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百鬼列傳之死城（1）

  火焰在不停舔舐著殘留的每一寸土地，看著面前的黑影一個個被血紅色毫不留情地吞下，然後再奮力掙扎著，帶著焦臭和如同跗骨之蛆似的火苗，在那鋪天蓋地的炙熱里狂呼，扭動，接著慢慢蜷曲成黑色焦炭，何光的胃不禁開始劇烈的收縮了起來……

  他感到呼吸困難，整個人木呆呆地任由同伴用力拉扯著塞進了消防車裡，即便是看著面前那仿佛地獄似的一幕，漸漸隨著車地後退轉向而消失，他依然是感到自己已經被慘叫和怵目驚心所包圍著。

  直到消防車風馳電掣地退出了石橋，山路，直到進入環山公路的時候，他才突然驚醒般驟然大聲嘶吼了起來:「不！救……救人啊……」

  車並沒有因為何光的吼聲而稍有停頓，反而是更加速度地向著來處的鎮子不停狂奔著。

  同行的聯防隊員們並沒有幾個人，他們也很清楚就憑這單薄的力量並不足以擋住那片已經形成了燎原之勢的森林大火，他們現在才是處在最危險境地之中。

  不同於何光，這些年輕人並沒有多少沉重的負疚，他們只是單純的被嚇壞了而已，像那些被山火驚到了的小獸一樣，他們毫無頭緒地順著公路往鎮子裡瘋狂地奔馳。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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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緊逃……

  逃得越遠越好……

  這樣的念頭深深植於車裡每個人的腦海里，除了那個狂叫的派出所長，包括司機在內，其他人只是一臉的茫然，死死盯著觀後鏡里那不斷逼近，恍如滔天巨浪般的烈焰，像是一隻兇猛的巨獸一樣，緊緊地追著他們，那些幫凶似的星星之火也在四面八方地向他們撲過來……

  忽然，正好在頭頂的上方，發出一聲可怕的、震聾耳朵的霹靂，天空仿佛在一剎那就碎裂了……

  何光突然驚醒般蜷起了身子，他屏住呼吸，雙手抱頭等著碎片落在他的後腦勺和背上。

  偶然睜開眼睛，這就看見一道亮得刺眼的光在車窗之外以後再淌到地上的細細水流上，照亮著，緊接著又傳來同樣猛烈可怕的捶打聲。

  天空現在不是發生隆隆聲或者霹靂聲了，卻發出象木頭爆裂一樣的破碎聲。

  「咔！轟隆隆隆……」

  雷聲清楚的響著，滾過天空，好象跌跌絆絆，摔在前面車附近或者後面遠處什麼地方，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傾盆大雨從變黑了的天空里，傾瀉下來。這不是雨，而是亂響的、叫人站不住腳的傾瀉下來的水，是狂暴的充滿了旋卷的黑暗的水旋風，從四面八方傾瀉下來。

  雨越下越大了。

  陣陣猛烈的霹靂，有時照亮了黑暗的天空。暴雨的聲音，狂風的怒號，這些從大自然中解放出來的元素，在偷頭頂上的施威，同車內的沉寂成為對照的結果，卻是讓人仿佛瞬間長長出了一口氣。

  大雨象波浪奔騰似地潑了下來，那是由一隻怒不可當的手潑下來的，它斜射著，密得象是一鋪幃幕，形成一種顯出無數斜紋的雨牆，它鞭撻著，進射著，淹沒了背後那無比囂張的火焰，哧哧的白煙籠罩了被燒紅的山巒，取而代之是一片灰白和零星的閃爍，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力氣一樣，消防車猛地吱一聲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喘氣，何光卻是在哭泣著，他為自己的懦弱而羞愧……

  一個村子這樣被大火完全吞噬掉了，他還記得那個村落的人口總數是87戶371人，毀了……

  完全就這樣在一場大火里毀於一旦了……

  ……

  空曠的街道上，陽光顯得有些炫目而又燦爛。

  烏笑天一個人蹣跚地在水泥路上艱難移動著，他用力把T恤上的兜帽往額頭前面扯了扯，好讓多餘出的一部分邊緣把視線縮短一些，以便於躲開強烈的光線免得刺傷雙眼。

  這已經是整整兩天了，他今天的計劃是檢查城南的部分，假如沒有意外的話，應該還是一無所獲的結果。不過事實上他的運氣還是不錯的，在一家明顯被洗劫過的小超市里，他找到了殘留下來的幾箱餅乾和兩大桶礦泉水以及整整一箱36聽午餐肉罐頭。

  看了看這些東西，他不禁搖頭苦笑。

  曾幾何時，他居然為了這些東西的搬運開始發愁了？淪落到這種田地，和他的壞運氣實在脫離不了關係……

  他是在一星期之前乘車到的這裡，這個偏遠山腳下的磨陽鎮。

  通過楊鳴，從交警大隊查知那輛喪葬車的註冊單位是位於這個名義上是縣級的小鎮，烏笑天沒有通知瞿陽他們，一個人偷偷到了這裡調查。

  但是到了這裡才知道，一場山火讓整個鎮子都陷入了混亂當中，這裡的人都被那場大火嚇破了膽子，幾乎所有人都在恐慌當中，鎮裡但凡是算得上人物的，都在想辦法離開這個危險的地帶。他根本就是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幾乎是四五天的時間，他毫無進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著急上火，還是有些不適應這裡地飲食，他居然在夜裡發起了高燒，而當他暈暈乎乎從睡夢裡醒過來的時候，這個殘舊的小樓里已經是空落落的，一個人都沒有了……？

  他所在的旅館原本住客就不多，不過加上店老闆也就四五個人而已，但是突然一下子都沒了蹤影，卻是讓他心裡慌得厲害。有一種預感，這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是因為前幾天的山火，大家都在同一天晚上約好一起逃走了？

  搖了搖腦袋，烏笑天收拾起了雜亂的心情，他突然想到應該到周圍附近去找找，於是他勉強收拾起了鬱悶的心情，走出了門口。

  滿是油膩的老鐵門上有半張殘存的布告，上面有招工的字樣，看來是之前旅館老闆新貼上去的，就是不知道是那個孩子給扯了半截，後邊連同落款都不見了蹤影，不過這倒說明這應該是這一兩天發生的變故，因為那紙張還新的很，沒有多少污漬在上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凌晨的原因，大街上黑洞洞的一個人都沒有，靜地嚇人……

  看來一切都需要到早上再解決，不過這種事大概也不需要烏笑天這個傷病號來為他們操心才對。

  一夜無話，直到天明……

  烏笑天慢慢從床上爬起來，渾身疼得厲害，連穿衣服都有些費勁。不過他本身就不算是一個很徹頭徹尾的紈絝子，童年裡也大多是在一個人照顧自己，他有時候也感嘆自己實在命硬的很！

  所以，他對於眼前的困境並沒有自怨自艾，在他心裡明白，所有問題只在於他是否去努力解決過。當然，如果僅僅被眼前的這些挫折打倒的話，他恐怕也活不到今天了。從他出生開始，大概也沒有順順噹噹過，只有在最近一年這一段時間裡，他勉強算是安穩，基本聊作安慰吧。不過也虧了那坎坷的經歷，他自己有著一手不錯的廚藝，自然也就不會讓自己的肚子受苦了。

  不過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店裡面沒有多少存糧。

  這家老店只負責提供住宿，不管伙食，那廚房裡的食材通常就只有店老闆兩三天的儲備，加上這兩天根本就沒有採購過，所以出現這種情況也不算意外。

  但是這對於烏笑天來說就是個很頭疼的問題了，他在床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肚子餓得咕咕叫，於是他立刻就急急忙忙出了大門……

  消息要打聽，但是首先要餵飽肚子再說。

  「喂！有人嗎？開門！」

  烏笑天不停地敲打著對面小飯鋪的卷閘門，他很奇怪，這個鬼地方的人居然懶散到九點多還不開門做生意，不光這裡，一眼望過去，整天街上都是冷冷清清，家家關門閉戶，總之是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喂！人都死哪去了？還有沒有喘氣的了！」烏笑天故意大聲嚷嚷，他計劃把裡面人激怒了開門出來，當然他會很誠懇地道歉並且順便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可是儘管他這樣連踢帶踹地嚷嚷了一個多小時，居然連半個人影都沒有，甚至周圍都沒有個閒人冒出頭出來看看……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好像這裡的人口都失蹤了，就像是那些旅館裡的人那樣，走得無聲無息，連個招呼都沒有。

  他的腦袋開始嗡嗡作響，慌亂中他也顧不上是不是恰當，回旅店裡提了一支錘子過來，兩下撬開了大門便闖了進去……

  小鋪裡面井井有條，灶上沒有起火，冰箱裡也沒有任何熟食，不過這倒是難不住烏笑天，他看整個店裡都沒有什麼人，便施展手腳麻利地為自己煮菜做飯，不大工夫三個熱菜一盤冷拼就端上了桌，他索性連鍋也擱在了一邊，隨吃隨舀，這一頓足足吃了個溝滿壕平才算罷休。

  肚子飽了，就需要考慮一下眼前的問題了。

  這種情況實在是讓他納悶的很，他剛剛在鋪子裡又一次試過電話，順便還看了日期，離他來這裡不過是才過去了短短四五天，這也就是說事情完全是在他從山上下來不久就發生的，那麼究竟是什麼讓這裡的人都無聲無息的離開？而且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看來完全是很有秩序的樣子，他忽然想起來沒有到前面幾家看看，也許會另有什麼發展也說不定？

  當他一路跑過整條街的時候，終於發現第一處不同尋常的痕跡。

  這是街口的雜貨店，旁邊就是信用社，過來是車站和商店，這幾家無一例外都被什麼外力給把玻璃門窗震地粉碎，連站牌那裡的GG欄也是如此，滿地瘡痍，一地都是殘渣和碎玻璃碴子，同樣也是沒有什麼人在，不過總算是讓他證實了剛才的猜測——看來這個地方果然是出了大事！

  烏笑天明白，這種時候不能慌……但是事到臨頭，他還是克制不住心裡油然而生的恐懼，開始大叫出聲了……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還有人嗎？有人沒有！人呢……都死哪去了！人……」

  這樣無意義的問話和吵鬧一直持續到他走到了城區的中心地帶。

  這裡是縣裡文體館的所在地，是城裡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體育場館，同樣是被轟炸過一樣滿地狼藉。

  結論是必然的，雖然旅館老街那裡還沒被這場浩劫波及到，但是一路經過來的地方都亂套了，他在銀行櫃檯甚至發現了有哄搶過的痕跡，滿地都是票據和散碎的殘幣，但這裡也是最嚴重的受災地點，像是被人用炸彈徹底轟炸過，這座建築完全倒塌了下來，只剩下殘垣斷瓦和被砸在下面的幾具屍體。

  他走到跟前仔細看看，穿得是警察的服裝，有一個還是全副裝備的軍人。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滿臉都是不甘心的模樣，手裡還緊緊攥著一隻雷管，引信已經咬在了嘴裡，只是還沒有把它引爆，便被無數的倒塌下來的磚瓦埋住了……

  可以猜到這裡發生了什麼難以想像的混亂，所以才導致有這些人出現，從他們手裡的重武器可以看出來，他們所面對的必然是很難控制的局面，以至於他們才會採取這樣極端的措施。

  「是什麼暴亂嗎？」

  烏笑天自言自語，但是看這樣子不太像……除了這幾個人，和零星的血跡，地上再沒有別的屍體，連殘缺的斷肢都沒有。由此他知道，這起事故絕沒有如此簡單，這背後一定還有些他所不知道的東西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時間過得很快，太陽在不知不覺中就落了下來，晚霞圍繞著落日，顯出了如血的嫣紅色不時絲絲縷縷地來回飄蕩，把那座西北的城樓檐角也映得沾染上了一些悽然的感覺……

  烏笑天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路燈管線有些還在繼續運行，在嗶嗶啵啵的閃爍里，在最後一抹夕陽褪去之後，一個接一個亮了起來。可能是電壓不太穩定，有一兩個燈泡突然炸裂，灑下了一地火星，像是節日裡燦爛的煙花一樣，短暫的絢爛過後立刻是沉悶的黑暗接踵而來。

  他現在是往老街那裡過去，因為在他走過這裡幾條街的地方，只有原先所待過的旅館是還算是整齊沒有被破壞過，不管是為什麼，總是要比這些殘垣斷壁遍布的街道要讓人心情舒暢一些。

  呲啦！

  身旁路過的一處變電箱也開始冒出了火花，藍色的火苗滋滋地舔舐著電纜外皮，看起來帶著危險的感覺。烏笑天馬上遠遠地繞開那個附近，在未知情況下，他採取了很明智的一個做法……

  咔！

  電箱背後有清脆的聲音傳過來，像是什麼樹枝一類被踩踏後折斷的響動，與此同時，烏笑天突然感覺到眉心有些刺痛……

  他警覺地又快步倒退了幾步，眼睛緊緊盯著那個被電光照得發青的角落，黑影一閃而逝，接著又是指甲剮蹭鐵皮的聲音，呲呲的奪人心魄，讓烏笑天立刻捂住了耳朵，但是他的神經也在同時繃緊了！

  嚓、嚓嚓、嚓嚓嚓嚓……

  細碎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烏笑天立刻轉了一個圈，他周圍是一個街道的拐彎處，那裡有不少殘缺商鋪門臉房，再往前是一片綠植裝點的涼亭，那裡就是老街的入口處……

  黑影幢幢，他只看到無數快速如同閃電的人影在周圍不遠處時隱時現，尤其是商鋪門口電箱附近，更是有悉悉索索的聲音越聚越多，他幾乎可以借著藍光看到那些鐵青色的臉上沒有表情，面頰深深塌陷了進去，就像是骷髏頭上蒙了一張表皮似的萎縮到了極限，這一個個「人」正在靠近著，他們的衣衫襤褸露出了麻杆一樣的四肢和凸顯的肋骨，那些傢伙全部無一例外都是全身枯瘦如柴，而且全身微微顫著，似乎隨時都在準備著進攻一樣……

  「嘶！」

  像是牙疼一樣，烏笑天倒吸了一口涼氣……

  「殭屍？」

  他在不少的書里看到過有它們的介紹，但是卻從沒有覺悟會在現實情況里遇到它們。

  看這副德行，他多少可以猜得出，這裡的人們大概都是遇到了什麼意外變故，這才變成這個樣子。可能是出於某種原因，這些殭屍都沒有突然撲過來，他看得出，它們形成了一個半包圍圈把他環繞了起來，因為在路口的兩邊，也有一些傢伙出現，它們不斷張牙舞爪做出些威嚇的態度，但又沒有繼續靠近他，僅僅是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時不時地嘶吼一聲，似乎是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伸手摸了一下須彌芥子，可是奇怪的很，竟然根本沒有辦法讓意識探入到裡面……

  難道僅僅是一場高燒就讓自己失去了法力？

  不！

  為什麼會這個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

  他感覺自己的心像要跳出來一般，但又仿佛卻找不到出口，只知道自己將面臨著一項艱巨難題，他突然間手足無措了起來，腦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將要去幹什麼……

  惶惶不安的氣氛圍繞著他，好像……不……危險已經就在面前！

  他無法平息自己，只有大口喘息，涌動出難以平靜的情緒里，那快要脹滿的一團團熱熱的氣流。他的心在胸脯跳得就像大杆子使勁撞城門一樣，不但不均，而且一次緊似一次……

  「噓！」

  烏笑天試探性地做了個前撲的姿勢，他對面的殭屍立刻翻臉亮出了猙獰一張大嘴……吼！

  它把枯瘦的大手來回一揮，在鐵皮上噌噌地劃出了幾道火光，脖子伸得長長的，它又叫了一聲：「吼！」

  它用這個動作告訴他，他剛剛的舉動只會惹來麻煩……

  所以烏笑天立刻縮回了雙手，並且有意識地轉了一圈，表示自己對這些不人不鬼的傢伙並沒有什麼惡意，身上也並沒有帶武器。

  眼角餘光看到離自己右前方不到二十步，有一輛小巴士側翻著在路邊那裡抵住了牆角，看來殭屍們需要繞開這輛車才能進一步組成合圍。盤算了下距離，假如他突然用力加速跑過去的話，按現在的狀態應該可以迅速跳到車上，再騰空前衝上十四五步的距離，應該就可以到達老街的路口範圍。

  看得出，它們似乎對老街那個地方有些忌諱，不清楚原因，但是下意識地這些個傢伙都避開了那裡。也正是為此，這個包圍圈子被扯開了一個缺口，這個缺口處正是對準了老街那裡的三岔路口範圍……

  緩緩蹲下，烏笑天的前腳掌狠狠地抵住了地面，他雙膀收緊腰間刻意斜轉了過來，保持這個姿勢他悄悄地繃緊了腿部肌肉，他默默開始倒數：「1、2、3、4……」

  在數到十的時候，烏笑天突然像獵豹一樣衝出了原地，一道虛影淡淡的一抹而越過了幾個殭屍的頭頂落到了小巴車身之上。

  「呼……」

  長長吐了一口氣，只感覺剛剛那一剎那，他的腰椎以上幾乎要爆裂開般劇烈漲痛，烏笑天感到剛才的計劃有些魯莽了，他似乎錯誤估計了自己殘留的實力，現在的他不過是僅比普通人略略強了一點，而並不想想像當中的那麼敏捷。

  「嚎！」

  幾隻前方的殭屍威懾般地大聲吼叫，從它們身後，一個足有三米多高的大個子慢騰騰擠了進來。

  這個後來的傢伙並不像剛剛那些殭屍那麼瘦骨嶙峋，反倒是異常的壯碩肥大，它的渾身披掛著粗大的鐵鏈，在拖在地上的一端連接著巨大的一隻三爪鐵鉤，那尖銳的鉤尖上兀自有些零碎的骨肉碎屑，左搖右晃地隨著鐵鉤移動而擺動著……

  烏笑天突然感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看著這個得意洋洋的巨大怪物，他有些駭人的猜測……

  難道……

  他不禁有些反胃，無法想像這種東西居然有這種嗜好，怪不得它會比那些殭屍更加健壯，大概用貪婪來形容是最恰如其份的解釋……

  假如他還是可以調動一丁點妖力的話，這個肥碩的怪物一定是他第一個攻擊的目標！

  嘩瑯……嘩瑯……

  鐵鉤被拖動在地面，和粗礪的地面來回摩擦，發出了一下下的脆響。那個肥肉堆壘的軀體緩慢而沉穩地往小巴車這裡走了過來，它的大嘴翻開，厚厚的一道裂口裡布滿了尖銳的牙齒，黑色的黏液順著嘴角流下來，濃烈的腥膻腐臭味道也益加濃烈了起來，中人慾嘔！

  烏笑天立刻明白了為什麼其它殭屍們只是把他團團圍住，而不是立刻攻擊？它們是把他作為了討好這個「腹鬼」的禮物！

  是的……腹鬼。

  烏笑天記得洞冥圖上是有這個怪物的。以他的判斷，這個傢伙的存在就是為了打掃戰場，類似於垃圾處理類的功能，至於是什麼東西需要打掃？不言而喻，那些殘肢碎肉就可以解釋一切。也許這樣的怪物並不止一個，但是現在的情況下，以他的水平，恐怕幾個普通殭屍一擁而上就足可以把他撕爛成一地的碎肉。

  不過這些都不是主要的……眼下最大的危機是面前這個腹鬼正一步步靠近過來，如果還想不出辦法的話，他恐怕就首先是它一頓豐盛的晚餐了！

  嚓！

  附近的路燈突然全部熄滅了，大概是變電箱的起火導致了這一塊的電線短路，所以不約而同所有照明在一瞬間消失，除了身後不遠的藍色電火花和微弱的橘紅色火苗滋滋啦啦地閃動，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機會！」

  這個念頭一閃間飄過烏笑天的腦袋，他悄悄從車上溜了下來，貼著車身和牆角的縫隙鑽了過去，一直都在鍛鍊的身體和異於常人的天賦終於體現出了它的價值……

  只要借著天空中月亮露出了的淡淡光暈，烏笑天就可以勉強看到那個黑沉沉的大個子。它的動作愈加緩慢了下來，可能這個東西對於黑暗也有些不太適應，翻動著小小的黑色眼珠，它不斷抽吸他的鼻尖，像是在嗅著獵物的氣味；隨著它的不斷靠近，那個醜陋的模樣也逐漸明顯了起來，那些黑色的涎水一絲絲滑落在它的肚皮上，像是為那個骯髒的軀體上紋飾著一道道黑色的豎紋，顯得異常的古怪……

  好像是有些疑惑，它輕輕搖了搖禿腦袋，把一隻大肥手往車頂摸了摸，又劃拉了一下……它發現原本就在眼前的獵物突然不翼而飛了！

  「嗚嚕嚕……」

  它搖晃著腦袋，臉頰上的肥肉也隨之卟啦啦的一陣翻動，在喉嚨里一種低低的嗚嚕聲傳了出來，有些不滿的意思透了出來。

  「吼、吼吼！」旁邊那些殭屍有些猶豫地聚了過來，它們其實一直都在看著烏笑天的動作，對於「老大」的遲鈍，它們反映出了焦躁不安的情緒……看樣子假如腹鬼還不能如期下手的話，這些幫凶恐怕就會一擁而上了！

  「嚎！」

  腹鬼有些憤怒地大吼了一聲，它把鐵鉤飛快地甩動起來，然後重重地砸在了小巴車上，玻璃碴子飛濺，轟然巨響里，所有殭屍都被嚇了一跳！它們立刻就快速退了回去，不甘心地紛紛大聲吼了起來……

  嗖！

  鐵鏈準確地在一個殭屍脖子上繞了一圈，鐵鉤一盪猛地勾在了它的胸口！

  然後呲啦呲啦的，這個倒霉蛋被腹鬼拖了回來，肥大的兩隻胳膊興奮地不斷倒騰，沒幾下就把鐵鉤上的傢伙拽了過來……

  腹鬼嘴裡發出「呵、呵」的呼聲，一把抓起那個傢伙的脖子……啊嗚一下子就啃了一半下來！

  嘩啦……

  黑色的腐液淋淋拉拉地撒了一地，烏笑天始料不及，被濺了一身都是，那股子腐臭的味道，讓他再也堅持不住，哇得一口吐了出來。

  腹鬼猶自大口大口地啃吃著手裡殘缺不全的殭屍殘軀，腐液繼續不斷四處噴灑，它的兇殘讓周圍的殭屍也畏懼地開始退出老遠，原本不太完美的包圍圈也被無意中破壞得七七八八了……

  「這是絕佳的時機！」

  眼看希望就在眼前，烏笑天的腦子裡完全是可以脫離生天的渴望，他的全身開始忍不住輕輕顫抖了起來，可以感到心臟的跳動愈加激烈，他猛地抬頭從地上一躍而起，整個人宛如裝了彈簧一樣跳出了七八步的距離，眼看和老街路口僅僅只剩下幾步之遙了！

  嗖！

  一根血跡斑斑的鐵鏈帶著鉤子橫空甩了出來，正牢牢套住了他的腳踝，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從鐵鏈的那一頭傳了過來，烏笑天立刻一個前撲被拉倒在地……

  額頭血花飛濺，他臉上感到一片酸麻，眼淚鼻涕混著血液不斷流了下來，短短瞬間，烏笑天感到了一絲絕望和不甘襲上心頭。

  「難道我就這樣子被它活活吃掉嗎？是命運的捉弄……還是我從來就沒有過好運氣？真的……還真的是一個失敗的人生啊……」

  他可以感到那條鐵鏈在不斷收緊，下巴上和地面的接觸開始頻繁了起來，整個人在往後移動，隨著身體也漸漸放鬆了下來，任由碎石劃破了雙手和面頰，很奇怪的感覺——那一刻，他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連呼吸也不再急促，甚至……他開始感到了溫暖逐漸從小腹一點點地升起，一路滑過胸膛直達雙肩……兩臂……

  烏笑天像是完全放棄了抵抗，一動不動任由腹鬼拽了回來……

  那個怪物呵呵的怪笑，連整個臉上的肥肉也不斷興奮得抽動著，它的兩隻胳膊大幅度的收放，更是帶動了全身不住發抖，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贅膘也隨之顫抖，它已經可以聞到了新鮮血肉的味道就在眼前，這個刺激讓它的動作更加快速了！

  所有的殭屍都助威似的吼了起來，這是邪惡的勝利，是又一次把生還者的希望狠狠踐踏的快感……

  這種感覺某種意義上要比把活人四分五裂更使它們激動，亦或者這原本就是它們的本性，不管是原本還活著的時候，還是他們現在的模樣……

  直到腹鬼高高舉起了無聲無息的烏笑天，殭屍們依然在大聲嚎叫，哪怕是在那短短的剎那間……

  一個敏捷的身影利落地從腹鬼手掌里翻身而起，一雙手飛快地在它幾乎被累累脂肪堆滿的脖子上狠狠抓了兩把時……

  殭屍們依然故我的大嚷大叫，依然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

  腹鬼龐大的身軀重重地轟然倒地，在場的一切喧鬧才暫時停歇！

  烏笑天兩隻眼睛通紅，像是在向外噴吐著憤怒的烈焰！

  他像旗杆一樣筆直地站在腹鬼身上，兩隻手各自抓著一顆黑褐色的心臟和一截腐液淋漓的喉管，腳下腹鬼的身體仍在條件反射地抽搐，不時那渾身的肥肉顫動一下，整個場地立刻安靜了下來……

  「吼！」

  不知是哪一個殭屍大吼提醒了其它怪物，它們立刻爭先恐後地撲了上來！

  然而這個時候的烏笑天已經速度飛快地穿入了老街的範圍……

  吧嗒、吧嗒……

  兩聲輕輕的響動，腹鬼的心臟和喉管被遠遠拋了出來落在地上，像是兩撮揉得稀爛的垃圾，散發著惡臭，讓所有的殭屍都停住了腳步……

  老街這裡依然是一片安寧祥和，假如不是居民們已經沒了蹤影，恐怕烏笑天只會把剛剛的經歷當做一場惡夢來通通忘掉了事，可惜的是他現在壓根無法抗拒那種讓人窒息的壓抑，從邁進了老街里，剛剛確認了安全後的第一分鐘，他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往出吐著酸水，一直到雙腳發軟地跪倒下來。

  「簡直就是在挑戰我的神經極限！」不管是誰、還是如何引起來的，他都從心裡在咒罵這個罪魁禍首，假如不是在千鈞一髮的時機讓他又進入了那種神秘的狀態，恐怕他就和那個倒霉蛋殭屍一樣被吞噬掉了！

  猛地想起雙手上沾染過腹鬼那臭氣熏天的內臟，烏笑天又是一陣陣噁心。

  可惜剛剛吐得太投入了一些，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再讓他嘔出來，他只是一連串的咳嗽，就軟軟得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