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態度

  沈樂柏和高華到時，沈樂妍已經一戰成名，名動裴府了。

  一路走來，聽著那些下人議論的諸如，「那個沈姑娘也真是好笑，竟然躲到了淨房裡……」

  「一個農家丫頭，竟然還知道才比子建，貌比潘安呢……」

  「聽說二太太氣壞了，是叫人把表姑娘硬著從老太太那裡拖走的，這會子正安排人進京送她呢。」

  「聽說，老太太被沈家姑娘逗得好一陣笑呢。」

  「是啊，我也聽說了，她一個鄉野丫頭，罵人罵得倒巧，不吐一個髒字兒，就把范家表姑娘氣得吐血……」

  「哎，你們說，老太太為什麼又帶她回來呀，是不是想……」說著就是一陣意味深長地嬉笑。

  裴家下人出去了，沈樂柏環顧待客廳，半晌憋出一句，「咱家大妹是個不一般的人吧？」

  高華抿嘴兒笑，「這你不早就知道的？」

  沈樂柏搖頭笑，「從前她嘴頭可沒尖利。」

  

  范家姑娘被范氏使了人強行拖走後，裴老太太正在笑說沈樂妍，「怎麼只記得往淨房，不知道往我這裡來？」

  沈樂妍笑，「當時只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了，也沒想旁的……」一句話未完，外頭就有人報說是沈樂柏和高華來給她送衣裳妝奩等物了。

  裴老太太就笑著擺手，「去吧，見見你哥嫂，也安安他們的心。」頓了下，又朝喬嬤嬤道，「你也跟去一趟，就和他們說，他們的妹子在我這裡只管放一百個心。要有一點子差池，拿我老婆子是問。」

  喬嬤嬤忙應了一聲。

  沈樂妍則忙忙地道，「您這話可嚴重了……」

  裴老太太沒理會她，而是朝喬嬤嬤道，「告訴他們，要想來看看他們妹子，只管來。衣裳什麼的都不用再送了。正好咱們府里要做冬裝了，一併給做了也就完了。再有，家裡若是不放心呢，把今兒那三個小丫頭接來陪陪她也成。」

  老太太說一句，喬嬤嬤應一句，見老太太吩咐完了，就朝沈樂妍道，「沈姑娘，咱們去吧。」

  沈樂妍原想推辭衣裳什麼的呢，這老太太根本不給她插話的縫隙，只得朝裴老太太感激一笑，跟著喬嬤嬤出去了。

  到了待客廳，喬嬤嬤笑說了老太太的話，就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順帶也把門外侍候的人給帶走了。

  廳里只餘下兄妹姑嫂三個。

  沈樂柏瞅了瞅沈樂妍臉上蒙臉的紗帕，擔憂地問，「妍丫頭，傷得重麼？還流血麼？痛麼？這會子感覺好些了沒有？」

  沈樂妍一把就把紗帕子揪下來，兩條又深又長的血道子結了痂，乾結的血痕讓兩條口看起來比初劃傷時，更顯猙獰。

  沈樂柏就嚇了一跳，沈樂妍忙道，「也沒有太重，就是看著嚇人。」說著抖了抖手中的紗帕子，「抹上藥後看著噁心的，我就拿這個遮一遮。」

  沈樂柏不放心走近細細看過傷口，見似都都凝結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又不滿，「這家老太太到底什麼意思？讓你來養傷，也是她硬請的，結果呢，請到了家，卻任著別人去鬧你，也不管不問。虧得你機警，要不然，再被人抓破了傷口，這臉還要不要了？」

  沈樂妍道，「沒有外頭傳的那兇險，就是小女兒家的小彆扭罷了。你們別擔心！」

  高華是擔心，可是丈夫這話，也不大好，就拐了拐他道，「這是在人家地盤兒上呢。」

  說主家的壞話可不大好。

  沈樂柏就長舒了口氣，朝沈樂妍臉上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又無奈地口了氣兒，才正了神色道，「妍丫頭，往常你做事都知道分寸的，我也沒話可說你。今兒呢，我是心裡擔心，得囑咐囑咐你。」

  「不管這裴家老太太心裡是怎麼想的，你呢，總歸是在人家家裡做客，說話行事要小心，再有，也別給主家添麻煩。受了委屈，只管告訴人去，你即是個客，就不好和主人家的人明面兒起衝突……」

  自從沈樂妍重生以來，因為實際年齡的關係，她很難發自內心的把這個少年當然有權威的哥哥。沈樂柏大概是見她不怕不在意，也很少擺兄長的譜兒。

  此時這話一出，沈樂妍突然覺得，好似兄妹關係，又回歸原位了一樣。

  或者說，從前她因為心理年齡，表面上內心裡，都像是個姐姐，如今突然就成了一個實打實的妹子，而沈樂柏也成了個實打實的兄長。

  這種感覺又是一個奇妙，卻不反感。想反，心裡還有些暖暖的。

  就忙點了點頭。

  沈樂柏又囑咐了些諸如，人家抬舉，自己不要忘形。隔個一兩天呢，叫人往家裡捎個信兒。再有，自己忖著這傷沒大礙了，或者裴家老太太態度鬆動了，又或者她這一時興起的新鮮勁兒過了，自己可記得主動請辭，別住著住著就忘了回去了。

  最後道，「要是真箇兒受了委屈呢，你也別忍，往外遞個信兒，我們好來接你。」

  拉拉雜雜事無巨細地叮嚀了一大篇子話，惹得高華直說他，像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跟叮嚀兒女差不多。

  最後，沈樂柏委婉地回絕了喬嬤嬤轉述的裴老太太的提議，「老太太抬愛，我家感激不盡。就是我二妹三妹和堂妹年紀小見識少，來了白給老太太添麻煩，我家心裡不安，就不叫她們來了。就是我家大妹，還請喬嬤嬤多多指點著她，別又讓她像今兒一樣，做錯了事。」

  這才和高華去糖鋪子裡尋郭陽去了。

  裴老太太給沈樂妍做衣裳的話兒，很快就傳到了裴大太太的耳朵里，一併傳進去的，還有沈樂妍和范家姑娘那場並沒有衝突起來的衝突，和她當時那些故意氣范家姑娘的話兒，當然，還有裴老太太幾度失笑，以及那些親昵有加的話。

  裴大太太略想了想，半下午的時候，忖著老太太有精神有空子，借著請示晚飯的由頭到了這邊兒，說了不幾件家事，就朝老太太笑道，「過兩天兒錦繡閣的繡娘師傅就要來給姐兒們量身做冬衣了，我忖著沈農姑娘的傷，一時半會的好不了，府里的姑娘們做衣裳隔過她可不大好看，老太太，您瞧，是不是也給沈家姑娘比著寧姐兒幾個的份例，添置一些過冬的衣物。」裴含寧是裴大太太的長女。現今十五歲，已定下金陵徐家的長房嫡長孫。

  裴老太太擺手道，「不用添那麼多，兩三件，不落下她就好了。」

  裴大太太心裡又不託底了，白日裡傳出來的話，聽著似乎像是老太太很滿意她，神情話頭都親昵得很，跟待自家晚輩一樣。她就忖著老太太說添衣裳，肯定是要添全套了，這一轉眼的，語氣神態就又像個真正的客一樣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