紛紛，連左西營都聽到了風聲。

  但顧雲仍是按兵不動，任由日頭曬到周家每個人的腦袋上。

  聽到消息的校尉先是跑了趟左西大營，稟告了賀春明之後又回了昭通城，一個早上馬不停蹄。靠近總督衙時，只覺得嗩吶聲吹得耳朵痛。

  校尉忍著衝到周杰身邊的衝動，從總督衙側門進去了。總督衙里也是烏雲密布，他跟著侍衛走了半晌，終於到了辦公的殿外。嗩吶聲穿透力極強，在這裡仍有回音。然而校尉抬頭看去，卻發現顧雲正在殿內批改文書。連帶著一旁的幾個通判師爺，也一臉冷靜。

  這位魁梧的漢子怔了幾秒，接到侍衛稟報的顧雲抬起頭，看向校尉的目光尚且溫和。

  不知怎麼的，神情緊繃了一早上的校尉頓時就放鬆了。他幾步上前，向顧雲行禮，然後道：「在下左西伙頭班校尉，見過總督大人。」

  顧雲微微點頭，校尉繼續：「我已經按照大人和小將軍的吩咐，將這幾日在田裡見過周伯的人找齊了。周伯前一陣所在的醫館，也已派人去過。」

  顧雲點點頭，道了聲辛苦。校尉臉上燒得慌，只覺得這麻煩是自己惹出來的。

  阮娘子那麼好的人，他實在慚愧啊！

  侍衛領著校尉下去，跟阮恬恬交好的通判沒忍住，問顧云：「大人，門口的真不用管嗎？」

  大啟明令禁止不能在官府門前喧譁，他們將周家驅逐合情合理。

  然而顧雲只說了一個字：「等。」

  等什麼？通判不解看向顧雲，顧雲卻早已繼續低頭，審閱著從其他城傳來的文書。

  ……

  周杰在門口唱了兩個時辰的獨角戲。

  從旭日東升到烈日當頭，周家母娘顯然已經沒了力氣，跪坐在地上搖搖欲墜。幾個本來嗚咽著的周家子弟，也都哭不出聲了。

  他們選了總督衙正前方的位置，看這條街沒一個死角。同樣，所有人也都能看見他們。

  周家幾人口乾舌燥，卻連水也不好多喝一口。那些吹嗩吶的更是力竭，聲音早不如幾個時辰前響亮。

  周杰胞妹忍不住了，開始扯他袖子，壓低聲音道：「哥，咱在這哭了一個早上，也沒見人打理啊！」

  這和昨夜說得不一樣！

  周杰也快速掃了自家人一眼，幾個妹妹妹夫東倒西歪，嬸子也都不再吭聲。唯獨母娘一人傷心落淚，目光渙散。

  這和他想的，也不一樣啊！

  周杰膝蓋生痛，昨晚幾人計劃著，他們這麼大陣仗，要不了一炷香時間，總督衙就要恭恭敬敬將他們請進去。可現在，現在完全沒人理他們！

  他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凶光，這總督不愧是上京來的，有幾把刷子。

  今天，就讓他教教這個總督，什麼叫人言可畏！

  這麼想著，周杰壓低了聲音給胞妹說：「你先帶母娘回去，路上走慢點。這一路，把那顧夫人的故事，全都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