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百鬼列傳之鬼車(1)
2024-06-18 12:40:59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沈寶慶對於剛剛戲弄了那個戲班老班主感到很得意,一路往家趕,他腦子裡還回想著剛剛那個老頭子一臉大便乾燥似的表情,不禁啞然失笑。
並不是不能補張戲票,只不過他感到在那麼多人面前有些下不來台。不過說實話平心而論,就衝著那些戴著大臉殼子的那老幾位翻的那十幾個跟斗,人家的那份辛苦也已經夠值回票價了。
新店街的入口是和城內環路相接的,作為東城老居民區的界限,這個十字路口附近被當地人叫做住馬里,這名字來於狹窄的巷道只能兩三人並排通行,只怕是容不得老大的車輛通行。不過在這行人稀少的時間,寶慶騎著自行車通過還是綽綽有餘,所以,他雖然已經到了路口時卻並沒有減速,只是嘀鈴鈴撥動了一下車鈴鐺,就掛著風一路沖了過去……
嘭!
一大片的陰影呼嘯而過,根本是毫不猶豫地把他連人帶自行車一起撞得橫飛了出去。
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發出來,像是一捆破碎的稻草,整個車子都被颳得四分五裂。
而寶慶本人也是毫無抵抗之力的被撞飛到了空中,然後重重砸到了巷口的老牆邊上,嘎巴巴整個人被稜角把腰骨折為兩截,然後乾脆利索地一頭杵到了凸起的牆磚,噗地吐出了老大一口血,一顆腦袋便軟軟地耷拉了下來,伴隨著稀里嘩啦的一陣亂響,整個人噗通一下子落到了地上,瞬間就氣絕身亡了……
……
烏笑天是在早晨鍛鍊的路上看到了這輛奇怪的車。
作為一輛麵包車來說,它的車身很長而且形狀是整齊的長方形,整個車通體是白色,一種類似於牆上塗刷那種白漿的顏色,乾癟的、毫無生氣的那種。即便車身是這樣的顏色,卻奇怪的讓人感覺不到乾淨和整潔,只是壓抑,毫無來由的壓抑,以至於烏笑天遠遠看到就有了一種莫名地沉重心情。
當近距離看到這輛車時,烏笑天皺著眉頭停下了腳步。車頭前是用黑色幔帳扎了一個巨大的繡球,松松垮垮地耷拉著,而這輛車也是同樣配合地緩緩在路面上挪動,一如這車給人的第一印象——死氣沉沉仿佛一個馬上就要咽氣的暮年老人,讓人由不得地心情立刻糟糕起來……
這是殯儀館用來拖運屍體的那種喪葬車,難得這輛會這麼早出來,很少見——那些年一般幹這個營生的,都儘量是選擇在上午十點多鐘、日上三竿的時候才出門,一方面是為了祛除車上的陰晦之氣,另一方面也是圖了個可以混上些菸酒和單位的誤餐補助。
雖然說這輛喪葬車提前一大早上班可以說是很敬業,但是它卻絲毫沒有考慮到路人的心情,誰也不會願意一大早就遇上這種車從面前經過,那感覺就像是吃了個蒼蠅似的,說不出來地那麼難受。
烏笑天站在路邊,直眉瞪眼地望著這輛牌號是「14444」的喪葬車一點點開過來。
這輛喪葬車並不了解他那種複雜心情,只是慢吞吞地在路上蝸牛似的挪著車輪,烏笑天無意中跳著腳向駕駛室內望了一眼,卻是突然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了起來……
他其實並沒有看到什麼,確切的說是駕駛室內根本就空無一人。
「難道是我看花了眼?」
此刻,車已開到了烏笑天的面前,於是他伸長了脖子窺視車內,車上貼著遮陽膜,但通過縫隙也可以看到裡面,別說司機,竟連半個人影也沒有,駕駛座上甚至是乾淨地讓人咬牙切齒,連一塊靠墊和坐墊都欠奉……噗噗噗!
就像是很不屑像烏笑天這種無聊人士地驚異,這輛無人駕駛的喪葬車,不緊不慢地從排氣筒里噴出了一團團黑色的尾氣,然後晃晃悠悠地開了過去。
「無人駕駛?」
烏笑天搖著頭嘟噥著,他一下子感到茫然了。喪葬車在他面前開過,緩慢地往前面上坡開過去。雖然沒有人操縱,那仿佛大棺材似的汽車還是平平穩穩、慢悠悠地行駛著,始終保持著比走路快不了多少的速度。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烏笑天目送著喪葬車駛上了長長的斜坡,向西拐了個彎,然後從視線中消失了。
他眨巴著眼睛,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現在是早上五點,太陽還沒有升起來,只是在東邊可以看得到一點點紅色。
在這縣城裡的住宅區,眼下根本還沒有車輛往來,也看不到一個行人,無端端地發了一個冷戰,烏笑天突然失去了繼續跑步的念頭。
為了保證儘快加強身體素質,他已經接受了瞿陽的建議,從幾天前開始練習晨間長跑。
今天四點半天還黑著,他就穿上了運動衣,揉著惺松的睡眼,用冷水洗了洗臉然後從家裡跑了出來。在出了向陽橋的路上跑了沒多大功夫,他就碰上了這輛無人駕駛的喪葬車。
驚愕之餘,他突然才想起來自己實在應該把這詭異的喪葬車攔下來才對,隨即心裡也像被潑了冷水,折返到自己家裡之後,心裡還再為剛才的遲鈍而感到沮喪不已。
老娘蕭閏免不了又數落了他幾句:「笑天,你今天鍛鍊時間可是比之前幾天少了不少,既然決定了就要堅持下去哩……可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白瞎了人家程芳送你的運動服嘞!」
被老娘說得實在是掛不住,於是烏笑天只得又跑了出去。他在報紙上讀到過,這跑步鍛鍊必須雜念全無才能見效,而從剛剛直到現在出門,他仍然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那輛無人駕駛的喪葬車,總在他的眼前晃現,人雖在跑步心裡卻是亂糟糟的。
昨晚,他睡得實在有些晚了,正是少年貪睡的時候,這大早上起床依然是困得不行……
或許還有睡意,那看到的不過是眼花了的幻影?
奇怪的是那喪葬車上到了斜坡的盡頭後,還向西拐了個彎,可那裡一片荒地,壓根是沒有什麼建築的。
喪葬車到荒地去幹什麼?難道是為了棄屍……不不不!這簡直有點荒唐了……
「要不乾脆過去看看去?」烏笑天緊皺眉頭,自言自語。
他確實聽家裡人說過,那邊荒地附近,原來是個亂葬崗子,別說是建築,平時就連活人也根本就躲著那裡走的。直到不久之前,縣裡決定在那裡擴建環路,連通國道,這才讓推土機推平了那裡大片的無主孤墳野墓。
那輛喪葬車不會是那些孤魂野鬼們招來的吧?
烏笑天突然有了一種怪想法,「或許是墳墓拆遷後,那些無人祭祖的遊魂野鬼們要另覓安息之地,這才招來了喪葬車的吧?可是……真會有這樣的事嗎?」
烏笑天對早晨的事,總覺得有點蹊蹺。於是他草草地結束了長跑,回到了家裡,打電話把早上目睹的怪事告訴了蕭程芳和瞿陽。
「是不是你還沒睡醒的緣故?」蕭程芳這樣的解釋實在是讓烏笑天本人有些下不來台。
「雖然說我不排斥也許會有這樣的事情,可確實是最近沒聽人說過有類似的傳聞。」與之前那個說法相比,瞿陽的答覆要委婉了許多。
接連地不信任讓烏笑天嚴重地被挫傷了他的自尊心,但一直還是被那目睹的情況糾纏著,始終沒有放下來。
「總得有個什麼原因吧,就算是鬼魅作怪,這也得有個來由不是?」他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大概是你急於練習出效果,每天睡眠太少,才神經緊張了吧。」瞿陽在電話里正低聲和什麼人說些什麼,大概是在工作。
「不過我確實是親眼目睹的。」
「那就是司機臨時下來,忘記拉住手剎,那輛喪葬車溜車了吧?」
「難道說你還是不相信我說的嗎?」
「這個,還是總要眼見為實才有說服力。」
「可我確實是看到了……」
「好了好了,關於這個沒必要太糾纏,你看我這裡還有些事,要不咱們回頭再說你看怎麼樣?」
瞿陽帶著幾分無奈,和烏笑天打起了哈哈。
「算了,這確實不算什麼大事……回頭再說好了。」
烏笑天從廚房裡端了清粥油條,一邊吃著一邊在客廳里看起晨報來。
報紙的字裡行間,還在宣傳著改革的重要性,這種類似的宣傳題目已經是擴大到了整個版面。喝了一口粥,烏笑天小聲地自言自語說道:「難道說……眼下那些傢伙們也在與時俱進了?」
吃完了早飯,很讓烏笑天意外的是,居然瞿陽開著車直接跑了過來……
「咦?陽哥你怎麼跑過來了……不是說有事忙嗎?嗯……這位是?」
烏笑天說著話,突然發現在瞿陽身後還站著一位佝僂著背衣著怪異的老爺子,看他纏布包巾的模樣就知道不是本地人,於是連忙拱了拱手,一邊往屋裡讓他們兩個人,一邊低聲向瞿陽打聽這位的來歷。
「這是鳳來山寨子裡的庫巴沖老壇師,現在碩果僅存的幾位儺戲大家之一,而且他也是鳳來當地的現任土老司,要說和你們玄門中人也是多有來往呢!」瞿陽這邊介紹,烏笑天卻是一頭的霧水。
「老壇師?儺戲……土老司……這都是哪跟哪兒呀?」心裡暗罵瞿陽不把話解釋清楚,臉面上卻是不好露出來不恭敬的意思。只好嗯嗯啊啊的遮掩了過去,把老人一直讓到了正廳里坐下,然後趁著倒茶的功夫拽了一把瞿陽,隨即兩個人一起走了出來。
「我說你帶的這位到底是什麼來歷?對了……別在和我說什麼老壇師還是什麼土老司的,我壓根就沒聽懂你說的是個什麼意思……」
「呃……呵呵!」瞿陽愣了一下接著又笑了起來,他把聲音壓低了對烏笑天說道:「我是說這老爺子是一位土家族人的祭司,同時還是一位精通儺戲的老藝人,總之,也算是個巫神教傳承里的老前輩吧。」
「巫神教的人?你帶他來找我幹什麼……」烏笑天一聽巫神兩個字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不是說對西南各族有什麼偏見,只不過他傳承的是北地全真道統,對於某些奇怪的教派總下意識帶了點兒戒備。
和遠古流傳的古巫文化頗有不同,巫神教或是薩滿之類這種信仰一般都來自於各個少數民族裡的圖騰守護,摻雜借鑑了正教教義和部分偏激理論融匯而成。所以,作為玄門正宗出身,烏笑天自然是有些不太喜歡和這些所謂「左道旁門」來往了。
好在本人秉性純良,對於年紀大些的老人們總還是尊敬居多,所以儘管說是心裡牴觸,他還是擺出了一副恭敬的態度,客客氣氣地給這位庫巴沖老爺子把茶水端到了眼前,很禮貌地說道:「老前輩,請喝茶。」
「呵呵呵……小道友,老漢我就是個不通文氣的粗鄙鄉野老頭,比不了你們名門大派,卻是不用對我客氣哩!」庫巴沖樂呵呵衝著烏笑天點了點頭,接著又說道:「老頭子和李不同這小子是舊識,只不過眼下卻是正趕上他不在本地,我這事又急,只好冒昧過來拜訪你這裡了……」
瞿陽也表情古怪地在旁邊給烏笑天解釋說道:「老爺子是前兩天來得咱們這裡,這不,昨夜裡搭了台陰戲,可萬沒想到中途闖進來一個冒冒失失的傢伙,稀里糊塗地被惡鬼纏上了,最關鍵是這個人昨晚還貌似出了車禍當時斃命,而直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什麼車或者是……什麼……東西……幹掉了他?」
「那就是說,需要有人查出來原因對嗎?」烏笑天無奈地搖了搖頭。
「嗯……基本就是這個樣子吧!」
瞿陽的臉不禁有些紅,他清楚烏笑天搖頭的原因——就在剛剛不久之前,他才剛剛因為這個案子,而很不耐煩聽烏笑天講他本人遇到的詭異事件,沒想到才一轉頭的功夫,自己就巴巴地上門來找人家幫忙來了?
「也許,我們可以把你說的那個無人喪葬車的事,和這件案子一併處理……其實就時間地點而言,它們兩起案件都很臨近,說不定真有什麼關係也說不定?」瞿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衝著烏笑天點了點頭,接著試探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