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事成

  在沈老二一家說著老大家的事兒的時候，夏氏帶著穿戴一新的沈老大一家踏進了韓家的主宅。

  她雖然氣馬氏敢要挾她，當初張口和那位在韓府頗為得臉，也是為她的事出頭的田媽媽說這件事的時候，也頗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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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田媽媽帶回來的消息，說韓家老太太對她說的這件事頗感興趣，單這一句話，就讓她把這不甘心給扔到一邊。

  若沈樂瑤當真能進了韓家主宅，那麼她這個引薦的人，自然也入了韓家老太太的眼。當然，她心裡也明白，行這一出，也把二房的三奶奶給得罪了。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如今韓老太太春秋正盛，韓家大老爺在京城官居四品。韓家二老爺卻是一事無成，二房這位三奶奶出身商賈，雖然娘家有錢，行事卻頗不入韓老太太的眼。

  這裡頭的原因頗多。

  其一是，這位韓家三少爺不成器，專在女色上下功夫，而這位三少奶奶卻是個上進要強的，見丈夫不給她作臉，心中不滿。小兩口自打成親就沒和順過。那韓三少爺見三少奶奶一味的嫌棄他不上進等等。索性不理會她，也不近她的身兒。

  這位三少奶奶進府三年，還無出。

  而她呢，也發了狠，即然你不叫我有兒女傍身，那些鶯鶯燕燕也別想有孩子。但凡發現哪個妾或者通房有了身子，不管不顧的，帶了人就去灌藥。

  原韓老太太因她娘家的錢財兼二房不爭氣，也就睜一隻眼閉一眼，縱得她愈發不知收斂了。這才動了心思，到外頭抬一房良家子做妾，想叫三少爺這裡早些開枝散葉。

  其二是，這位三少奶奶仗著她娘家的錢財，愈發不把二太太放在眼裡。常在下人面前，張口閉口吃我的如何，韓老太太也氣她這一點，抬個良家子生下子嗣，也是壓一壓她的意思。

  總歸，這件事，多半是能討韓老太太的歡心。她便把這件事和她丈夫說了，這位旁枝的韓三老爺眼裡只有大房和韓老太太，對此是一百個贊成。還誇讚夏氏心思細膩。

  做成這一件事，能得兩個緊要的人誇讚，夏氏便把原來的不甘給拋得一丁點兒不剩。

  反而掏心掏肺地張羅起這件事來。

  春風得意滿面帶笑的帶著人進了府，去尋那位田媽媽。

  小丫頭上了茶就退下去了。

  沈老大跟做夢一般打量著屋子。這是一間韓府最平常的待客廳子，擺設也不算奢華。但只那油光鋥亮的紅木桌椅，還有那精緻小巧的茶壺茶碗，乃到窗上的鏤空窗格，那薄如蟬翼的糊窗紗，都讓沈老大這三個沒見過世面的泥腿子，大為驚訝讚嘆不已。

  先前馬氏還極力端著架子，穩噹噹的坐著。可坐了一會子，便坐不住了。忍不住起身，這裡看看，那裡摸摸，發自內心的喜氣兒，跟那滾了鍋的開水中的泡子一樣，咕嘟咕嘟往外冒，連眼裡的光似乎都染上那滾開的水散出來的熱氣兒，忍不住和女兒低聲道，「瑤丫頭，再沒想到你竟然有這樣的造化！這樣富貴的日子，一輩子哪怕過上一天，死了也知足了。」

  沈老大嫌她說話晦氣，忙放下正細看一隻小巧花瓶，瞪眼低聲喝道，「混說，什麼死不死的？咱們瑤丫頭要一輩子長長遠遠的過這樣的日子！」

  馬氏自覺失言，忙笑著說，「我不是就那麼一說嘛？」

  沈樂瑤嫌他們兩個沉不住氣，不耐煩地低聲道，「快坐下，叫人家看見像什麼樣子？！」

  沈老大不但不嫌她說話沖，反而覺得女兒能沉住得氣，擺得起譜兒，襯得起這韓家。

  聞言就笑呵呵地坐下。

  不一會兒，夏氏帶著那一個四十來歲，看起來頗有體面且面目威嚴的婦人挑簾進來。

  這婦人正是夏氏託了她，為自己出頭的田媽媽。

  那田媽媽進來也不說話，一雙犀利老眼上下打量著沈樂瑤。

  沈樂瑤被看得極不自在，仿佛自己一件待估的貨物一般，卻按奈著身子沒動。

  不一會兒，田媽媽收回目光，問了沈樂瑤諸如年歲多大，家裡都有什麼人等語。沈樂瑤按夏氏教的，以她農家的本色，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如此問話一刻鐘，那田媽媽點點頭道，「即這樣，你們隨我來吧。」

  夏氏心知她這一關算是過了，喜得忙引著三人往更深的內宅走去。路上不時提點沈樂瑤一些諸如老太太最不喜巧言賣弄的人，最喜老實本份的等等，讓她還保持本色，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沈樂瑤心裡打著鼓點頭應了。

  一時到了一處看起來威嚴且肅穆的院落，一院子的丫頭婆子好奇地打量著沈老大一行，卻沒人說話，那田媽媽進去不一坐兒出來，叫沈老大等人進去。

  沈老大一進去，便覺滿目生光，整個人如雲裡霧裡般，都不知道是如何行禮，如何就坐的。暈暈呼呼地強撐著，規規正正地坐著回韓老太太的話。

  那話雖是自己說出口的，也盡力想說得大方得體，可說去之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啥。

  只記得韓老太太問出最緊要的一句，可願意叫女兒進府來。

  沈老大忙不迭地點頭，連聲說，「願意，願意。」

  再接著，韓老太太微默了片刻，似乎是和身邊的人說，「我瞅著倒也不錯，生得清清秀秀的，也是個老誠孩子。即這樣，就著手辦吧。」

  沈老大心裡猛然湧起一股巨大的喜悅，那股子氣兒沖得他從頭到腳都是飄飄然的。然後就這麼又暈呼呼地出了韓老太太的院子，直到被夏氏引著出了韓家主宅，街市上嘈雜的聲音入耳，他才略略回了神。

  待看到自己腳下熟悉的黃土地面，還有一瞬的愣怔。以為才剛是在自家地頭做了個錦繡膏梁夢，突然夢醒了，又回到自家田裡了呢。

  看著他這愣怔怔的樣子，夏氏反倒柔和地笑了，「恭喜沈大哥沈大嫂了。」

  馬氏也比不丈夫好多少，呆呆愣愣地瞅著夏氏的笑臉，又呆呆愣愣地看向女兒，繼續呆呆愣愣地說，「瑤丫頭，你掐我一把，我瞅瞅疼不疼！」

  沈樂瑤這個當事人卻比兩人鎮定得多，聞言嫌棄地皺了皺眉，想說些什麼，見夏氏在眼前兒，就又咽了回去，順手往馬氏胳膊上重重掐了一把，馬氏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臉上湧上一抹怒色，「死丫頭，你那麼用力幹嘛？！」

  沈樂瑤甩著手哼道，「不是娘讓我掐的嗎？」

  夏氏瞅著眼前這個今兒經過打扮，看起來格外亮眼的女孩子，溫婉的細眼中閃過一絲沉思，倒還真出乎她的意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