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林中暗影

  「是有什麼事情嗎？」

  

  烏笑天跟在蕭程芳身邊，看著她仿佛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自主柔聲問道。

  「沒什麼，只不過我回到宿舍的時候，總是遏制不住想再見你，可是現在見了你，我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蕭程芳低著頭幽幽說道。

  胸膛仿佛是被一記重拳猛擊……

  烏笑天看了一眼身邊那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他的心跳仿佛突然停頓了下來，整個世界都已經不存在了，只有她那亭亭玉立的身影在眼前一亮。

  沒有想到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子會這麼直接的把心思表露出來，而他卻根本沒有任何準備。

  他呼呼喘著氣，努力讓自己面紅耳赤的狀態儘快恢復，但是他卻感覺到心臟在顫抖，接著就是快速的跳動，那劇烈的感覺讓他的嗓子異常乾澀，連說起話來都很艱難:「啊……你……」

  「我是說，我好像真的是喜歡上你了！」

  這個時候，蕭程芳卻是遠遠要比烏笑天更加勇敢，她霍然停住了腳步，明亮的眼眸放射出火熱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在了他的臉上。

  「我……」

  烏笑天根本沒有想到蕭程芳會直接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一下子就梗住了。他愣愣地看著面前這個女生，對於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一直都還沒有想到過男女之情，只不過十多年在大山里那種與世隔絕的孤獨生活，讓他對友情極為渴望而已。

  但是說到男女這一層上面，他只感到了耳酣心熱，卻是無言以對、手足無措了起來！

  「我……我想我們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有些太……嗯……我是說倉促？」

  烏笑天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心情，他試著安撫著女生的情緒，看得出來，她很激動。

  蕭程芳傾斜著腦袋看著他，聽著烏笑天柔軟的，獨特的呼吸聲。她注意到他正在不知所措，他的眼裡看上去很困惑，而且他的臉僵硬得厲害。

  「我想……」他說道:「我最好送你回去。」

  在這一瞬間，蕭程芳真的很想大叫，以便讓他感覺到他讓她感受到的情感。但她也想要真實，她厭煩這種虛偽地揣度，厭煩去計劃和猜測並試著讀出他的思想。

  聽到她心裏面自己的想法讓她感到一陣輕鬆。

  「你為什麼討厭我？」

  聽到了這樣的指控，烏笑天感到自己很無辜，他用一種誠懇的目光凝視著她，對於她的質問他似乎找不到什麼詞語來反駁，然後他說道：「我沒有討厭你。」

  「你有。」蕭程芳說道:「我知道說這些並不……並不有禮貌，但我不介意。我知道我應該矜持一點，但我不關心那個。我就是我。我只想把我的心裡話說出來。」

  烏笑天搖搖他的腦袋，他的聲音更加柔和了起來。

  「我沒有討厭你。」

  「可是你並沒有回應我？明白嗎……我在試著對你友好，你卻完全沒有……」她不禁哽咽著。

  烏笑天有些不忍，他將頭轉了過去。而蕭程芳做了一個深呼吸擺正自己的肩膀，保持她的頭抬起，儘管她的眼睛已經要痛苦地燃燒了。

  「我只想要一個可以安慰和呵護我的同伴，一個真正了解我的人，一個可以給我安全感的人。」她增加道，更加快速地說道:「為什麼你現在甚至不願看著我？至少，我有權知道你是不是對我有好感。如果是我在自作多情，好，那我不會再煩擾你了，我不會再在學校里和你說話，但我只想在此之前知道事實。可以回答我嗎？你……是不是有，哪怕是一點點的……喜歡我？」

  緩慢地，烏笑天轉過身抬起他的腦袋。他的眼睛裡泛著淡淡的神采，他的聲音仍舊克制，但很勉強，她能聽出他保持穩定所花費的努力。

  「是的……」

  他說道:「我想你應該知道，程芳。」然後他看著她，直接看向她的眼睛。

  那一刻，蕭程芳的心幾乎都要跳了出來，她在想——會是很壞的消息嗎？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壞呢？

  「我喜歡你。」他繼續，小心地清楚地發出每一個音。「我承認我對你已經有了好感。但你……今天真的把我嚇壞了。」

  他又緩慢增加道，似乎對他自己感到迷惑，「你很特殊，真的。你並不像外表那樣柔弱和冷漠，我可以感覺到，你一直在保護著你那顆易碎，細緻的心。我……」

  烏笑天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一個嬌小火熱的身體已經靠近並且投進了他的懷抱，僅僅只是這麼依偎著，已經讓他的整個人仿佛中電一樣無法動彈。

  在那一刻，時間完全停止了……

  「哧！」

  感覺到身邊這個男生，不應該說是男朋友在微微顫抖，程芳不禁哧哧地笑了起來。她對於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為她的勇敢終於得到了好的回報。她遏制不住竊竊笑著，像是一隻偷到一大塊奶酪的小老鼠，她的眼睛裡也都是滿足和安慰——什麼別人異樣的眼光，什麼孤獨和寂寞，什麼禮教和嘮叨，什麼矜持和保留……都給我滾到一邊去吧！

  我，我只要有這一刻的慰藉就足夠了……

  嘎！

  撲稜稜……

  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一隻什麼鳥發出了極為怪異的叫聲，然後扇動著巨大的翅膀忽然掠過他們的頭頂。

  「呃！」

  像是突然發現了自己的這種舉動極為不合適，烏笑天像是被蜜蜂蟄了一樣，渾身一抖，然後推開了蕭程芳。

  他用力地搓了搓手，然後又拉住了女生的柔荑，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前面:「對不起，我其實只是被嚇到了……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會……」

  一隻白嫩的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他再說下去。

  「噓……」

  蕭程芳的臉紅得幾乎就像是著了火一樣，她不想要這個小男友說出來什麼煞風景的詞語。然後她輕輕地把頭再次靠在了烏笑天的肩頭，柔柔地說道:「你知道嗎？我真的是天下最幸福的那個人……」

  咔……

  嘎吱！

  「不要說話！好像那邊林子裡有動靜。」烏笑天用力把蕭程芳推到了自己身後，然後把目光注視了過去……

  他們此刻是在離宿舍樓有一段距離的一個小樹林邊上，再過去不遠就是學校的教研辦公樓，暗淡的路燈下，那條曲曲折折直轉入林中的小路一直延伸，潮濕的空氣形成了淡淡白霧，在暗處涌動著，似乎那裡有著一個個巨大猙獰的怪獸，正張牙舞爪地揮動它們乾枯的手臂，若隱若現。

  「別……我們先回去，有什麼事明天天亮了再說！你不要……我真的好怕……」

  感覺到烏笑天向那裡邁了一步，蕭程芳突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好像是什麼危險正在等待著似的。她立刻警覺地抱住了烏笑天的手臂，幾乎是在用哀求的語氣阻止他的莽撞行動。

  「唉……好吧。」

  烏笑天實在狠不下心讓蕭程芳為自己擔心，只好不甘心地向著林子裡又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帶著蕭程芳往宿舍那裡走了過去。

  先不說兩個人回到宿舍如何，我們把目光先往那個神秘的樹林深處看一下……

  月色如洗，透過了枝條的間隙，在空地上撒下了斑斕的倒影，齊腰深的霧氣被一層層推開，伴隨著一聲聲咔噠咔噠的腳步，一個全身被黑斗篷遮住的人影，慢慢從小路上走了過來。

  從走路的姿態和身量上可以看得出，走過來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很小心翼翼的女人。她的手裡拿著一隻不大的白色小燈籠，大概是做了什麼特殊的處理，那個燈籠發出來的光芒只照在了幾步遠的地方，但卻是足夠可以把腳下一切都纖毫畢現地展露在眼前。

  她一步一步的走過來，嘴裡還念念有詞，細細聽可以隱約聽到「左轉三、前五……」等等，大概是什麼口令或是暗語，直到她站到了一顆粗壯的槐樹下面，看到面前樹上方，刻著的幾個古怪扭曲的陳舊痕跡時，她突然忍不住驚喜交加地發出了呀的一聲。

  輕輕把燈籠放在了旁邊，她伸出一隻手在樹下摸了起來。應該是很有些難度，她的手幾乎是拂過了附近大大小小所有地方，依然毫無所得。

  有些困惑地，她再次抬頭看向那些古怪的標記，接著思索了半晌，把眼睛看向那幾條裸露在外邊的樹根上面。

  一根根地端詳著，當其中一條斷根映入眼帘時，她面露喜色，趕緊用手用力扭動了一圈……

  咯吱吱地響了起來，寂靜的林子裡聽到這種聲音異常刺耳，這不是木頭可以發出的響動，完全就是金屬和金屬之間的摩擦聲。離著她不遠，大概幾步之外，地下的草皮被緩緩推開，土裡露出了一條黑乎乎的縫隙，那裡接著噗地響了一聲。

  看到面前突然出現的裂縫，那女人卻是極為興奮，她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跳了過去，用力把手探進縫隙里，然後用力一推……

  呼！

  嗤……

  那金屬的擋板輕輕滑開一半，草皮連帶著大片的泥土掉了下去，地上取而代之是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借著月光，可以看到那裡有一層層磚坯台階，向下面延伸著，不知道有多長，也不知道通向哪裡？

  那個黑衣女人低聲歡呼了一聲，立刻跑回樹下拿上燈籠，重又到了洞口，毫不猶豫地一步步走了下去。

  這個地洞裡很潮濕，兩邊水泥牆壁上滿是滑膩膩的苔蘚，就連腳下台階上也長了不少，所以女人走得極為緩慢謹慎，她一邊用燈籠照著腳下，一邊用力把鞋底和台階摩擦著，試圖蹭掉那些打滑的附著物。

  她極為專心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對於面前黑暗裡未知的目的地卻是毫不畏懼，一步步持續而又堅定。

  大約過了有半個多小時，黑衣女人終於感覺到台階到了盡頭，面前是一道鏽跡斑斑的黃色鐵門。

  這門不算很高大，就仿佛是一般普通戶門的一倍半大小，門上橫亘著三道粗大的鐵栓，深深扎進牆裡，在中間是一個直徑尺余的鋼製絞盤。同樣的，那個絞盤上面也滿是青苔和黃鏽。

  女人把一隻手伸進懷裡，摸索了一陣，掏出了只半圓形的長嘴機油漏壺，她按了按背後的皮塞，一線褐色的油脂被擠進了絞盤和門的連接處。想了想，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然後又往絞盤上下鐵栓的環節上點了一些。然後她耐心地等待著，看著那些油脂慢慢沁進了縫隙裡面，直到最後只剩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時，女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把燈籠插到了旁邊一個磚縫裡，接著反手抓住了絞盤左右，用力一擰！

  咯、咯咯……吱吱吱吱……

  應該是那些油脂的潤滑起了很大作用，絞盤被她順利地轉動了起來，雖然她也是用盡了力氣，但是看到門插一點點離開了原位置，慢慢縮進。她還是很愉快地笑了起來，甚至她一邊辛苦勞作著，還一邊用緩慢怪異的腔調哼著曲子，看起來竟是完全樂在其中？

  當鐵門徹底被哐當推開，女人已經是滿頭大汗，她撩起了斗篷一角用力扇動著，只感到心裡無比的快慰。

  門裡面是一片黑暗，不！應該說只有女人身邊的燈籠在發著微弱的光亮，這個地下空間裡其他地方，則完全都是被陰暗籠罩了起來。

  把燈籠取下來往門裡照了照，她很快就看到了右手與肩平齊，那裡有一個木製箱子被固定在牆上，上面分明畫著白色閃電標記。

  她順著木箱下的粗長電纜走向看了過去，一直通到了十幾步開外的一個小門裡面。

  微笑著，她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樣，昂首闊步地走進了門裡，一直走到了那個小門前面。

  門沒上鎖，她很輕鬆就打開了半邊，用燈籠照著探頭觀看。

  裡面是一個小型的拉盤式汽油發電機，她看了一陣，伸手抓住了一邊的拉繩用力猛地一扯……

  突！

  居然那個落滿灰塵的老機器赫然抖動了一下！

  女人很興奮地繼續用力扯動，一下！兩下！三下！

  突！突突！突突突突……

  噠噠噠……

  刺耳地，那台機器發出了沉悶的吼聲，然後它身邊的鐵櫃也亮了起來，很快小屋裡面一盞昏暗的紅色燈泡閃了起來，接著就徹底亮了。

  女人伸手擦了一下頭上的汗水，她又走出門，往那個電箱走過去，打開，一推一合電閘……

  啪、啪啪、啪……

  通道里一盞盞燈泡，赫然也接二連三地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