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人到用時方恨少

  馬氏原就氣陸氏一家越過她，聽她這會兒又指使自己的兒子，氣得一挑簾進來了，板著臉朝陸氏說，「老二媳婦，這裡用不著你了，你家去吧。」

  陸氏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挑簾進了裡間兒。

  往炭盆里添了兩把炭，又坐在離床不遠處，看著蒼白著臉，髮絲散亂的杜氏出神兒。

  馬氏被晾在那裡，氣怔了半晌才回神兒，不依地挑簾進了裡間，朝陸氏冷聲道，「咋，你在我家做主耍威風，還上癮了不是？」

  陸氏背著身兒朝她擺擺手，淡淡地說，「你別和我說話，我懶得理你。」

  馬氏簡直氣歪了鼻子，不依地又上前一步，朝陸氏喝道，「你在我家裡，還叫我別和你說話，你還懶得理我。你即懶得理我，你還不離了我的家？！」

  陸氏皺眉瞅了瞅因她這一嗓子而微微動了下杜氏，以及那小嬰孩兒，站起身子，冷著神色，直勾勾盯著馬氏道，「你鬧夠了沒有？非得這會子吵鬧是不是？」

  馬氏氣了個倒仰，朝陸氏盡力吼道，「你離了我家，我才懶得和你鬧！」

  陸氏卻是朝她淡淡地擺手，「你放心，過了今兒這事兒，別說你家的事，你家的門我這輩子再也不登半步！」說著，她朝馬氏冷冷一笑，「不過這會子，別說你叫我走，就是你使人來抬，我也是不走的！」

  妯娌倆正抬著槓，白日裡已來過幾遭兒的二老太爺四老太爺結伴兒過來看究竟，見馬氏又在那裡吵鬧，四沈老太爺就怒了，高聲朝東屋裡喝道，「老大媳婦，是不是你爹一走，沒人能管得住你了？你又鬧？有那功夫，我勸你還是想想，咋往松哥兒媳婦家報信，你們咋回親家的話吧！」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正怒著陸氏的馬氏，臉上猛然一慌，不甘地瞪了陸氏一眼，急急地挑簾出去了。

  四老太爺氣得長長地出了口氣，走到屋門，隔屋問了幾句杜氏和孩子情形，朝裡面道，「老二媳婦，夜裡你先受受累。明兒我叫家裡的另幾個嫂子弟媳來替你。」

  陸氏應了一聲，兩位老太爺搖頭嘆息著走了。

  這回院子裡是徹底安靜了，堂屋裡，馬氏和沈老大木著臉坐在昏黃燈影里，默了好一會子，馬氏道，「明兒叫誰往杜家去送信兒？」

  沈老大心裡明鏡似的，他一去，杜家人肯定得罵到他臉上，煩惱地道，「當然叫松哥兒去了，還能讓誰去！」

  可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兩口子還沒起身了，沈樂松已叫過來看究竟的老沈頭打發出去買郎中說的下奶的通草還有補抓一些給杜氏調養身子的藥材。

  盤算落空的沈老大僵著臉，半晌朝三小子沈樂材道，「材小子，你去你大嫂的娘家一趟。」

  沈樂材雖然不大明白裡頭的厲害之處，卻也不想動彈，就道，「我不知道大嫂家在哪兒。」

  沈老大氣道，「你長那嘴是幹啥用的，不知道你不會問？杜家集你總知道吧？！」

  沈樂材就道，「我嫂子是這樣生產的，哪有隻叫家裡的兄弟去送信兒的？不該你們去，或者請家裡長輩去嗎？」

  沈樂材說的這個確實還是個理兒。

  農家裡，若是小媳婦兒平平安安的生產，高高興興地添丁，這個信兒誰去報都成。像杜氏這樣，生了氣，又挨了推，還差點沒命的。但凡知錯知禮的人家，那都得請長輩出面。

  原老沈頭就是這個意思，可現在老沈頭不肯動了，那就該落到沈老大頭上了。

  可沈老大也不想去杜家挨杜氏爹娘的罵。要是往常生氣，他還能辯兩句。如今這事兒，他可是一句都沒法辯。

  他不想去，就得請人。

  可還沒等他張嘴，今兒一早過來聽消息，看杜氏的沈長生幾個村人，連帶老沈家的幾個堂兄弟堂嫂子弟媳，都說話兒，三三兩兩的往外走。

  沈老大頓時急了，飛快跑過去，拽住最後一個年近五十的老者，「大堂哥，要不，您陪我走一遭吧？」

  這個大堂哥是沈大老太爺的大兒子，沈大老太爺比老沈頭年長十多歲，是早沒了的，這位大堂哥也比沈老大年長十多歲。

  已是有了好幾個孫子的人了，在家常事務上也是老辣成精的，怎麼可能會為了老大家的事兒，主動湊過去，叫杜家人罵到他臉上？

  再說，若是老大兩口行事有一絲可看，這麼做，也還值當。如今他倆的行事，連外人都瞧不過眼兒了，他憑啥去幫他，沾染這事兒？

  就語重心長地道，「老大啊，這件事，還得你們兩口子親自去。到了松哥兒媳婦的娘家，把該認的錯認了，該叫人家出的氣出了。事情只有這麼辦，才能把這件事給揭過去。」

  不然，杜氏受了這麼大的罪，杜家再不會無聲無息地饒過他們。

  說罷，他推開沈老大的手，跟在眾人身後走了。

  沈樂妍端著幾碗糖水雞蛋，過來給陸氏和幾個郎中吃，正正好撞上一幕，見沈老大呆呆地望著遠去的一群人發怔，頗覺解氣。

  你自己造下孽，還想自己躲起來，叫別人替你們擦屁股，哪有那麼美的事兒？

  在沈老大瞪得牛樣大的眼睛注視下，她腳步輕快地端著雞蛋進了院子。

  杜氏屋裡，趙氏已經來了，正和陸氏悄聲的說話兒。

  沈樂妍站在裡間兒門口朝裡面瞧了瞧，杜氏臉上似乎有了些血色，頭髮也似乎被陸氏打理過了，睡得也很安穩。

  她退出來，小聲問陸氏，「娘，昨兒夜裡大嫂又出血了嗎？」

  陸氏指了指趙氏，「才剛還和你三嬸兒說呢，那郎中料得沒錯了，是又出了。不過沒頭一回厲害。」

  說這兒，陸氏不免想到昨兒杜氏那血如噴涌的情形，饒是她算是經歷過些事了，還是心有餘悸地感嘆，「你大嫂啊，這回可真是撿了一條命回來。」

  趙氏也感嘆，「可不是。不止是她，還有那個孩子。」說著朝沈樂妍一笑，「這會啊，可真虧你了，要不是你提前預備那止血的藥，便是幾個郎中在，你大嫂怕也是躲不過……」

  說著又是一嘆。

  陸氏也覺昨兒女兒和從前又是個不同。這個從前，不是指她之前只顧玩樂的從前了，而是從她姥娘家歸來之後的從前。

  那會兒雖然也小大人一樣，卻沒遇著大事。如今遇到大事，沒想到她竟那樣的沉穩。當下極是欣慰地拍著沈樂妍的手，發自內心的感嘆，「我們妍丫頭，可真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