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盡人事

  沈老三等人到了鎮上，果然如沈樂妍說的那般，把鎮上兩個醫館的三個郎中對婦產之症有些經驗的郎中，一股腦的都請來了。還狠狠心拿出二十兩銀子包了郎中說的，興許可能用到的老參阿膠黃芪杜仲等藥，這才趕著牛車驢子車飛一般往靠山村來。

  到了老大家時，那幾個郎中被顛得俱是捂著屁股扶著腰，哼喲哼喲地下了車。

  杜氏是巳正時分摔倒的，忙了這麼大半天，郎中們到時，已是未末時分。近三個時辰過去了，她身下的血一直沒停過，等這些三個郎中到來時，杜氏已有些醒人事了。

  郎中們原先見沈家因一個婦人生產，這麼大張旗鼓的請人，又大手筆的抓藥，都還有些不以然，沒想到見了杜氏的情形，都嚇了一跳。

  還好隨身帶著的藥，有提氣的老參，亦有止血的良藥，當下議定一個方子，急急的叫沈家人熬藥。

  施針把人給救醒，一碗濃濃的苦湯藥下肚，杜氏的臉色似乎好了些，沈樂妍又忙把鍋里的濃雞湯給盛出來一碗送到產房。這是老沈頭硬壓著沈老大殺了一隻雞，她和老三媳婦趙氏趁著郎中來的空子，給熬好的。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杜氏喝了雞湯，吃了碗軟爛的麵條，精氣神好了許多，陸氏心頭一松，忙忙地把外頭請醫拿藥的情形和她說了，勸慰道，「醫和藥都備得足足的，你只管安心生產，一準兒會沒事的啊。」

  其他婦人也跟著低聲的勸。

  杜氏看著眼前那一張張關切焦急的臉，眼中淚意涌動，重重地點了點頭。

  聲音傳到外頭，沈樂妍衝著將落的春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見三個郎中挑簾出來，她忙走過去問，「大夫，我大嫂情況怎麼樣？」

  沈陳氏嫌她啥話都插，走過來瞪她道，「你一邊兒去，這是你能插的話嗎？」

  好，杜氏正生產，她也不想和誰磨嘴多費口多生氣。沈樂妍很順溜地點點頭，然後又朝郎中說，「大夫，要不，你現下把治出血的方子給開出來，我現在熬上。」

  馬氏黑沉著臉飛快走來，惡狠狠地嚷，「熬什麼熬，還沒影兒的事兒呢，不准熬！」

  聽沈老三說單是抓藥就花了二十兩銀子，這還不算診金呢。整個算下來，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馬氏那個氣啊，她的兒媳婦生產，老二一家不問問她，那大筆的錢說花就花了。等這件事兒過去，老沈頭不還得像上回一樣，逼著她家還銀子？

  她哪裡有，哪裡有！

  嚷過沈樂妍，就朝三個郎中飛快地道，「那藥，我們用不著，走的時候你們再帶回去！」

  三個郎中可就氣了，原三人可不是沒事沒非坐在館子裡專等著沈家人請呢。正給人瞧病的瞧病，手頭正忙著其它的事忙其它的事。

  要不是見沈家人驚慌失措的，也是醫者仁心，不肯任其生死，這才扔了手頭的事，急急的跟著來了。

  這主家不感激也就罷了，還要給惡臉。三個郎中行醫多年，雖然百樣人都沒少見，卻還忍不住皺眉動氣。

  沈樂妍就重重呸了她一聲，「這是我家的銀子拿的藥，我說了算，你一邊兒呆著去！」

  說罷，請三個郎中去樹下坐著開藥方。

  老沈頭等了大半天，還沒從孫子媳婦暫時轉危為安的驚喜中回過神來兒，馬氏又鬧上了。到了這會子，他也提不起精神生氣了，朝沈老大淡淡地擺手，「老大，我把你養大成人，給你娶妻生子，已算是功德圓滿了。這個家，你自己要過不下去，自己鬧散了，可沒人替你撐著。」

  說罷，走到樹下，和三個郎中道，「煩請按我孫女兒說的，現在就開方子把藥熬上。」

  馬氏就立在不遠處恨恨地嘟噥，「這錢別想叫我還！」

  三個郎中瞅了瞅立在遠處，一臉不忿的馬氏，和木著臉兒，似乎難以做決斷的沈老大，都搖頭嘆息了一聲，當下開了方子，配好了藥，交給沈樂妍讓她去熬。

  沈長生家的幾個婦人是早聞訊趕來了，只是產房進人太多也不好，便在外頭等著。見沈樂妍拿了藥過來，沈長生家的忙帶頭走過來道，「妍丫頭，你去忙別的，我們幫著熬。」

  說著這話，心裡頭又是訝異又是感嘆。

  今兒松哥兒媳婦生產，這一院子的人，有爺爺嬤嬤，有公公婆婆，可，偏偏主事伸頭，樣樣都是這個小丫頭。

  沈樂妍也並非故意要顯示自己的重要性還是怎麼樣。只是這銀子是自家的，陸氏在屋裡出不來，沈老二在家不能動彈，她是在場的，唯一個能夠隨心所欲支配這些銀子的人。

  見沈長生家的去熬藥，她又問了郎中，產婦生產後該吃什麼東西，也讓人早些預備了。

  當中一個年老的郎中聽了，很是訝異地上下打量她一眼，意有所指的提醒道，「小丫頭，那些東西，暫時不備也罷。」

  像杜氏這樣的情況，往樂觀說有五成希望，往悲觀上說，只有兩成希望。

  沈樂妍聽懂了，心頭急劇的一跳，沒什麼表情地說道，「盡人事。」

  簡簡三個字說得老郎中再度訝異挑眉，讚許點頭，當下所產婦適應吃的東西，一一與她說來。

  沈樂妍心頭沉重，朝他咧了咧嘴，過去找沈老三道，「三叔，你再跑一趟吧，按郎中說的，買些能給大嫂補身子的。」頓了下她又說，「老參好像不夠了，再買一點子吧。」

  沈老三可是從來沒有像今兒這樣，大手筆花過銀子。花錢的時候，手都是抖的。買吃食倒還罷了，她又要買老參，沈老三手再度抖了一抖，低聲說道，「妍丫頭，要不再等等？」

  見沈樂妍沒接話，沈老三聲音壓得更低，「你知道那幾片子上了年頭的老參得多少銀子嗎？」農家便是捨得用參，也不敢整根的買，都是論片子。便是這樣，沈老三也被價貴得直匝舌。

  沈樂妍並不知道。不過，眼下沒有種植參，應該都是野生的，可能會很貴吧。可是到了這會兒了，不買嗎不管嗎？

  沈樂妍做不到。

  再說夏氏拿來的那些銀子，才落到手裡沒多久，還沒有捂得熱呼到入了心，所以，也沒覺得太過肉疼為難。

  便道，「買吧。」見沈老三一臉無語，她就又笑了，「反正是外財不是嗎？興許那財到手的時候，就註定要今兒花的。」

  原沈老三就有些不大懂這個三侄女兒，如今就更不懂了。沈老三心裡納罕著，又趕著驢子車飛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