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什麼也沒發生

  丁始君聽著，笑笑，心想要是她知道自己後來做了一輩子爬格子的文案，大概會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返祖的吧。

  儘管丁向西認為丁始陽彈奏的琴聲中沒有感情，但不妨礙來賓們誇獎他，畢竟這是個看「證」的時代。田莎看著兒子被誇，內心的驕傲完全浮現在臉上，笑得格外親切和藹。

  然而琴聲彈到半當中，丁始陽突然停了下來，人們的讚美似乎隨著音樂的停止凝固在半空中，丁始陽回過頭，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媽媽，我忘記譜子了。」

  田莎臉上的笑也凝結住了，她瞪著兒子，想罵，可現在的場合不能罵，想說算了，忘記了就不彈了吧，她的自尊心又放不下。

  人們開始竊竊私語，有人「好心」的勸說：「小孩子嘛，忘記譜子很正常的，不在緊的，畢竟還不到演奏級……」

  「是呀，鋼琴十級麼就是剛起步咯，能彈到這程度很不錯了。」

  田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看向鋼琴邊的兒子，是怨，是恨，她說不清，她想發怒，可她知道現在這個場合，這群人想看的，大約就是她撕開丁家兒媳婦的漂亮外衣後，內里刁蠻無理的爆發戶大小姐的內在，她怎麼能令這些人如願？

  神色幾息變幻之後，田莎擠了一絲笑容出來，上前慢慢替兒子關上琴蓋，努力穩住聲音說：「這孩子，考出十級就自滿了，這些天一直都不練，手生了不是？可惜陽陽以後要以學業為重了，鋼琴這種娛樂愛好只好先放一放了，這孩子之前還跟我說想考演奏級呢，叫我給勸住了，現在還是讀書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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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始陽眉頭挑了挑，到底沒說話，他知道母親正壓著怒火，他可不敢在這個時候繼續作死，所以他朝眾人微微鞠了個躬，跑到一旁去了。

  丁向東一直在一旁看著，對於妻子和兒子之間因為鋼琴起的各種糾紛，毫無插嘴的意思，直到此時，他才笑著說：「好了，我們換個主題吧，彭兄和許兄都知道，我最近在研究紫砂壺，也收藏了幾個，這次更是借父親的光，請顧航老先生親自起窯，燒制了一套茶具，我這個人一向是相信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所以今天也是請大家來，一同欣賞。」說完，往小廳一指，示意大家過去看。

  丁始君看著人們往小廳里走著，心突然吊了起來，她不敢跟過去，只默默的看著那邊一動不動。

  大家圍在陳列櫃前，聽丁向東得意的介紹著紫砂的來歷以及，製作工藝，有幾個還捧場問些問題，丁向東一一回答，還真有幾分收藏家的樣子。

  突然，一個白影從花園躥進來，一個女聲尖叫，所有不明狀況的人都轟然散開，丁向西眼尖的注意到那白影是什麼，叫了一聲：「巴頓！」

  白影聽到叫，扭頭撲進了丁向西懷裡。

  「不好意思，巴頓剛剛在花園玩，大概是看到我了跑過來的。」丁向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解釋。

  仔細一看原來是只小狗，小小隻的好像也不凶，周圍的人也就放了心，丁向西於是把巴頓抱在懷裡，繼續聽丁向東介紹他的紫砂壺。

  「居然沒有發生……」丁始君看著小廳里的人看完了紫砂，慢慢散開，去看別的收藏品的時候，忍不住輕聲說了出來，「難道真的是因為我？」

  那套紫砂茶具曾經可能是工藝大師顧航最後的作品，之所以說是曾經，是因為它在上輩子在今天的剛才，被摔碎了。

  上輩子，她跟著所有人一起去了小廳，巴頓突然闖入時，她正站在陳列櫃旁，因為那聲驚叫被嚇到，又兼對長房一家的怨恨，故意直接撞到柜子上，沒想到柜子的支撐腳竟然鬆動，整個柜子砸在地上，裡面所有的紫砂器皿無一倖免。

  她因此被田莎狠狠打了一頓，那次連爺爺奶奶都沒有護著她，畢竟損失太大。

  隔年，顧大師就去世了，他的紫砂作品拍出天價，為此，田莎對丁始君更是恨之入骨。

  所以這一次，她沒去小廳，果然柜子沒有砸倒，雖然小驚嚇還是有，但紫砂器皿都倖存了下來。

  丁始君不由得想，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重生，但是，回望前生，她只知道記恨丁家夫婦對自己的苛刻和打罵，此刻重來，一切並非無因。

  夜裡，她給紅塵寫了信，將今天的事在信中說了一遍，感慨道：「……我總覺得自己被家人冷淡放棄，現在想想，做錯了事，被記恨其實也蠻正常，說起來，明年顧大師就要去世了，他這套紫砂作品大概也會拍上天價吧。」寫完，想到彭祝，又寫道：「其實我今天還看到一個可帥可帥的男生……」於是不知不覺就又寫了一頁信紙。

  對於聖誕這個西方節日，中國始終沒有給予過國定節日，即使在未來這個日子徹底淪為商業節日也依然沒有「放假」這種福利，更不用說1995年的聖誕節了。

  周日後的周一，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仿佛前一天的風雅也被風一吹就散了個乾淨，俗人都回到俗世，為柴米油鹽奔波去了。

  丁始君在書房聽了祖父講了一上午的雅仕和淑女講座之後，終於在中午有時間出去寄掉昨天夜裡寫的信件。午飯後，她照例練了兩個小時書法，經過幾個月的訓練，她的字已經有了明顯的進步，這讓丁長明頗滿意，於是高興的祖父特許了她與奶奶一起出去逛街放鬆。

  王瑩希退休後基本屬於含飴養孫的輕鬆生活，說起來其實孫輩並不需要她來帶，長孫有長子夫婦自己養，孫女雖然出生九個月就被送到上海，但也是請了保姆照顧生活，基本上奶奶只負責教導一些女兒家的啟蒙，其他時間基本就是玩了。後來，孫輩們都長大了，她閒極無聊，就只剩下逛街這一個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