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章沒有情感的只是聲音

  「我……吃飽了。」她笑笑說。

  彭祝認真的想了想，說：「你在減肥？怕胖？」

  丁始君尷尬了，這孩子真的細膩得讓人有點討厭啊！幹嘛說出來呀……

  「啊……嗯……是啊……」她支吾道。

  彭祝眼裡流露出一絲笑意：「你挺好的。」

  「怕胖嘛……」

  「嗯……你開心就好……」男孩笑了笑，端著盤子去家人那邊了。

  「你喜歡他？」丁始陽終於湊了過來，小小聲地說。

  丁始君臉紅：「瞎說什麼呢！就是談得來而已。」

  丁始陽打量她：「那你臉紅什麼？你剛剛一直在看他，當我沒看見啊？」

  

  「臉紅說明我氣色好！」丁始君哼聲，彆扭了一秒，沒忍住，回頭同樣小小聲地對堂兄說：「我就是覺得他好帥，多看兩眼，保養眼睛，提升審美。」

  丁始陽瞪大眼：「你……你……好沒羞！」純情少年的臉被這麼直白的話給刺激到了，話都結巴了起來。

  丁始君白他一眼：「欣賞美好的事物是一種品味，我又沒想跟他怎麼樣？看看也不可以啊？」

  丁始陽看著丁始君，滿臉糾結，不過丁始君覺得看懂了他臉上的意思，大概就是：她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的意思吧。

  丁始君沒敢繼續跟丁始陽說下去，放好餐碟，洗好手，從書架上拿了本書，找個角落坐下看起來，大人們繼續邊吃邊聊，丁向西已經成為全場的焦點人物，出國是他們聊的主要話題，丁始君並不感興趣；彭祝此刻和父母兄長坐在一起，丁始陽則被田莎叫去，正在談著什麼。

  一屋子的人，瞬間都與她沒有了關係。

  丁始君看著書，但卻一個字也沒入眼，她的思緒帶她回到前世，這場平安聚會，是她回到上海後參加的第一次宴會。是的，前世丁長明並沒有辦過聚會，丁家的雅聚向來是丁家長房主持的。

  當時她剛回到上海，沒有繼續念書，被放養著，沒有人對她抱有任何希望，包括她自己。她甚至不記得當時宴會上是否見過彭家兄弟以及許嬌這些同齡人，畢竟當時，她大部分時間和梁阿姨一起在廚房打下手。

  歷史是改變了的，記憶深刻的是田莎讓丁始陽彈鋼琴給大家聽，但當時丁始陽還沒有考出十級鋼琴證，對母親也還處於完全被動接受指令的狀態，可能是因為緊張，丁始陽的練習曲彈得磕磕巴巴，田莎覺得沒面子，於是把丁始君叫過來，田莎自己彈琴讓丁始君唱歌，她唱了一首鄧麗君的「小城故事」，得到了不少讚賞，多少替丁始陽遮了羞，這件事才算過去。也因為這首歌，令她盲目的做起了明星夢，讓父母花了許多錢送她進電視台學表演，學聲樂。然而後來她才知道，在那些世家子眼裡，當時的她就跟古時豢養在官窯里的歌妓沒什麼區別。而她的明星夢也在變聲期因為倒嗓而破滅，父母付出的金錢和她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如今丁始陽雖然拒絕了許嬌的要求，但是，田莎打從心底還是希望能顯擺一下兒子的鋼琴水平的，所以，這會兒是在勸他彈琴吧？

  丁始君看著在飄窗邊低聲交談的母子，丁始陽一臉不情願的表情，田莎則正在強硬的要求著什麼。

  不過，現在丁始陽十級鋼琴證在手，自信是足夠的了，想來應該不用自己來救場了。

  那邊，母子倆似乎終於達成共識了，丁始陽到底還是架不住母親的強勢，點了頭，沖沖地轉身走到鋼琴前，翻開琴蓋，按下琴鍵。

  流水一般的鋼琴聲頓時吸引了來賓的注意，田莎臉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她才是那個彈琴的人。

  「陽陽對音樂真的是一點也不喜歡啊……」不知何時，丁向西走了過來，她遞過來一個小小的泡芙，「我看你剛剛只吃了一點點。」

  「我在減肥……」丁始君小聲嘟囔。

  「小姑娘人還沒長齊整呢，減什麼肥？吃。」丁向西瞪她。

  「好啦……」丁始君接過泡芙，直接丟進嘴裡，塞了個滿口，酥皮里香甜柔軟的奶油讓她整個人象泡在幸福里一般，「好吃！」

  丁向西笑：「我就知道你喜歡吃，別死撐著了，那邊還有，想吃去拿。」

  丁始君心動了一秒，堅定的搖頭：「不吃了，真的吃飽了。」

  丁向西嘖嘖了兩聲，沒有強求她，只是聽著鋼琴聲，又說：「陽陽就不該學鋼琴，浪費了。」

  丁始君看向她，心想丁始陽應該不會對丁向西說什麼，可是丁向西是怎麼猜到的呢？

  「陽陽哥哥彈得不好嗎？」她問

  丁向西搖頭：「不好，他彈鋼琴真的只是在彈鋼琴而已，讓琴發出聲音，這只是動作而已，音樂是有感情的，沒有感情，那只是聲音，陽陽的琴聲里沒有感情。」

  丁始君瞪大眼：「這都能聽得出來？！」

  丁向西驕傲的笑：「你孃我雖然自己不是什麼藝術家，可是我嫁了個藝術家啊，雖然他是個畫家，但是，藝術是相通的，音樂、繪畫、詩歌都是作者宣洩情感的方式，我不會，但我懂欣賞。」

  哦，對了，余津生表舅。他是個畫家，曾經以一幅名為敦煌的裝飾畫，入選全球藝術博覽會而成名，也是因為這幅畫，給了他出國的機會。

  丁向西繼續說：「咱們丁家啊，分支分得太清楚了，南丁全是理科料子，北丁全是文科的，所以啊，陽陽是南丁的獨苗，就別想了。」

  丁始君心裡一動，問：「孃孃，南丁北丁是什麼呀？」

  丁向西笑笑：「不知道了吧？我們丁家啊，在你爺爺的父親那輩，就是我爺爺那輩分了家，爺爺的弟弟全家去了北平，就是現在的北京，他們那一脈後來出了一個作家，兩個音樂家，一個畫家，反正都是搞文藝的。我們這邊呢，你也看到了，你太爺爺是老中醫，就不談了，你爺爺就是物理學教授，我呢以前是化學老師，說起來你爸小時候做航模做得特別好，要不是遇著上山下鄉，說不定現在也是個工程師什麼的……唉！」她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所以你看，我們這邊哪裡來的藝術細胞嘛，要是有，那得返祖多少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