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中藥、門鎖
2024-06-17 18:27:52
作者: 天下無侯
第二天,秦向陽從曹節車裡拿到了那些中藥。
他要儘快找到藥品的來源,完善證據鏈,他不想在這個案子上浪費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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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藥,總共十四份,分別裝在十四個黑色袋子裡。每一份的藥材種類,有幾十種之多。十四份,應該就是十四天的用量。
秦向陽看到這麼多藥,那個想法又冒出來:它們僅僅是形式上的安慰劑嗎?用得了這麼多?如果是安慰劑,應該隨便應付幾味藥才對!可是眼前的藥量,實在太大,這根本說不過去。
他不懂藥材,心裡的疑問更重了。
相關檢驗很快出來。從那些方便袋上,一共查到四組指紋。其一是曹節的,其餘三組未知。章猛和曹節都說過,藥物由章烈負責,那麼裡面一定有章烈的指紋。
很快,王鵬從章烈的辦公室返回帶來了相應的指紋。一對比,果然有。現在還剩兩組指紋未知。怎麼辦呢?
他想來想去,很快有了主意。他判斷,藥材的首要來源地,應是本市藥房,尤其是中藥房。那麼理論上,
所有藥房的從業人員當中,一定包含那兩組指紋。如果藥材來自市外,那則另當別論。
要取得本市所有藥房從業人員指紋,不是難事。但是要辦得無聲無息,不引人懷疑,只能通過市衛生局操作。想到這兒,他習慣性地帶上韓楓,去找臥虎區衛生局副局長鄧利群。鄧利群見警察找到單位,吃了一驚。他以為警方此來,為的還是大魏豪庭的案子。
秦向陽解釋過之後,他才放心。「鄧局,我們需要你出面幫個忙。」秦向陽說。「我能幫什麼忙?」
「是這樣。我們手裡有兩組指紋,它們很可能來自本市的中草藥經營者。」鄧利群點頭,飛快地琢磨對方意圖。
「可是這個範圍太大!我們既要採集到所有相關人員指紋,又不想動靜太大,引人起疑。所以,來麻煩你,想請你出面,跟市衛生局……」
「啊哈!明白了!」鄧利群拿出煙分了,斟酌道,「秦隊的意思,是要我跟市衛生局協調一下,由市衛生局出面,給全市中醫藥經營者,做一個全面的身份採集工作嘍?」
「對!」秦向陽拍著大腿說,「這件事程序上應該由我們市局跟你們衛生局對接。那麼干,太費事!」
鄧利群重重地點頭,說:「什麼時候?」「越快越好!」
這天午後,市衛生局組織的相關採集工作順利展開。為提高效率,他們每採集到一百組指紋,就發到秦向陽手裡。這樣直到天黑,整個採集工作才進行了不到四分之一,棲鳳分局就找到了指紋來源。
指紋來自臥虎區回春藥房的老闆羅回春和其助手孔秀雲。羅回春五十來歲,身材幹瘦,下頜留著一縷半白的鬍鬚。他有個外號,叫羅九指。據說,從前他跟人比切脈,輸了,一怒之下切了自己左手一根小指。從那之後,他加倍鑽研醫術,在臥虎區還算小有名氣。
孔秀雲三十多歲,是個本地姑娘,跟著羅回春幹了四年了。羅回春有一兒一女,女兒已婚,兒子搞IT,對中醫都沒興趣,他就把孔秀雲當成了半個徒弟。
秦向陽把羅孔二人帶回了局裡。羅回春還算鎮定,立刻承認,藥材是他店裡的。「拿藥的是章經理,他每年都從我這兒拿不少。」問訊室里有點暗,羅回春使勁眨了眨眼。「章烈?」
「對。」「你們這個業務,多久了?」
「差不多五年了吧!」羅回春敬上煙,自己也點上一支。「五年?他為什麼一直跟你合作?」「這還真不好說!可能是我老羅名聲在外吧!」羅回春毫不謙虛地說完,見對方一臉嚴肅,隨後又改口道,「我就記得,五年前春天的一個晚上,章烈突然找上門來。對了,巧得很,他左手少了個小指,跟我一樣也是九指!就這一點,把我倆關係拉近了很多!」
秦向陽聽得出,羅回春的話還算實在,沒再繼續為難他,又問:「藥方是誰的?」
「章烈的。」
「他的?」秦向陽不經意地透過煙霧觀察對方表情,同時道,「這藥什麼作用?」
「是補藥。」羅回春垂下頭,輕彈菸灰。「補藥?怎麼講?」
「跟保健品一個道理,就是滋補身體。無病之人,食之無害,重病久病之人,食之有益,但不治病,如此而已。」
「你確定?」秦向陽緊盯對方眼睛。「在我看來,就是那樣。」羅回春乾笑道,「醫道千變萬化,我水平實在有限。保不齊,在別人手裡,它另有妙用!」
秦向陽心頭一緊。羅回春的話,實有推脫責任之嫌。可是章烈在逃,現在無從對質。
他又問:「章烈每次拿這麼多藥,你難道不好奇?」「起初也好奇,但不好意思多問。後來熟了,問過,人家不說。」秦向陽點點頭,說:「每次的藥都一樣?」
「是,也不是!」「什麼意思?」
「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些變化,改變那麼幾味藥。不過,總體上沒大的變化。」
「每隔一段時間,是多久?」「半年左右吧!」
「在你的認知里,有沒有見過這個方子?或者說,這些方子?」「雖略有變化,但你可以當它們是一個方子!」羅回春搖著頭,說,「從藥的味數上看,這是個大方子,但我從未見過。以我的認知,它不成其為藥方。」「怎麼講?」
「就是補藥嘛!我根本看不出來它所對應的病症。」補藥?秦向陽心中暗道,難道繞來繞去,真是所謂安慰劑不成?接下來對孔秀雲的問訊更簡單。在藥房裡,取藥、分藥的工作,多半由她完成。她認識章烈,但從未跟對方聊過閒話。她說章烈都是電話通知,等藥物分包好之後,直接上門取藥。每次上門,都是章烈單獨前來,她說那個男人話極少,看起來很冷漠。
問訊結束後,韓楓說:「我覺得姓羅的沒說實話。」「為什麼?」秦向陽問。「感覺!」韓楓說,「五年來,章烈為什麼一直從羅回春店裡拿藥呢?很奇怪不是嗎?」
「你想說,章烈完全可以從不同的藥店拿貨?」「是的!」
「這說明不了什麼!」秦向陽道,「從不同藥店拿貨,就要重新構建關係。也許,章烈只是為了省事!這件事,關鍵在藥上。這一塊我們完全不懂,得找個好中醫幫忙分析。」
「好中醫?」韓楓一愣神,說,「盧平安的父親,盧占山不就名聲在外嗎?」
聽到盧占山的名字,秦向陽眼前一亮。「可是,為什麼在這個案子上耗費精力?現在全局的優先級,不是404案嗎?」韓楓問。秦向陽沒有回答。
這天下午,經過煩瑣的申請,盧占山終於在看守所見到了盧平安。盧平安瘦了,但精神狀態不錯。
會見室里有攝像頭。盧占山似乎很謹慎,他說:「你很快就能出來了!」「嗯!」盧平安笑了,沒問為什麼。
「樊琳的家屬來過了,今天剛走。」盧占山想了想,又問,「在這兒有沒有吃虧?」
「吃虧?」盧平安拿眼角看向自己的手腕。盧占山眼尖,看到盧平安雙手手腕上,各有一圈紫黑色的紅腫。「他們刑訊逼供?」盧占山壓低了音量。盧平安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差不多,至少算疲勞審訊。」盧占山握緊拳頭,眼神里滿是心疼。這時盧平安說:「對了!我帶的藥被沒收了,好在每天他們給我按時吃。估
計沒剩幾顆了,趕緊送點來。配好的藥,都在我的行李箱裡。」離開看守所,盧占山徑直前往盧平安家。大魏豪庭五號樓1102室,門上貼著封條。上了樓,盧占山面對封條呆視片刻,抬手狠狠將封條扯下,隨手裝進口袋。扯下封條,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沒有盧平安家的鑰匙。這不奇怪,盧平安沒小孩,他很少過來。平時家庭聚會,兩個兒子都是去他家。
他想找物業,很快意識到不妥。物業知道這個房子被封了,肯定不同意開門。這可怎麼辦?
他尋思了一會兒,一抬頭看到了牆上的開鎖GG:手到開鎖。手到開鎖公司的人很快來了。來人二十多歲,短髮,眼神明亮,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精明勁兒。他照例拍下盧占山的身份證,隨後麻利地打開了門鎖。「我叫畢盛,有事您說話!」小伙點上煙,遞上名片。盧占山收下名片,隨口問:「工作挺認真的,小伙子!還拍證照!」「那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拍證照是公安局要求,用來防小偷的,
他沒把話說全。「萬一我是小偷?」盧占山爽朗一笑,說,「這是我孩子家!我是他爸!」畢盛笑著點點頭,收了錢就走。他走到電梯前,突然停了腳步,轉身仔細端詳起盧占山來。盧占山跟盧平安一樣,臉龐端正,輪廓硬朗,鼻翼挺直,平時保養得又好,雖然上了年紀,看起來卻頗有氣派。「怎麼了?」盧占山見對方緊盯著他看,以為自己哪裡不對。畢盛皺起眉頭,說:「這是你孩子家?」
「是啊!」「不大對!」畢盛撓著頭,想了想說,「大概半個多月前,我好像來這家開過鎖!」
盧占山神色一怔,並未打斷對方。
畢盛一邊說,一邊翻找手機存照:「我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呢?我女朋友就住這小區,半個多月前的一天下午,她忘了拿鑰匙,叫我來幫她開過門。我記得,當時這個小區還有一單生意……」
「沒錯!就是五號樓1102室。」他找到了記錄,翻出半個多月前的身份證存照。
存照上的人叫侯三,尖嘴猴腮,氣質相當猥瑣。畢盛指著那張身份證存照,疑惑地問盧占山:「這人是你兒子嗎?」「侯三?不認識!我姓盧!」盧占山看到身份證信息,大惑不解。「操!」畢盛甩掉菸頭,豁然道,「我感覺就不對!要不是你的長相,跟那
個人的長相,你倆……主要是那人長相太猥瑣,看一眼就很難忘……」「你是說,這個叫侯三的,半個多月前,叫你開過這個門鎖?」「是啊!」
「可我根本不認識他!」「當時他買了個床墊,說是這家戶主!」畢盛急道,「媽的!你兒子家招賊了吧?」
盧占山茫然地搖了搖頭。盧平安家丟沒丟東西,他還真不清楚。
畢盛見盧占山搖頭,頗感困惑:「要是沒招賊,那就奇怪了!侯三的床墊,分明就是打掩護,他進了屋,我是親眼見的!」
盧占山想不明白。「有必要就報警,我可以給你做證!」畢盛說,「聽我女朋友講,前幾天,這個小區發生過命案!你可別大意!」盧占山連聲稱謝,把畢盛打發走了。他怕再聊下去,萬一對方發現這裡就是命案現場,而受到驚嚇。盧占山進入房間。
房裡光線有點暗,空氣里似乎還瀰漫著血腥味。他沒進臥室,只是靜靜地站在客廳,閉著眼,神色哀傷地站了很久。
盧平安的行李箱放在客廳角落。他打開來,找到藥,轉身離開。畢盛的事是個意外。此刻,他並不知道它意味著什麼。他走得很慢,心裡不斷地盤算著。很快,他做了決定,就近前往棲鳳分局。這是秦向陽第一次見盧占山。
韓楓不久前才提起這位老中醫,考慮到盧平安重大嫌疑人的身份,他正琢磨,要不要前去拜訪。盧占山的到來令他又驚又喜。他知道盧占山主動找上門,一定有事。果然,盧占山說:「你就是秦隊長?我知道你,我兒子就是被你抓走的。」秦向陽點頭,很禮貌地請對方落座。盧占山站著沒動,直接說:「有點小事麻煩你。」說著,他把那瓶藥拿出來:「平安有病,帶的藥快吃完了。麻煩秦隊長,把這藥送到看守所吧!」「好說!」秦向陽接過藥。
這是個不錯的機會,正好可以向盧占山討教關於那批中藥的疑問。但他很猶豫,他抓了盧平安,生怕對方心存怨恨而不配合。
「對了,還有個事。」盧占山又道,「我再申請進看守所太麻煩。你幫我問問盧平安,半個多月前,家裡有沒有丟過東西?」
「丟東西?」秦向陽從猶豫中回過神來。「咋說呢?」盧占山也猶豫,畢竟他撕了封條,「這藥吧,從平安的行李箱
里拿的。可我沒他家的鑰匙,就叫了開鎖公司。」
「你撕了封條?」人家主動承認,秦向陽不好發作,「你該提前跟我打個招呼。」
盧占山抱歉地笑了笑,繼續說:「開鎖公司那人叫畢盛。他說,半個多月前,有個叫侯三的,抱著個床墊,叫他打開過1102室的門!」
侯三?半個多月前進過1102室?
這真是個天大的意外。秦向陽馬上警覺起來:侯三可是有前科的,他出獄後,不是學做電商了嗎?怎麼偷摸溜進盧平安家中?
「具體的,你可以去問畢盛,手到開鎖公司。」秦向陽趕緊把名字記下,又要了盧占山的電話號碼。「就這兩件小事,有勞了!」盧占山很客氣,他哪知道自己提供的信息,價值到底有多大。說完了正事,盧占山緊接著探問關於盧平安的情況。
秦向陽告訴他,警方已經掌握了一個案發現場的目擊者,那人暫時沒抓到。如果盧平安沒殺人,相信很快就能回家。
盧占山沉重地點點頭。秦向陽所說的這些,他早知道了。但是,他無法把曾扶生對他所做的威脅說出來,他哪兒有證據呢?
他跟秦向陽握了握手,轉身離開。
「等等!」秦向陽追上盧占山,道,「我送你吧!再給我講講細節!」此時,他滿腦子侯三,已經顧不上那批中藥了。
他和盧占山出了門,正好碰見韓楓。「師父!」韓楓叫了一聲,就要跟上來。秦向陽想也不想,就說:「半個多月前,侯三進過盧平安家!我去看守所了解情況,你在家吧!」「侯三進過盧平安家?」韓楓呆在原地。
送走盧占山,秦向陽驅車趕往手到開鎖公司,找到了畢盛。詳細了解事情經過後,帶走了畢盛的工作記錄及客戶身份證存照的備份。
離開開鎖公司,他立刻前往看守所,很快見到了盧平安。他把藥交給對方後,隨即說出了心中的疑問。「半個多月前?具體哪一天?」秦向陽看了看畢盛的工作記錄,說:「案發兩周前,3月22日。」「3月22日?那天我生日。」盧平安想起來了。
「怎樣?」
「那晚,我和樊琳出去吃的晚飯,我好像還點了紅酒!」盧平安搖著頭笑了笑,嘆道,「唉!我太宅!說起來,那是近半年來,我和她正經吃的唯一一頓飯。沒想到……」
「那天回家後,你家有丟東西嗎?」盧平安想了半天,搖頭。
「確定?」
「是的!」盧平安說,「我和樊琳都是仔細人,家裡少了東西,不可能不
知道!」
秦向陽神色微變,站起來就走。盧平安納悶道:「為什麼問這個……」出了看守所,秦向陽全速趕往市局,向江海潮匯報這個意外情況。
侯三,租住在大魏豪庭1302室,離案發現場僅兩層之隔。他潛入盧平安家,卻沒偷東西,這意味著什麼?
他是去找東西,沒找到?還是在那兒留下了東西?如果是後者,他在那兒留下了什麼?這件事,會不會跟404案有看不見的關聯?他帶著重重疑問,剛到市局門口,抬頭看到一輛警車閃著警燈,從遠處急速
駛來。
警車很快開到秦向陽眼前,剎車。緊接著,陸濤從車上下來,跟他打了個招呼。「有急事?」秦向陽納悶道。
「我們剛抓了侯三!」陸濤板著臉說,「江隊查到,侯三很可能跟404案有莫大關聯!」
「你們抓了侯三?你們怎麼可能查到侯三有問題?」秦向陽機械地叼起一支煙。
他驚訝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