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地圖上賭博
2024-06-17 18:25:36
作者: 天下無侯
書歸正傳。秦向陽沒想到王越的動作很麻利,第二天就來到他的住處。跟他一塊兒來的,應該就是清河分局前刑偵副隊長周學軍了。
周學軍的樣子很憔悴,身體看起來很臃腫,確切說,應該是浮腫,歲數看起來比王越還要大。
王越作為中間人,簡單地做完介紹,大家就算認識了。
周學軍慢慢地坐在沙發上,抬起略微浮腫的眼皮看了看秦向陽,說:「你就是秦向陽?」
秦向陽點頭。
周學軍說話很慢,他一字一句地問:「能說說你是怎麼找到628真兇的嗎?」
秦向陽點點頭,簡略地把調查過程說了一遍。
之前王越也不知道具體情況,聽起來就格外認真,等秦向陽說完老半天了,他還呆呆地盯著前方。
周學軍咳嗽了一聲,王越才一下子回過神來,衝著秦向陽伸出了大拇指。
周學軍也點點頭,說:「不錯!當年我也參加過628案,專案組他們過來後,我就成打雜的了。真沒想到,哎,真沒想到是這樣!」
秦向陽笑了笑,沒說什麼。
周學軍說:「你的情況,王越和我說了,接下來你真要搞903案?」
「是的。」秦向陽很乾脆地說。
周學軍掏出煙點上,給其他人發了一圈,才沉吟著說:「903案,難的不是破案,而是抓人!」
「抓人?」秦向陽問,「你早就知道案子有問題?」
周學軍把眼一瞪,生氣地說:「廢話!不然我病情能加重?能成現在這個屌樣?這都是氣的!」說著他拉起褲腿露出皮膚,用指頭往上按了按,結果這一按就是一個窩,指頭抬起來,但窩裡肉彈不起來。
秦向陽一驚,他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病,但看情況,能斷定是個慢性病,而且病的時間肯定短不了。
他從李文璧手裡接過一杯水,遞給周學軍,說:「您是前輩,我佩服。」
周學軍輕輕哼了一聲,說:「不用說那些沒用的。903案,你注意過沒?鄭毅領著專案組來了之後,被害人的遺體很快就被火化了。」
秦向陽道:「這點卷宗上沒說,難道屍體裡的精液有問題?」
周學軍搖搖頭說:「儘快火化屍體,是為了避免家屬瞎鬧,製造不利於破案的輿論環境,在這件事上,鄭毅是果斷的,比我強。」
秦向陽說:「那案子的問題在哪兒?」
周學軍說:「當時的專案組成員,包括鄭毅,也包括我,都沒懷疑過案子辦得有問題。直到抓住劉正龍,我因病提前退休,案子才出現了新的情況……」
接下來,周學軍慢慢簡述了事情的經過。
2007年9月3日晚上七點多,女工陳愛梅被害後,警方從陳愛梅身上提取到精液若干,從而判斷陳愛梅被先奸後殺。然後有一點顯得奇怪:那些精液,並沒有進入陳愛梅體內,而是附著在其陰戶外面。
當時的清河公安分局副隊長周學軍分析,兇手是刺激過度,體外射精。表面看案情很簡單,順著精液抓到人,案子也就破了。周學軍帶人對清河西關周邊廠礦企業的男工人進行逐一排查,提取血液做DNA鑑定,這樣一來速度就慢了。警方這邊查得慢,被害人家屬那邊鬧得凶,上級才又成立專案組,限期破案。
鄭毅的排查方法和周學軍的一樣。只不過鄭毅的作風是不眠不休,講究高效。在周學軍的排查結果基礎上,他很快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劉正龍。經比對,劉正龍的DNA跟被害人身上的DNA信息完全一致,鄭毅立刻把二十一歲的劉正龍捉拿歸案。
審訊時,劉正龍承認,上下班會經過案發的那片玉米地,也承認2007年9月3日晚,大概七點左右,從玉米地旁邊的路上回家,但就是不認罪。
不認罪,最好能拿出不在場證據,可是劉正龍拿不出。後來,劉正龍說了一件事,令警方一度費解。
他說9月3日傍晚六點左右,去嫖過娼。
當時,清河西關有很多洗髮店。警方按劉正龍所說,在名為「小上海」的洗髮店,找到了賣淫女劉芸芸。經過一番對質,劉芸芸才認出來劉正龍,承認9月3日傍晚六點左右,劉正龍確實光顧過。
警方問劉芸芸為什麼這麼確定。
劉芸芸說,9月4日她來了大姨媽,所以對大姨媽來臨前一天的事有印象。9月3日那天,劉正龍是她第一個客人。店裡一共就兩個姐妹,平常一般是晚上七點左右開工。那天另一個姐妹有事,劉芸芸早去了一個鐘頭。她一去,劉正龍就上門了。
既然嫖娼在先,為何又強姦殺人呢?這不合常理,令人費解。但這個疑問,完全不能作為劉正龍的不在場證據,更不能證明劉正龍不是兇手。相比之下,被害人身上那些劉正龍的精液,則是鐵一般的證據。
先嫖娼再強姦殺人,鄭毅也理解不了。可是作為刑警,理解不了的案情多了去了,正因如此,犯罪心理學才豐富多彩。
鄭毅認為案情清晰,證據確鑿,才把劉正龍交付檢察院。後來,劉正龍被判了極刑。
案子轉折點發生在劉正龍被抓,周學軍因病退休之後。
那是2017年10月,有天晚上,遞交了內退報告的周學軍,跟清河西關的幾個朋友在外邊吃燒烤。鄰桌傳來的說笑聲引起了周學軍的注意。
鄰桌坐著兩男一女,男的流里流氣,女的叼著根菸捲兒。周學軍往旁邊看了一眼,只覺得那個女的面熟,仔細想了想,才記起來,鄰桌的女人正是「小上海」的按摩女劉芸芸。
劉芸芸當時正述說一件事,把同伴逗樂了。
周學軍仔細聽了聽鄰桌的談話內容,一下子就流下汗來。
劉芸芸在講述一件對她來說有趣的事。
她說,上個月的一天,她接待了一個很奇怪的客人。怎麼奇怪呢?
劉芸芸平常接待完客人,都是用衛生紙把保險套包起來,扔到垃圾桶里。那個客人完事後,走到門口,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又轉身從垃圾桶里撿起兩個用衛生紙包著的保險套。
劉芸芸好奇,問對方幹啥呢?
對方說劉芸芸服務好,所以幫著把垃圾帶出去。
「真是個土鱉!說我服務好,幫我倒垃圾呢!服務好,你咋不多給我錢呢!」劉芸芸的聲音很尖銳,被周學軍聽得一清二楚。
事情聽起來確實很怪。周學軍幹了半輩子刑警,也沒聽說過有嫖客臨走,還幫著小姐倒垃圾的。引起周學軍注意的,倒不是這件事的稀缺性,而是劉芸芸這個人。9月3日當晚六點,劉正龍找的按摩女就是劉芸芸。周學軍聽劉芸芸說出這麼一件奇怪的事,當場就決定詳細問問。
事情很好辦。周學軍剛內退,外人不清楚這一點。此前因劉正龍在9月3日晚嫖娼的事,劉芸芸多次去專案組接受調查,所以她是認識周學軍的。周學軍連唬帶嚇,在「小上海」按摩店,對劉芸芸進行了一次詳細的盤問。
經過盤問,劉芸芸交代,她說的事情就發生在9月3日晚上。具體幾點?劉芸芸記不清,她告訴周學軍,那個奇怪的傢伙,是她那晚的第二個客人。
9月3日。
第二個客人?
周學軍問她為啥記得這麼清楚。
劉芸芸說:「上個月9月4日來的大姨媽……大姨媽前一天,接待的第一個客人叫劉正龍,被你們抓了,第二個就是那個奇怪的傢伙,當然忘不了。」
周學軍立刻警覺起來。按劉芸芸的說法,那個奇怪的傢伙,是在劉正龍走後不久去到「小上海」的。可是他完事後,為什麼又突然把垃圾帶出去的呢?換句話說,那個奇怪的人,臨走時帶走了兩個保險套,其中一個保險套里,有劉正龍的精液!
903案被害人身上的精液,為什麼被灑在陰戶外面呢?周學軍想起903案的這個事實,不由得對劉芸芸嘴裡那個奇怪的人產生了強烈的懷疑。
周學軍講述到這裡就停了下來,一口氣喝了半杯水。
秦向陽趁機問:「你懷疑那個奇怪的人就是兇手?他帶著劉正龍的精液回到案發現場,灑到了被害人陳愛梅身上?」
「邏輯上是合理的啊!不然那個人為啥要帶走保險套呢?」李文璧插話。
周學軍清了清嗓子,說:「當時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我也沒往深處想。但接下來,劉芸芸把我那個念頭砸實了!」
「怎麼回事?」王越忍不住好奇地問。
周學軍說:「後來我繼續盤問那個人的體貌特徵。劉芸芸說,那人身上沾著很多玉米須。」
「玉米須?」秦向陽驚道。
周學軍說:「是的!玉米須!劉芸芸當時還嫌棄他髒。那人說,在地里幹了半天活,身上沾著玉米須很正常。你們覺得正常嗎?一個身上沾著玉米須的人,嫖娼完帶走了兩個保險套。除了他自己那個,另一個套里恰好是劉正龍的精液——由此,我不得不懷疑,那個人才是903案的兇手!」
李文璧說:「可是兇手為什麼在玉米地掐死陳愛梅,又去嫖娼呢?」
沉默了半天的趙楚突然說:「從事實倒推原因,只能是兇手不想奸屍——強姦實施前,陳愛梅一定曾劇烈掙扎,否則她不會被掐死。不管兇手掐死陳愛梅是有意還是無心,當他發現對方已死亡,而激昂的獸慾卻未得到發泄,那麼他去嫖娼就順理成章了!」
「完全同意!」周學軍讚賞地看了看趙楚,說,「而且從劉芸芸描述的細節來分析,那個傢伙帶走保險套,應該是一時興起,像是突然使壞的惡作劇。劉芸芸說過,那個客人完事後,走到門口,然後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又轉身去垃圾桶里撿拾保險套。」
「劉正龍真倒霉!」李文璧嘆道,「他幹嗎要嫖娼呢!哎!而且時間點那麼寸!他要是去得晚一點,又何至於被壞人撿走保險套呢!」
等李文璧感嘆完,秦向陽才問:「那傢伙的體貌特徵呢?劉芸芸總能描述點什麼吧?」
周學軍慢慢說:「問得好!那傢伙個不高,很黑,身體強壯,一臉麻子!對我來說,他算個老熟人了!」
聽了他的話,大夥都很吃驚。
周學軍說:「那傢伙不是第一次作案。903案之前,他身上就背著兩條命案。」
「還有命案!」王越也不禁感嘆起來。
周學軍點點頭,說:「那傢伙叫孔良田,小名孔二狗。903案往前數十六年,那時我幹警察沒幾年,接的第一個刑事案子就是他幹的,也是強姦殺人案。他把那婦女姦殺後,把屍體扔進了他們村後的水井裡。那是他犯的第一個案子,當時我們不知道誰幹的。到那附近村里調查,你猜怎麼著?問十個村民,能有九個說是孔良田乾的。這個孔良田啊,真是臭名遠揚!一臉麻子,個不高,又黑又壯,打小不是個好東西,上小學就敢偷看女老師洗澡,趕集調戲婦女,看電影猥褻小媳婦,這種事多了去了。當時吧,我們就去找孔良田,但這小子跑了。我們就拿提取的精液,跟孔良田家裡找到的信息比對,還真是他。
「那小子,家裡一窮二白,爹娘也死得早,就剩那麼三間破瓦房。打那往後,逢年過節,局裡沒事,我都去他們村蹲守,看這傢伙回不回來。你猜怎麼著,我這一蹲就是七年,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再後來,昌源市那邊出了個案子,也是強姦殺人,發過通報來叫我們協查,一看案子情況,手法和我經手的第一個案子一模一樣,都是強姦後或者強姦過程中,把被害人掐死,再把屍體丟進枯井裡。我就從昌源那邊要來兇手DNA信息,和我們這邊的一比對,嘿!對上了!這才知道,這小子成慣犯了!
「他的第三起案子,應該就是903案了。誰也沒想到他2007年回來了,回來又犯下案子,人又不見了。除了這些,他還有沒有別的案子,那誰也不清楚。」
「怪不得卷宗里提到,903案的被害人旁邊有一口水井!」秦向陽慢慢說道,「不過那口井上蓋著塊大石板,照習慣,孔良田打算把被害人扔到井裡,他沒想到石板太沉,搬不動,就把屍體丟在了那裡。」
周學軍點頭表示同意。
「知道903案也是孔良田乾的,沒向專案組反映嗎?」趙楚問。
周學軍說:「兄弟,我當時剛辦了內退,再說鄭毅那邊已經結案了!當時,我把了解到的情況整理出來,專門去濱海找了一趟鄭毅。鄭毅把整理的東西留下了,但接下去一直沒什麼動靜,我就知道事情不好辦了!」
周學軍這番話每個人都很是理解。他把整理的材料交給鄭毅,等於交給鄭毅一個炸彈,鄭毅怎麼辦?打自己的臉?向上級坦白自己辦錯了案子?翻案?誰也不知道當時鄭毅怎麼想的,但每個人都明白鄭毅當時左右為難的處境。
「現在你們明白了?」周學軍總結道,「903案和628案不一樣。628案,他們專案組,他鄭毅,都不認為抓林建剛抓錯了,他們排除了馬曉蓮右手指甲里那份孤證,只是迫於各種壓力,想儘快破案。領導要成績,民眾情緒需要安撫,就是這麼個情況。要不是秦向陽,誰也想不到,林建剛是給真兇頂了包。但903案,發展到後邊,我是知道兇手身份的!還把推論結果告訴了鄭毅!」
周學軍這番話道出了實情,眾人無不吃驚。
周學軍說:「沒想到吧?我和鄭毅,都知道兇手是誰,兇手的名字,甚至兇手的老家,甚至兇手的DNA,都一清二楚。鄭毅為什麼不翻案?因為孔良田是個被通緝多年的通緝犯、慣犯,他鄭毅也沒把握抓到人,還因為他已經錯拿劉正龍結了案!」
「你有沒有把這些消息發到網上?」秦向陽突然想起一個茬:林大志又是如何知道這903案也是冤案的。
「上網?沒有!這件事,只有我和鄭毅清楚!」周學軍肯定地說。
肯定不止周學軍和鄭毅清楚!秦向陽在心裡想,那林大志是怎麼知道內情的呢?他琢磨來琢磨去,很快想到一個可能——周學軍提到,劉芸芸當年在飯館裡當笑話說起「那個奇怪的客人」時,跟她坐一起的,是兩個社會混混模樣的人。推理起來,只能是那兩個混混,把劉芸芸的話傳了出去,最後到了林大志耳朵里。林大志幹過警察,以他的敏銳,一定懷疑劉芸芸嘴裡「那個奇怪的客人」,很可能是903案的真兇。是的!周學軍聽了劉芸芸閒聊,才產生了懷疑,從而把劉芸芸帶走盤問,那林大志要是聽到那些閒話,憑什麼不產生懷疑?
實際上秦向陽的推斷是對的。當年和劉芸芸一塊兒吃飯的那兩個青年,是林大志公司的保安。
保安把劉芸芸的話傳了出去,最後到了林大志耳朵里。林大志敏銳地察覺到了劉芸芸話里的疑點,把它跟社會上盛傳的903案聯繫到了一塊兒。扯到903案,就扯到鄭毅。林大志一看又是鄭毅辦的案子,就親自找到劉芸芸,用他的法子對劉芸芸也進行了一番「盤問」。他盤問的結果,跟周學軍的結果一樣。林大志這才斷定,有個「身上有玉米須,黑矮壯,一臉麻子的人」,才是903案的兇手!於是,他又找槍手把這個冤案的消息也發到了網上,用作下次市局招投標時威脅鄭毅的砝碼。
一聲長長的嘆息打斷了秦向陽的思緒。周學軍嘆道:「鄭毅不管,我能怎麼辦?我就只能去孔良田家裡等!每個年三十我都去!我希望那小子還記得老家,說不定哪年會再回來看看!」
「哎!」秦向陽把諸多感慨化作一聲長嘆,問,「關於孔良田,真就一點線索也沒有嗎?」
周學軍想了想說:「網上網下,他的通緝令掛了很多年了,就是找不到人。我唯一了解到的消息就是,當年昌源那個案子出來後,昌源警方說,有人在昌源的一個磚廠見過他,但是昌源警方也沒找到。現在你知道了吧?為什麼剛才一進門,我就說903案難的不是破案,是抓人?」
「磚廠?燒磚?」秦向陽皺著眉頭嘟囔著,「這好歹也算個技能。」
秦向陽說完,站起來走到窗前,默默地抽著煙沉思起來。
他想了一會兒,回頭對周學軍說:「我現在就是通緝犯,我很清楚通緝犯的滋味。網上網下都是通緝令,你想在城裡生存,可以說根本不可能,像我這個情況,能住在城裡,這屬於例外。你們可能不知道,我這地方是林建剛母親提供的。」
他話頭一頓,又說:「但是只要這個孔良田還活著,就得吃喝拉撒吧,他總得有個立足之地吧?」
「而且這個立足之地,一定很荒僻,遠離城區,沒查身份證的,沒網絡,沒通緝令,還得能讓他幹活、吃喝,在那兒幹活的人,也肯定不關注外邊的信息,只有這樣,孔良田這種通緝犯才能活下來!你們想想,這種地方多不多?」
李文璧想了想說:「這種地方也不少啊。煤礦,採石場,野外修橋樑的,修鐵路的,盜墓的……還有?」李文璧歪著頭,使勁地想。
秦向陽笑了笑,說:「盜墓的就算了,修橋,修路,這些還算技術工種,而且你在這兒幹完,隊伍就散了,工作不固定。煤礦,採石場,倒有可能。」
說完,他拍著李文璧的肩膀說:「你還少說了一個地方,磚廠。」
「磚廠?」周學軍疑惑地看著秦向陽。
秦向陽點點頭,說:「而且是那種傳統的火磚廠,你剛才不是提到過,昌源那邊有人在磚廠見過他嗎?你們不知道,前些天我從濱海跑出來,沒地方去,就躲在一個停工的老磚廠里。現在環保等部門查得嚴,傳統的火磚廠已經很少了,而且,火磚廠一般就開在荒僻的地方。大的現代化磚廠都在市區附近,他不敢去,他也進不去。」
秦向陽搓了搓鼻頭,繼續道:「要我說,這個孔良田既然在磚廠幹過,那他逃逸後,就很可能出於慣性,還去磚廠找活干。火磚廠荒僻,對他來說,去那兒干最大的理由是安全,其次才是熟手。當然,這只是一個猜測,李文璧說的那些地方也有可能。」
聽完秦向陽這一席話,周學軍說:「就算他這些年還在磚廠干,那也還是沒法兒找。咱中國地方太大了,誰知道這孫子在哪個旮旯里!」
秦向陽嘆了口氣,這時他想起還在專案組時,他和趙楚之間的玩笑話。他記
得那時趙楚說:「其實這些案子都還好,怎麼說呢,都有線可捋,無非麻煩點。最難的是激情犯罪,往往連動機也沒有。犯罪手法也不見得高明,現場證據一大堆,可是,完事隨便往哪兒一躲,你就去找吧!上哪兒找?找個雞巴!」
當時他還贊同地說:「那叫捉迷藏!小時候咱是在房子裡玩,你說的那種玩法,那是在全中國地圖上玩!但願我這輩子別碰上那種案子。」
想起這些,他不禁搖了搖頭,苦笑著想,看來自己還是碰上那種案子了!當初真是一語成讖。
想完這些,秦向陽抬頭看了看周學軍,見他對自己一臉失望的表情。他知道,周學軍已經在失望里過了這麼些年,怕是早就習慣了。
秦向陽不喜歡讓別人失望,更不喜歡讓自己失去希望,他走到周學軍身邊,拍著他的肩膀說:「別放棄。他要是跑到邊境去,那還真不好找。不過,他要是在本省,或者哪怕在周邊幾個省份,那還是有可能找到的。」
這些天,鄭毅發現蘇曼寧的情緒有點不大對勁,對他的態度有點不冷不熱。對此,鄭毅沒有多想。現在,他的注意力不在蘇曼寧身上。
清河的大網已經撒出去了,鄭毅還是有點坐臥不安。
他到現在都不明白,秦向陽是怎麼逃出濱海的。他更想不到,秦向陽已經在調查628案了,居然還查到了關虹頭上。他在秦向陽宿舍里,親眼看過那四份卷宗,很顯然,那四個案子都是秦向陽的目標。他不知道秦向陽現在的進展如何,但他知道,再這麼放任對方調查下去,自己將徹底陷入被動。
鄭毅再遲鈍也該明白了,在他的角度看來,214案兇手的目標,就是那四件案子,秦向陽是214案兇手的棋子,兇手是衝著他來的。
想明白這一點,鄭毅有點不寒而慄。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秦向陽是被陷害的。
214案的兇手逼著秦向陽走向一條不歸路。
「難道真兇和我有什麼恩怨不成?」鄭毅反覆琢磨著從警以來有可能得罪的人。可是想來想去,他還是搖了搖頭。
鄭毅這個人,業務能力並不差,但還是比不上他分析和掌控大局的能力。箭已經射出去了,他告訴自己,秦向陽只能把214案通緝犯的身份背到底。秦向陽沒有回頭路,他也沒有回頭路。
他不敢想像秦向陽摘下通緝犯身份的後果。對上級領導來說,那意味著他鄭毅折騰了這麼久,連214案兇手的一根毛也沒逮到,他的能力、他過往的一切榮譽、他將來的前途,都會被質疑、被否定、被斷送。更可怕的是,如果秦向陽從那四件舊案身上,折騰出什麼花樣來,那無異於宣布鄭毅半生努力得到的一切,都化為烏有。
鄭毅有點後悔了!後悔什麼?後悔當初辦那四件案子時,沒有再縝密些!再耐心些!
雖然最初的錯,並非有意,但如果當初把案子辦對了,現在何至於這麼被動?
可是後悔有什麼用!他狠狠地掐滅了手裡的香菸。
不管兇手的目的是什麼,對鄭毅來說,結局只有一個:秦向陽是214案的兇手,一切會以秦向陽因拒捕被擊斃告終。他絕不允許秦向陽活著回來。
至於214案幕後的真兇,那個神秘的策劃者,對他鄭毅來說,就像佛祖手心裡的孫猴子。你儘管蹦躂,你有什麼意圖,我不理就是了,以不變應萬變。既然秦向陽是真兇的工具,那麼掐住了秦向陽,就等於掐住了真兇的咽喉。等秦向陽背著214案兇手的身份被擊斃後,214案就畫上句號了。
那樣一來,真兇的目的尚未達到,如果真兇再出來做案,那對鄭毅來說,就是個新的案子了。到時,他一定會抓住那個兇手,他很想看看,這個不斷給自己找碴兒的,到底是個什麼傢伙!
鄭毅站在辦公室中央,他對面牆上掛著地圖,地圖上小小的清河縣就像一片孤島,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鄭毅盯著地圖,緊緊攥起了拳頭。
蘇曼寧只是隱約知道秦向陽讓她查的那些信息,都跟以前的舊案有關。她不知道秦向陽那麼做意義何在,但她只能無條件配合。是出於信任,還是出於愧疚?她說不清。也許就只是警察的責任感。可是警察的責任感不是追查兇犯嗎?秦向陽不就是通緝犯嗎?每次想到這兒,她都無奈地搖頭。
這天夜裡,她的電話又響了,還是那個陌生號碼,她知道是秦向陽。
秦向陽送走周學軍和王越後,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孔良田到底躲在什麼地方呢?」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
他明白,靠猜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可是還能怎樣?這件事,就是美國的天眼衛星,恐怕也解決不了。你衛星再牛逼,總還是靠搜索電子信號。可是,如果目標多年都生活在一個基本沒有電子信號的地方,那怎麼辦呢?
中國太大了,只能再賭一把。
怎麼還是賭?
一個人被通緝,手裡沒衛星,又要去找另一個被通緝了多年的人,對方的行跡一直隱藏得很好,除了賭,還能怎麼樣呢?
賭,也有很多講究。
想了整整一夜,秦向陽把他的砝碼壓在了火磚廠上,這也是多年來,警方手裡跟孔良田有關的唯一信息。
那麼該怎麼找呢?
蘇曼寧接通了秦向陽的電話。
秦向陽說:「網絡專家,又要找你幫忙了。」
蘇曼寧沉默了幾秒鐘,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上了你的賊船了,這次要我幹什麼,說吧。」
秦向陽說:「其實你心裡清楚,我這不是賊船。」
說到他故意停頓了片刻,給蘇曼寧消化的時間。
「這次,我要你幫我發布些信息。注意,是大面積發布網絡信息。」
蘇曼寧靜靜地聽著。
秦向陽繼續說:「信息的內容是,有網友在火磚廠疑似見到通緝犯秦向陽,磚廠地點不要點明,可以含糊地說本省某火磚廠,也可以含糊地說鄰省某火磚廠。」
蘇曼寧完全搞不清秦向陽的意圖,只是機械地問:「鄰省?鄰省可有好幾個。」
秦向陽說:「不管幾個,都不要點明。消息的內容、消息的地點,你清楚了吧?」
「清楚。」
「再就是發布消息的時間,你要適當地分出先後,不要發布在同一個時間。我就一個要求,既然現在到處都是我的懸賞通緝令,那麼你要做到對鄭毅來說,這些信息都是各地網友發布的,IP位址要分散到周邊各省區。你怎麼做我不管。」
蘇曼寧深深吸了口氣,甩了甩頭髮,終於開口問:「為什麼這麼做?」
秦向陽想了想說:「現在還沒法兒解釋,我在賭博,要是賭贏了,會告訴你的,還會請你吃飯。」
蘇曼寧掛了電話,先是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又稍顯無奈地搖了搖頭,她越來越搞不懂秦向陽在幹些什麼了。
對秦向陽來說,如果這張牌打錯了,他也不知道接下來的牌該怎麼打。
先打完這一張再說,他想借用警方的力量,借用像蛛網一樣密集的基層派出所的力量,把本省和周邊幾個省的火磚廠,先徹底捋一遍,看能否就此發現孔良田的蹤跡。
秦向陽的脾氣向來這樣,合理假設,大膽推論,然後嘗試。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做完這些,秦向陽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719殺人碎屍案身上。
他很想跟謝正倫的父親謝坤接觸接觸,但是目前看來不可能。
那怎麼辦呢?能不能想辦法從孫曉玉親人那邊做些了解呢?想到這兒他才發現,卷宗里似乎沒提過孫曉玉的家庭背景。
他再次打開手機里的卷宗,才發現是自己忽略了,孫曉玉的親屬欄不是空白的,上面寫著兩個字:孤兒。
「孤兒?怎麼是孤兒呢!」秦向陽沮喪地撓了撓頭髮。這樣一來,719案的相關情況,就根本沒法兒繼續調查。
鄭毅,把他的路都封死了。
秦向陽怔怔地盯著檔案,腦子飛速地轉著:「難道真沒路了?」
他有點不甘心,隨手拿起電話又給蘇曼寧打了過去。
蘇曼寧正在電腦前忙個不停,過了一會兒才接起電話。
秦向陽說:「不好意思,這麼晚又打擾你。」
蘇曼寧說:「沒事,都習慣了。又有什麼吩咐?」
秦向陽說:「我在查719案。卷宗里提到,被害人孫曉玉是個孤兒。」
蘇曼寧說:「你想讓我查她的背景?孤兒院之類的?」
秦向陽回答是的,他對蘇曼寧猜到他的意圖並不意外。
過了一會兒,蘇曼寧給秦向陽回了電話:「我在全省的孤兒院檔案里找到條記錄,孫曉玉,崇光孤兒院。不過,這個孤兒院不在清河,在濱海。不知她是不是你要找的孫曉玉。」
「有照片嗎?」
「兒童照片。」
秦向陽頓了頓說:「既然在濱海,能不能麻煩你明天去那兒問問?你知道,我這……」
蘇曼寧說:「上一個活兒我還沒忙完呢,這又來一個。秦向陽,你到底想幹什麼?」
秦向陽說:「我在查四個舊案子,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是214案兇手讓我查的。」
蘇曼寧吃驚地問:「兇手讓你查的?你和兇手……」
秦向陽說:「你誤會了!我意思是,要想破214案,就非得查這些不可。」
蘇曼寧嘆了口氣,說:「行,我信你。你讓我去孤兒院打聽些什麼?」
秦向陽想了想,說:「我一會兒給你孫曉玉被害時的照片,你到那兒,先確定她是不是在那兒待過。如果是,你就問問那些阿姨,看她們是否知道她的個人情況,比如她從哪兒上學從哪兒畢業,怎麼跟那個謝正倫認識的,等等吧。對了,別忘了看看那裡有沒有她的遺物。」
掛了電話,秦向陽嘆了一口氣。他真沒想到自己到今天這個地步,朝前走的每一步,竟然都離不開女人。一個是李文璧,既無條件負責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幫他查案;一個是蘇曼寧,也在盡己所能給他提供幫助。他不禁感嘆,這下子欠的債似乎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李文璧像往常一樣上街買早餐。她戴著帽子,安靜地站在人群里排著隊。
這時,兩個陌生男人慢慢地向李文璧走去。前面一個男人走到李文璧面前,手裡拿著一張照片。他再次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李文璧,突然把李文璧從人群里拉了出去。
「幹什麼?」李文璧甩開那個男人,大聲說。
那個男人再次緊緊拉住李文璧,問:「你是李文璧?」
李文璧仔細看了看眼前的男人,確信自己不認識,這才猛地轉念一想:「壞了!難道被警察認出來了?」
這時,那個男人的同伴也走過來。這兩個男人相互點了點頭,一邊一個把李文璧夾在中間。
其中一個男人掏出證件晃了晃,對李文璧說:「警察,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文璧奮力掙紮起來,無奈勢單力薄,又怎麼可能掙脫得開?只好用力跺了跺腳,被人夾著走了。
半個小時之後,秦向陽和趙楚見李文璧還不回來,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趙楚從窗口往外看了看,沒發現異常情況。
秦向陽敲著自己的頭說:「壞了!不會被便衣認出來抓住了吧?」
趙楚回身一拳,重重地打在牆壁上,咬著牙說:「又大意了!沒想到查得這麼緊!」
秦向陽想了想,說:「先別急。一會兒我讓蘇曼寧打聽打聽情況。」
趙楚點點頭,說:「咱們要不要換地方?」
秦向陽苦笑著說:「現在能去哪兒?一上街就被圍住。」
趙楚想了想說:「那就以靜制動。我不信鄭毅能一家一家挨著搜!」
秦向陽說:「那不可能!這條街附近這麼多小區,挨著搜成擾民了。」
趙楚來回走了幾圈,說:「萬一李文璧……」
秦向陽說:「我相信她不會亂說,不過……」說到這兒,他瞬間變了臉色,接著說,「不過,我擔心鄭毅給她定個知情不報、藏匿通緝犯的罪名,拘留她!」
趙楚皺著眉說:「是的,鄭毅手裡有關虹家的視頻。」
秦向陽果斷地說:「不能連累她!實在不行,只能把我的位置告訴鄭毅!」
「你想功虧一簣?」趙楚瞬間變了臉色。
「不。但我個爺們兒,肯定不能連累她吧!」說著,秦向陽掏出了電話……
我們先讓時間快進到晚上,一會兒再回來。
這晚,蘇曼寧給秦向陽發來一條信息:白天我抽空去孤兒院了,下午才回來,才知道李文璧被帶到市局來了。目前她待在拘留室,看樣子一切正常,不過按程序,鄭毅有二十四小時的正常詢問時間。孤兒院的情況,晚些再聯繫,現在局裡忙。
李文璧被發現的消息傳給鄭毅後,他興奮地用力拍了一下身邊的牆壁,立刻叫陸濤把人帶回市局,他要親自問詢。
鄭毅知道,被全面通緝的秦向陽如果想單人生存,那一點問題也沒有,但要想在被通緝的情況下查案,就一定得有人幫助才行。鄭毅看過關虹家的視頻,他很清楚,找到了李文璧,也就等於找到了秦向陽。
他沒著急第一時間問話,而是先把李文璧晾了半個晚上,他想挫挫這個姑娘的銳氣。
晚上十二點,鄭毅看了看表,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他走出辦公室,帶著人往李文璧所在的問詢室走去。
與此同時,蘇曼寧打通了秦向陽的電話,只不過她沒想到,此時離李文璧被抓已過去了十八小時,秦向陽那邊早就做出了相應的應對。
電話一接通,蘇曼寧就說:「鄭局去審李文璧了,剛走。」
秦向陽說:「這麼久才審?他是在消耗李文璧的心理防線。」
蘇曼寧說:「普通的問詢而已,有情況我會通知你。」
「普通的問詢?」秦向陽頓了頓,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繼續問,「我要你發的網絡信息怎麼樣了?」
蘇曼寧說:「昨晚都弄好了。」
秦向陽說:「謝謝。孤兒院的事呢?」
蘇曼寧說:「確認了,人沒錯,就是719案的孫曉玉。」
秦向陽趕緊問:「你怎麼確定的?」
蘇曼寧說:「那裡有個阿姨,姓孫,孫曉玉就是她一手帶大的。孫阿姨有孫曉玉的遺物,當年719案發後,警方通知她到清河整理孫曉玉的遺物。」
秦向陽問:「打聽到什麼情況?孫曉玉怎麼認識謝正倫的?」
蘇曼寧說:「孫曉玉十三歲就離開了孤兒院,那之後的情況孫阿姨一無所知。」
秦向陽問:「十三歲就離開了孤兒院?」
秦向陽說:「案發前一年,孫曉玉又回到了孤兒院,那時她已經二十一歲了。孫阿姨對她而言,就像母親。」
秦向陽問:「那孫曉玉消失的八年都去了哪裡?」
蘇曼寧說:「孫阿姨問過她,她不說。直到案發前不久,孫曉玉才告訴孫阿姨,她要結婚了。」
秦向陽問:「提過跟誰結婚嗎?」
蘇曼寧說:「沒。孫阿姨直到719案發後,才知道謝正倫這個人。」
秦向陽說:「信息太少了!可惜,我沒法兒接觸謝正倫的父親謝坤。」
蘇曼寧說:「謝坤是清河有名的企業家,謝正倫還有三個姐姐,他二姐還是個小有名氣的歌手呢。」
秦向陽問:「那他母親呢?」
蘇曼寧說:「謝正倫是謝坤再婚後生的。謝坤第一任妻子王愛春,在謝坤有謝正倫前一年就去世了,難產,聽說大人孩子都沒了。」
秦向陽忙說:「那謝正倫和他三個姐姐就是同父異母了。這個謝坤,怎麼說呢,有了三個女孩,還要王愛春生孩子,看來是非要男孩不可!」
蘇曼寧說:「是的。我找來的資料上是這樣。王愛春難產死了,謝坤再婚後,終於有了男孩,獨苗!」
秦向陽搖搖頭,說:「那孫曉玉的遺物呢?」
蘇曼寧說:「除了一台舊筆記本,都是生活用品。」
秦向陽說:「筆記本呢?能借來看看嗎?」
蘇曼寧說:「十幾年不用,都不能開機了。不過我已經帶回來了,修好後再聯絡你。」
秦向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真是麻煩蘇警官了!」
蘇曼寧笑了笑掛了電話。
與此同時,問詢室里,鄭毅坐在李文璧對面,默默地抽著煙,他已經盯著她看了很久了。
李文璧早就忍不住了,她不耐煩地揮著飄過來的煙味,說:「喂!你們這是非法拘禁!等著我曝光你們吧!」
鄭毅慢慢地踩滅菸頭,平靜地說:「李記者是吧?二十四小時之內,你有責任接受警方問詢,配合警方調查,明天早上,我們會送你回去。」
李文璧笑了笑,說:「好啊!那你們快問,問完了給我準備張床,我要休息。」
鄭毅點點頭,說:「聽說,李記者今天早晨在清河一條街上買早點?」
李文璧斜眼瞅著鄭毅,說:「買早點怎麼了?法律什麼時候不允許我買早點了?」
鄭毅依然平靜地問:「秦向陽就在那條街附近吧?」
李文璧立刻回答:「秦向陽?我還到處找他呢!」
鄭毅立刻問:「你為什麼會在清河?」
李文璧說:「我找秦向陽。他被你們通緝,我不信他是罪犯!我得找到他,問個清楚!有問題嗎?
鄭警官?」鄭毅緊緊盯著李文璧的眼睛說:「我問你為什麼會在清河!」
李文璧也瞪著鄭毅說:「我到處找他啊,我還去了昌源、洛城,有問題嗎?」
此時,李文璧的心急速地跳動著,但她的嘴上沒有絲毫遲疑,幾乎是鄭毅剛問完一句,她立刻回答一句,她不想留給鄭毅任何的觀察和思考時間。她不禁感嘆,幸虧之前秦向陽讓她演過幾齣戲,讓她有了一些應對突發狀況的經驗。但她還是拿不準鄭毅接下來要怎麼做。
鄭毅對著李文璧笑了笑,說:「看來李小姐不想配合我的工作。你們幾個一塊去關虹家的事,李小姐這麼快就忘了嗎?」
說著他掏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陸濤,明早六點前,把關虹和聶東接到市局來。記住,是六點前!我們的李記者在局裡最多能待到七點!」
壞了!怎麼忘了這個茬了!李文璧一聽這話,頓時大驚失色。
鄭毅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說:「其實關虹和聶東過來也純屬多餘,光憑你和秦向陽去關虹家的視頻,我就能治你個知情不報、窩藏通緝犯的罪。現在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交代他們的落腳點,要麼被拘留,等著被起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