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麥收（一）

  提到麥收，又勾起陸氏的心頭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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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正在廚房備高梁面，好做些花卷饃饃吃，聞言就停了手，朝她嘆笑道，「要說往年啊，別說這十二畝麥子了，連你李家嬸子家的六畝，也多是我和你爹干……」

  聽她一提，沈樂妍也想起來了。原來那小丫頭的記憶中，每到這熱火朝天麥收時，何止沈老二和陸氏累得不像人樣，那混身上下，鼻里眼裡，頭髮上身上，全是灰塵草屑。就連她和沈樂柏，身上汗濕的衣裳也沒幹過。

  還有沈樂梅和沈樂萍，也要跟著下地撿麥穗。曬得小臉蛋通紅不說，本該生龍活虎的年紀，到了那幾天，也天天累得走路都歪斜著。

  她就冷哼道，「一百一十六兩七錢的銀子，還是便宜她了。」

  說得陸氏反倒笑了，拖著長音嘆息道，「不少了。莊稼人嘛，不賣力氣咋活呢？」

  說著又她又朝沈樂妍一嘆說，「麥收這個時候請人可不大好請。」

  靠山村這邊兒雖然挨著山，卻不是深山。田地可不算少，就這還肯乾的人家不知足，趁著空子就去開那大片緩坡荒地呢。

  家家不都是為了多打幾個糧食好多賣幾個錢，多養家麼？

  說到這兒，她又微微沉默了一下說，「要是往年，倒也不怕，就是今年你爹這腿……」話音未落，沈老二就在外面高抬著腿，揮舞著胳膊道，「我都說腿沒事了，趕緊的活面吧。活完了面，咱們就去割坡地上的。」

  坡地到底地力薄，也存不住多少水，地薄缺水的麥子就早熟。現在已經人家開始動手割麥子了。

  原沈樂妍雖生在農家，小時候也做過沈樂萍沈樂梅她們做過的活計，到底很多年沒做了，想到麥收時的勞累，還是有些怯活的。

  但聽陸氏這麼一說，她就發了狠說，「那成，咱們不請人了。往年能收完，今年也一定能收完！」

  說著捋了袖子就去草屋拿沈老二早磨好的鐮刀。

  沈樂萍九歲了，在一旁踟躕了下說，「娘，要不，今年也讓我割麥子？」

  陸氏忙說，「不用你割，省得鐮刀再割了手。那年你稹元哥……」她想說李稹元那年玩鐮刀差點割著自己的臉兒的事，說到這裡就頓住了，嗨了一聲說道，「我今兒是怎麼了，接連提起他來了。」

  自打他上回走後，大家再沒見過他。就連同住在鎮上的老陸家人也沒聽到過他的什麼消息。

  想到這兒，陸氏不免又心裡打鼓，和沈老二道，「也不知道他現在韓家到底怎麼了？」

  沈樂妍就對她這個掛心的樣子很無奈，拖著長音笑道，「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還是別操那心了，趕快忙咱們自己家的正事兒吧！」

  陸氏笑罵她一句，縮回廚房趕緊的把面活出來，好發了面蒸饅頭。農忙時節，大家即是累，也是熱。大魚大肉的反倒吃不下，就這饅頭加些小醬菜吃得最香甜，也最頂餓，做起來活來也有力氣。

  她在廚房裡忙著，沈老二沈樂妍還有一到農忙總要停工幾天的沈樂柏，在外面準備鐮刀，收拾自家的太平車。

  一番忙活之後，沈老二趕著車，沈樂妍沈樂柏還和兩個妹妹，連帶私塾里也停課的小樂棟，兄妹五人坐在車廂里往田裡去。

  車子出了巷子，順著坑邊道向北走，才剛轉到通往田間的大路上，迎頭就碰上一輛牛車，正要往小道來。那人一見沈老二趕著車出來，忙往邊兒避了避。

  抬頭看清是沈老二，忙道，「喲，這不是柳絮二叔嗎？」

  沈老二連帶沈樂妍等人這才抬頭看，趕車的竟然是杜氏的爹，車廂里坐著三個兒子，還一個半大的小子。

  沈老二忙跳下車，朝他笑道，「喲，你們趕著這時候來了，敢是來幫松哥兒收麥子的？」

  杜氏的爹也忙下了車，朝他笑道，「幫收麥子是幫收麥子，卻不是幫他一個收。」

  沈老二心下明白，暢意大笑道，「敢情我們家也有份兒啊？！」

  「那是自然的！」杜氏的爹也爽朗地笑道。有他們家一家的恩情，便是不幫沈樂松，也要幫他家的。

  麥收時多雨，大家都怕麥子收不回家淋了雨，當然幫手越多越好了。

  沈老二當然不會推，只是笑問，「咋著，你們家的活計忙完了？」

  「我們在山裡頭比你們這裡稍稍冷涼些，我瞅著還要三四天才能大熟。再有，我們那邊兒不比你們這地界，田不多。」杜氏的爹笑道。

  沈老二便忙說，「那敢情好，先幫我們家收了，趕明兒我去給你們幫忙。」一邊說，一邊還請杜氏的爹家去。

  杜氏的爹擺手道，「原沒碰上你，肯定是要先到家的。即然碰上了，還不趕緊的做活計，還去家裡做什麼？淨白耽擱功夫！」

  見沈老二堅持，杜氏的大哥就笑說道，「叔，你也別推，我們就是奔著幹活來的，你要真箇兒過意不去，你好吃好喝好招待，不就完了嗎？」

  有他這話，沈老二也不推了，當下就叫沈樂妍幾個小的下車回家，「告訴你娘，你大嫂的家裡人來幫忙了，中午整些好酒好菜。」

  杜氏的大哥看起來是個更爽朗的，聞言就朝沈樂妍幾個笑道，「告訴嬸子，我們不去家吃，送到地頭，吃完了好接著再做活！」

  和這樣實誠又爽朗的人打交道，唯有舒心二字了。沈樂妍笑著應下，帶著三個小的飛快回家，把這件事告訴了陸氏。

  陸氏便失笑道，「來得正好，咱們正瞌睡呢，就有人來送枕頭了。」

  一邊掏錢給二丫頭沈樂萍，一邊朝沈樂妍說，「你去瞅瞅你大哥在不在，告訴他一聲，他岳丈來了。」

  小姐妹倆聞言，一個去打街中打酒，一個去了沈樂松家。

  沈樂妍隔牆看了看，院中沒人，喊了幾嗓子，也沒人應，回來和陸氏說，「興許是先下地了吧？」

  陸氏就嘆，「你大嫂一不在家，你大哥一個人，跟個幽魂似的。飯也沒人操持，自家整日裡胡亂對付著。」

  因他動靜小，有時家裡有沒人都不知道。

  想了想她說，「那也先不用去找他，到了午時總會回來的。這幾天把他的飯也做上，先讓忙過這幾天再說吧。」

  沈樂妍就點了點頭，著手幫著陸氏合計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