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河童石（1）

  「一定是在這裡被殺的，她想要對我們說什麼？或許……那個一直想要讓我們出去的就是她！」

  蕭程芳臉色蒼白地坐在客廳，對房間裡的人說道。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在裝神弄鬼了啊！」

  黃源大聲喊道。

  這個聲音是從隔壁餐廳傳來的，因為蕭程芳把他關在了外面。

  

  「喂，已經很晚了，請你安靜一點。」

  「混蛋！」

  「我不清楚她是什麼樣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死亡的具體過程。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她是被殺的。因為可以感覺到強烈的對於他人的恐懼感。」

  「那麼……」

  這個僵硬的聲音是發自小曦的口中。小曦讓遲媛坐在自己身邊，用手攬著她的肩膀。遲媛維持著茫然若失的狀態，實現牢牢凝聚在某個什麼東西也沒有的方向。

  「在這個家裡，發生了那樣可怕的事情嗎？」

  蕭程芳點點頭。

  「對。雖然詳細的情況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我想那位是在這棟房子裡面被殺的，她在提醒我們小心些……」

  「所以她才警告我們離開這棟房子嗎？」

  「對。因為有人到了這棟房子。所以那位女性才說不要進來！我想她以前多半也居住在這裡吧。」

  「那麼，我母親她……」

  「我想是那靈體附身在了她身上。沒事的，並不一定就是惡靈，我想她應該不會危害阿姨和小曦的。」

  「可是……」

  小曦的臉色相當陰沉。就算如此，也不能對遲媛現在的狀態放任不管。

  「可以祛除附身嗎？」

  如此問的人是烏笑天。

  「應該可以吧，不過話雖然這麼說，再進一步的事情我也無能為力。遲媛的意識已經被它塞得滿滿的。對於這樣殘缺的鬼魂來說，除了它殘留的意識以外，我想她不會聽得進去其他事情。」

  說完之後，孫玉娥歪了歪腦袋看著蕭程芳，後者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

  「那個鬼魂一直在叫喊兩件事，一個是不能進來……還有就是不要交給它！」

  「交給它？指的是什麼……」

  「不清楚，但一定是小曦見過的那個怪物，它所想要的東西。」

  蕭程芳想了想，然後說道。

  「那個並不是靈，應該是妖鬼之類的東西，那個鬼魂想要提醒我們小心的，應該就是它……或者……該死！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哪種情況。」

  「你曾經說過那個穿衣鏡是門吧。」

  「因為看起來是門。一扇玻璃門。而且可以看得見門把手。」

  「這樣啊……」

  烏笑天點了點頭，看向小曦。

  「你打算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

  「我們來祛除附身的靈體，可以嗎？」

  小曦抱著遲媛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量。

  「拜託你了。」

  「明白了。」

  烏笑天說著環視著客廳的內部。

  「這棟房子裡面，絕對應該有什麼存在……」

  黃源滿臉不爽地離開了餐廳。

  為什么小曦和遲媛，都寧願相信那些騙子也不相信他呢？

  他無法抑制這份煩躁。

  從餐廳來到走廊上，黃源的視線停留在了眼前的洗手間的門上。房門微微打開著。穿過走廊的電線，通過那個縫隙消失在了洗手間中。是那些傢伙安置的攝像機。

  輕輕皺了下眉頭，黃源產生了查看一下浴室的心情。說不定——因為那些傢伙安置了攝像機……

  雖然不大可能，但也許會留下什麼痕跡呢？

  說不定現場還能找出細微的能夠證明有男子入侵的線索吧？

  如果要這麼做的話？

  黃源看了看攝像機。然後從洗手間的房門中探出身體，向走廊深處的基地那邊招呼了一聲。

  「不好意思，我要用一下浴室。」

  很快鳳五就探出腦袋，沖黃源點點頭。之後，攝像機上顯示電源的亮點已經消失了。

  黃源暗暗竊笑。他緊緊關上門，為了以防萬一還在攝像機上蓋上了毛巾——這一來就沒有問題了。

  在內心點點頭，黃源踏進了浴室。

  脫衣所和浴室都維持著亮燈的狀態，所以基本上來說不需要照明。說不定是誰因為覺得心裡發毛，所以故意開著燈沒有關上。

  黃源幾乎把臉孔貼到了地板上。他用毛巾擦一下地板，雖然白色的毛巾馬上就變髒了。但至少沒有泥土或者是小曦宣稱看到的血液。為了以防萬一，黃源嘗試用手指擦了擦磁磚縫，確認有沒有沾到紅色的東西。因為沒有什麼異常，所以這次他開始研究排水口。甚至於卸下了上面的銀色蓋子，摸了摸內側。

  「……沒有啊。」

  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黃源伸直腰，拿起了浴缸的蓋子。光線進入不鏽鋼的浴缸中，讓空蕩蕩的內部閃爍起了溫潤的光澤。

  「有了……」

  就位於浴缸底部。那裡落著幾點紅色的斑痕。

  我就知道。

  黃源的臉孔上浮現出了會心的笑容。

  他就知道是那些傢伙安排的花招。那個威脅小曦的男人多半就曾經隱藏在這裡。然後，在這裡衝掉演戲用的塗料。

  黃源用手指撩起那幾點紅色，湊到鼻子前面聞了聞，有輕微的血腥味。

  黃源皺起了眉頭。

  至少沒有揮發性地味道。也許是海報顏料之類的東西吧？因為有血腥的味道，所以那個扮演犯人的男性也許受傷了。如果把這個交給法醫，讓他拿去鑑定的話，至少可以明白這是什麼東西。

  滿足地笑了笑，黃源支撐起身體。他輕輕地把浴缸的蓋子重新蓋上，然後注意到了天花板附近的換氣窗。

  那是縱長三十厘米，橫長六十厘米左右的迴旋窗。底下又把手，按動這個的話，上側會轉到眼前，下側會向外翻轉，這個上面也鑲嵌著鏡子。也許是為了放出蒸汽吧，現在它正處於打開的狀態。這個應該無法用來讓人出入吧？不過也要以防萬一。黃源踩著浴缸的邊緣爬了上去。一面保持著平衡，黃源一面輕輕伸展身體向換氣窗外看去。然後差一點失聲叫出來。

  因為黃源撞上了某個視線。——從窗外窺探著這邊的某個視線。

  唰，剛才看到的東西消失了。真的只是一眨眼的時間，黃源一時間沒能理解自己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在過了一會兒後，剛才的一幕鮮明地復甦過來。

  換氣窗的下側向外敞開。在牆角和窗台角之間的短短三厘米的縫隙間，存在著一雙無神的眼睛。

  視線碰撞到了一起。

  黃源確實地看到了那雙眼睛。雖然那個視線在一瞬間就不見了。愕然了一陣後，黃源慌忙探出身體。因為他覺得也許會看到隱藏起自己身體的什麼人的身影。這時他忘記了自己腳踩在浴缸細細的邊緣上，而且那裡是濕漉漉的很容易滑倒。

  結果黃源乾脆地失去了平衡。

  雖然他試圖把身體扭轉到反方向，但是腳卻踩到了浴缸的蓋子。而那個完全無法支撐黃源的體重。

  「哇」

  伴隨著自己都覺得丟臉的聲音，黃源滾落到了浴缸裡面。不過因為蓋子斷成兩塊，起到了緩衝的作用，所以他總算沒有重重撞到浴缸上面。

  「可惡……」

  這可是太丟臉了。因為發出了響亮的聲音，所以馬上就會有人趕來吧？再怎麼說也不能讓人看到自己這麼丟臉的樣子，黃源慌忙支撐起身體。他著手的地點是被他墊在身下的浴缸蓋子，與此同時，他的手感覺到了某種濕漉漉的東西。就好像浴缸底部存在積水，而那個水從折斷的蓋子中漏出來，打濕了黃源的手一樣。

  黃源一面爬出浴缸一面看著自己的手。接下來不由自主把視線轉向浴缸。

  這個是什麼？

  這個弄濕了他的手，能夠從斷裂的蓋子縫隙中看到的紅色東西是什麼？

  一股鐵鏽的味道。

  黃源輕輕端起了掉落的蓋子。

  位於那裡的是一雙空虛的眼睛。

  是一個腐爛的腦袋。

  「啊……！！」

  黃源跳了起來。他連滾帶爬地後退，整個身體撞到敞開的房門上，發出了響亮的聲音。

  剛才的，是怎麼回事？

  黃源試圖捂住嘴角，但是因為看到手被染成紅色而遲疑下來。

  是首級。而且是被切斷後滾落在浴缸角落的首級。那雙混濁的眼睛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眼帘中。

  怎麼了？傳來了這樣的聲音。是由什麼人趕過來了吧？

  黃源沒能發出聲音。踉蹌地爬到浴室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率先衝進洗手間的邵謙看到了坐在地板上的黃源。

  「——怎麼了？」

  黃源看著邵謙。他想要傾訴自己剛才看到的東西，但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因為他覺得說出口都讓人不寒而慄。所以他只是指了指浴室。邵謙看了看浴室。然後不可思議似地回頭看向黃源。

  「……你都搞了什麼啊？

  因為他的口氣過於若無其事，只是充滿了哭笑不得的味道，所以黃源不禁十分詫異。他猛地把視線落到手上，結果卻發現手上只是微微帶著水氣而已。

  怎麼會有這種蠢事！

  直到剛才為止，明明還切實沾著紅色的東西。可是就算他抱著這種念頭打量全身，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痕跡。只有褲子因為吸收了沒有完全乾下來的水滴，而從灰色變成了深灰色而已。

  「不……沒什麼。」

  黃源如此回答。聲音微妙的乾澀。

  「沒什麼？沒有理由就破壞別人家的東西可不是讓人佩服的行為。」

  「啊。」

  黃源如此說著站起來。一面努力平息還在打鼓般地劇烈跳個不停的心臟，一面緩緩接近浴室。

  白色毛巾，不鏽鋼的浴缸，斷落在那裡的白色塑料蓋。所有的這些上面都沒有紅色的痕跡，也看不見任何的污垢。

  怎麼可能？

  黃源再一次喃喃自語。他確實看到了。紅色的粘稠液體，刺激鼻腔的鐵鏽味道，這些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那個男人的首級，變色的皮膚，混濁泛白的眼睛。

  「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蕭程芳的詢問，黃源回頭看著她。在蕭程芳背後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烏笑天，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黃源。

  「沒有……什麼。」

  「你還說沒有什麼。剛才好大的響動呢。」

  「我只是想要看外面的情形，所以腳滑了一下。」

  黃源用視線示意換氣窗那邊。

  「可是……」

  「僅此而已。」

  黃源斷言。

  難道是錯覺？

  他如此告訴自己——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只是覺得看到了什麼而已。因為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所以雖然自己沒有注意到，但確實很疲勞了。所以才會產生看到了不存在東西的感覺。

  對……只是這樣而已。

  黃源告誡自己。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那個……你沒事吧？」

  返回餐廳後，聽到小曦的詢問，黃源苦笑出來。

  「我沒事。先別說這個了，不好意思，我會賠償那個蓋子的。」

  「那種事情你不用在意了。」

  「不，都是我的緣故，你可以給我杯咖啡嗎？」

  「我來泡。」

  「啊，我自己來就可以。」

  黃源主動從餐櫃中取出杯子，放在了台子上。

  必須冷靜下來。明明心裡這麼想，手卻在微微地顫抖。在將速溶咖啡放進杯子的時候，還撒出來了一下。

  那種東西只是幻覺。

  單純的幻覺。

  一面如此告誡自己，黃源一面冒出了個疑問。到底從哪裡到哪裡是幻覺呢？或者說，就連在窗外看到人的臉孔也是幻覺嗎？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人。但是窗外確實有人在窺探裡面。那雙眼睛，那個眨眼的動作。想到這個後，黃源的身體突然緊繃了起來——這棟房子左右幾乎都沒有空隙吧？

  對了，黃源想到。這裡和世倉家只有短短的十五厘米，和反方向的房子之間只有二十厘米的空隙。

  不管是哪一邊，都沒有足以容納一個人的空間。

  更何況，就連在房子中的黃源都要踩著浴缸邊緣，窗外的那個傢伙要怎麼窺探那個窗子裡面呢？

  他的手又微微顫抖了起來。攪拌咖啡的勺子碰到杯底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那麼，從看到那雙眼睛起，就已經是幻覺了嗎？那麼，在浴缸中發現紅色痕跡的事呢？在浴室中四處搜尋的事呢？甚至於自己去了浴室的事呢？

  他突然覺得腳下的地板陷了下去。

  自己現在真的處於清醒狀態嗎？難不成這個握著勺子的觸感，咖啡的味道，乃至於背後所感覺到小曦的氣息都是幻覺嗎？

  「黃源？你怎麼了？」

  聽到小曦發出的聲音，黃源慌忙從夢中甦醒了過來。

  太愚蠢了。我一定是哪裡不對勁。

  「沒什麼——小曦你不去休息嗎？」

  噢，小曦曖昧地點點頭。

  「你原本就很疲勞了，如果不睡覺的話身體會支撐不住的。——阿姨呢？」

  「她去休息了——你說的對，我也去睡一覺吧。」

  小曦微笑著站立起來，黃源凝視著小曦走出餐廳的過程。

  這個是現實。

  那麼，從哪個部分開始是幻覺呢？

  黃源輕輕搖搖頭。然後想到了什麼，慌忙從褲子口袋中取出手帕。

  不知道為什麼變得皺巴巴的手帕上，沒能看到任何的痕跡。

  「發生了什麼？你現在打算說出來了嗎？」

  看著手帕發呆的黃源，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而猛地清醒過來。回頭一看，就發現烏笑天站在餐廳和入口之間的走廊上。

  「你在說什麼？」

  黃源慌忙把手帕塞回口袋。烏笑天進入餐廳，靠在他旁邊的台子上。透過房門，可以看到走廊上邵謙、蕭程芳和孫玉娥的身影。他們三人也走進餐廳，讓黃源產生了被包圍的感覺。

  「在浴室發生了什麼嗎？」

  「沒什麼。」

  「什麼也沒有，你會叫出來嗎？」

  被他的話激到，黃源狠狠地瞪著烏笑天，而烏笑天只是輕輕揚起一邊眉毛。

  「我覺得你看起來像是嚇得腿都軟了啊，而且似乎在顫抖哦。」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在浴室看到了什麼——難道不是嗎？」

  黃源強擠出了個笑容。

  「跑出了蟑螂而已……我煩那個。」

  嘿，烏笑天泄露出了諷刺的笑聲。

  「應該不是那種事情吧。你是看到了什麼非現實性的東西。如果不是那樣的話，你不會隱瞞才對。」

  黃源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調轉目光閃避的衝動。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原來如此。如此嘀咕的烏笑天聲音中充滿了明顯的諷刺色彩。

  「那就是你們的行事方法嗎？」

  「什麼？」

  「你是因為懷疑我才來到這裡。為了掌握證據，或者是為了監視——那種事情是你的自由，你要怎麼做都儘管做。」

  「我當然會做。」

  「但是，我是受了小曦的委託才來到這裡的。」

  烏笑天的眼色深沉，並且冒出了危險的色彩。

  「我是為了調查這裡發生了什麼。假如你看到了什麼，就有可能成為調查的線索。但是你卻試圖隱匿線索。」

  「我……」

  「出於臆測就彈劾他人，為了搜查不惜利用陷入窘境的普通人。先入為主地試圖把觀點強加於人，一旦發現對自己不利的線索就隱匿起來。這難道不是你們的慣用手法嗎？」

  黃源瞪著烏笑天掛著露骨的侮辱色彩的臉孔。

  「你說什麼？」

  「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黃源不由自主說不出話來。

  「既然你願意為了搜查而不擇手段，那也無所謂。既然你寧願不惜陷害他人，也要維持那種虛偽的名聲的話，那也大可以請便，反正要踐踏自己的品行也是個人的自由。」

  黃源緊握的雙拳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因為他對於自己的工作一向引以為榮。

  「你打算挑釁我嗎？」

  「如果你連這個被侮辱就會發火的自尊的話，就請你們至少做到不愧對這個自尊的程度。」

  「你說什麼——」

  「就是你們解決不了，我才不得不接手這些案子，可以說，如果你們可以處理好的話，我就輕鬆很多了！。」

  「哪有這種事情？」

  烏笑天說到一半的話，被黃源的聲音所擊落。

  「不要侮辱我的職業！」

  遭到蘊含著殺氣的眼睛的瞪視，烏笑天不由自主把接下來的話咽回了肚子。

  「啊……是。」

  「是你們這種騙子讓受害者更加痛苦！不要讓我抓住你們的把柄……要不然，哼！」

  所謂的蠻不講理就是指這種情況吧，在場的每個人都冒出了這種想法。

  「那個……」

  邵謙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看看門口。

  「……我去看一下鳳五的情形……」

  雖然明知道這樣不自然到極點，但是因為找不出其他的藉口，所以只能這樣了。

  「工作，工作……」

  蕭程芳也追在了強堆著笑容走向房門的邵謙後面，而她後面跟著的人則是孫玉娥。

  「你，你說的對……」

  「我也去看看。」

  三人迫不及待地離開房間，好像逃跑一樣地走向基地。

  「……你們怎麼看那個？」

  蕭程芳悄悄地詢問兩人。結果得到的是無精打采的回答。

  「那就是所謂的歇斯底里吧？」

  「應該說……我從心底慶幸自己不用和這種人長期打交道。」

  「我也這麼覺得。」

  「我也是。」

  一想到有人在虎視眈眈地等待自己犯錯誤，就實在很難產生愉快的心情。

  「如果在調查期間我們不小心送命的話，你們覺得那傢伙會怎麼做？」

  「當然會大笑出聲吧。」

  「多半很高興吧……」

  「我想也是。」

  三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我們儘快處理了這件事，離開吧。」

  「同感。」

  「我……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