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另一個穆城6

  說起薛嘉霖，她竟然不是太恨他，只是心疼穆城。

  這個空間舒蘇已經死了，她其實沒有任何痛苦，痛苦全留給了活著的人。

  第二次陷入痛苦的穆城沒有自曝自棄，沒有尋死覓活，他甚至也沒有選擇忘記過去重新開始，而是進入無法戰勝的敵人內部，繼續與之抗爭。

  見她眼中再次泛紅，穆城索性從沙發上站起身，「好了，不要再想這些了，有關薛家的事我以後再告訴你，你中午只吃了泡麵是不是？下面新開了一家金陵湯包館，我帶你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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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蘇點頭，擦了擦淚水，和他一起出門去。

  下樓時，她問他：「你現在住在哪裡？」

  「酒店。」穆城回答。

  舒蘇意外了一下，「每天嗎？」

  穆城點點頭。

  她不忍再問下去：對於單身人士來說，似乎住酒店是最方便的，如果住家裡，總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這時他解釋：「最開始住在這裡，後來不適應，就搬出去了，只是偶爾會過來。」

  就像薛嘉霖偶爾去香樟林一樣——舒蘇想，薛嘉霖會抽菸、喝酒，而他呢？

  他痛苦的時候，又怎麼在排解？

  越想，她就越覺得心裡難受。

  出小區樓棟，迎面一陣寒風。

  舒蘇凍得猛一縮脖子，將外套領豎了豎，兩手使勁往袖子裡縮。

  穆城看了看頭頂的灰濛的天，「這兩天可能會下雪，氣溫達到了零度，所以有點冷。

  舒蘇連連點頭，」是很冷，感覺比昨天晚上都冷，我昨天晚上在那個江北公園跑了大半夜！「

  穆城看著她笑了笑，伸手將她緊縮著的握著拳的手握住。

  舒蘇心頭陡然一震。

  他的手很暖和，那暖和緊緊將她冰冷的手包裹住，但她卻不敢坦然接受，而是有些緊張地仍然將手握著拳，低了頭不敢去看他，連步子都有些僵硬。

  穆城卻好像沒感覺到她的彆扭，開口問她：「你的手怎麼這麼冷？是因為衣服穿太少嗎？手術算下來多少天了？能不能這樣受寒？」

  他一連問了這麼多問題，舒蘇只是搖搖頭，「應該還好吧，衣服可能是有點少了，我應該穿羽絨服的，但是以前那件羽絨服好像毛都掉了，越來越冷了。」

  穆城將她身上的衣服看了眼，臉色有些不自然：「等吃完，先去買些冬衣，這衣服……太像學生。」

  舒蘇低頭看了看自己那身確實在大四期間買的衣服，不由有些訕訕，難怪剛才好幾個人看他們呢，主要是他過於憔悴，看上去像中年大叔，而她穿著一身顯嫩的韓式粉色毛呢外套，像個學生，這種組合太奇怪了，情侶不像情侶，父女不像父女，剩下唯一的解釋就是女學生傍了個年輕大款。

  進了湯包店，菜單擺在面前，舒蘇毫不客氣地大點一通，將自己想吃的口味全來了一份，再也沒看後面的價錢。

  穆城似乎不餓，就看著她點單，看著她將新鮮出爐的湯包戳一個小洞，吸了湯汁，然後蘸了醋，咬去一口，露出幸福而滿足的神情，仿佛湯包代言人一樣露出陶醉的表情。

  「真好吃！其實我覺得你肯定特別愛吃，要不然怎麼凡是好吃的店你都知道呢？」

  穆城看著她笑：「只是看見這裡開了湯包店，就過來試吃了，心想你應該會喜歡。」

  舒蘇迫不及待再夾一隻湯包，無不惋惜：「早知道剛才不吃那桶泡麵了，現在就能吃更多的湯包。說起來得感謝那個家政阿姨，要不是她，我就把湯都喝了，徹底沒空間裝湯包了。」

  穆城沒說話，只是拿了紙巾替她擦去唇角湯漬。

  舒蘇不自覺竟然紅了臉，為了緩解自己的尷尬，立刻說：「其實我讀大學時，有個男生追過我，他還挺有心，知道我愛吃湯包，總是故意給我們宿舍的女生買湯包，搞得她們幾個都被收買了，天天在我面前說他好話。」

  「但他很快就和外面一個女生在一起了，再也沒給你買過湯包。」穆城說。

  舒蘇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

  穆城淡淡一笑不說話。

  舒蘇突然明白過來：他當時就是認識她的啊，就關注她啊，還去過她學校，所以……

  「是你？」

  穆城看她，回得輕描淡寫：「嗯，算他有眼光，竟然想挖我的牆角，我在外面找了個坐檯小姐，給她一點錢，讓她扮成大學生，去你們學校和那個曹銳進行了一次偶遇，後來她就成功吸引了曹銳的注意力，一周後曹銳就在校外租房子了。」

  舒蘇表情複雜地看著他：「你這樣……也太……欺負人了吧？怎麼能……」

  「找小姐扮大學生騙他嗎？」

  舒蘇立刻點頭，而且他竟然還記得那個男生的名字！就是幾個湯包而已，有必要記那麼久嗎？

  穆城卻絲毫沒有愧疚的意思，看著她淡淡一笑：「你知道那個小姐多少錢一夜嗎？三千。這些錢都是我付的，如果不是看在他眼光不錯的份上，我還真不願意用這個辦法。」

  舒蘇默。

  他明明是歪理，為什麼她竟然無法反駁？所以曹銳同學被一個小姐騙了，卻還要感謝穆城給他付了嫖資嗎？明明是穆城欺騙了他純真的愛情啊！

  到這裡，舒蘇不由要想，自己整個大學期間都沒什麼桃花運，該不會是這傢伙搞的鬼吧？反正以他的心計和金錢，基本是吊打所有單純可愛的大學男生啊！那個曹銳，好像後來被女朋友甩了，傷心了個把月呢！

  湯包最終也沒吃完，舒蘇特地打了包存在店裡，然後和穆城一起出去買衣服。

  在成為有錢人時已經到夏天了，她根本就還沒來得買冬裝就來了這裡，所以現在衣櫃裡的冬裝都是窮人時期買的，最貴的一件也就是自己身上這件，花了三百多，淘寶貨，現在已經開始起球了。

  穆城一路開車，將她帶到了濱江市有名的一線品牌商圈，這兒她早已領教過，手上沒有個幾萬塊，是連大門都不用進的。

  穆城已經在往停車場開，她卻拉了拉他的袖子：「這裡是不是太貴了？」

  穆城「嗚」地一聲就將車甩進了停車場，目標精準地卡在了停車位上。

  這時他才側過頭來，認真的看向她：「小蘇，原本我覺得我的錢還有些意義，可以讓你過得更好，可以讓我們的孩子有更好的教育，然而三年前，一切都沒有了，它們只是一堆廢紙，所以現在，我很高興，它們又有了一點用處。」

  舒蘇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甚至覺得不花錢就對不起他。

  到了這個高端商場，女裝店、櫥窗內都是一眼看上去就高大上的款式與面料，連導購身上的衣服都筆挺筆挺的十分精緻，相比起來，舒蘇那一身「學生裝」就很扎眼了，偏偏工作日商場裡也沒什麼人，整個走廊就他倆，想不被注意都難。

  一見人來，女裝店導購們立刻眼冒綠光地抬眼，一見目標群體舒蘇，導購們立刻移開目光，才要低頭，又看見她旁邊的男人。

  這可真是相貌不凡，氣質出眾，一看就身份不一般，妥妥的潛在客戶！

  所以這一對，應該是那種關係吧……款爺和長得好看的貧困女大學生。

  唉，所以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這麼出眾的男人，也免不了包二奶養情人的習性，還是這麼嫩的學生……

  女導購在心裡嘆了聲氣，然後露出滿面笑容來招攬客戶。

  穆城挑了家價位最高的進，朝導購道：「所有合適她的衣服都拿出來。」說完，徑直在旁邊沙發上坐下。

  導購立刻化對男人的失落為對金錢的動力，很快拿出自己的專業水準來一件一件又一件，一股腦兒拿了五套衣服出來，交給舒蘇去試。

  雖然不指望他們真的能買五套，但五套里總有一款適合，更何況這個女大學生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雖然可能審美不怎麼樣，又有點窮，但好在有旁邊的款爺出錢。

  在小情人面前，款爺一般是捨得出錢的。

  舒蘇拿了一套進試衣間去。

  導購馬上倒了大麥茶來彎腰遞給穆城，寒喧道：「您女朋友真好看。」

  穆城神色淡淡的，沒回話，只是看向試衣間。

  導購這才知道原來這位爺是個高冷的，於是很識相地放下水杯，站到了一旁。

  舒蘇一會兒就出來，一身長款毛呢外套，讓她氣質瞬間上了一個檔，身份似乎也從學生變成了高級白領。

  舒蘇自己看了會兒鏡子，覺得還不錯，轉頭看向穆城。

  穆城點點頭，看向躍躍欲試的導購：「減掉吊牌，其他幾件都幫我包好。」

  一堆說辭已經到嘴邊的導購傻眼了，她還沒夸衣服、沒誇人、沒使出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呢？怎麼這單生意就成啦？

  什麼叫「其他幾件都包好」？

  難道他全要了？

  好在導購見多識廣，很快就露出笑容來，確認道：「身上那件就穿著，其他四件全部打包對嗎？」

  穆城淡淡「嗯」了一聲。

  導購心中大喜，趕緊一邊讓人打包，一邊匆匆開好單據，然後走到穆城面前，恭敬又忐忑道：「收銀台在那邊，我帶您過去吧。」

  一般金額超過一定數額，她們是會親自帶顧客去收銀台結帳的，就是怕顧客中途反水，或又被其他競爭對手搶走，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掉。這可是將近三十萬的單子，她現在就開始緊張怕顧客反水了。

  沒想到對面的男人什麼話都沒說，從錢包里拿出一張卡來：「無密碼。」

  導購愣了一下才接過那張黑色信用卡，保持著職業素質，露出十分優雅淡然的微笑，然後轉身，離開，出了店內視角能看到的範圍，就快速朝收銀台跑去。

  如果這單成了，她將成為公司的風雲人物！五分鐘之內賣出五套新款，這一定不是做夢，一定不是！

  女裝店內，舒蘇和穆城商量：「也不用五套全買吧，而且這裡的衣服這麼……」話說到一半，她看見穆城那盯著自己的淡淡的眼神，就閉上了嘴，頓了半晌，嘆息道：「好吧，你買吧，您隨意。」

  穆城笑起來，摸了摸她的頭。

  結帳的導購回來，拿了回執單讓穆城簽字。

  穆城收了卡，「唰唰」幾下籤好，「衣服放店裡，稍後我們來拿。」說著已經先導購一步出了店。

  年輕的女導購看著兩人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被刷新了三觀：難怪那麼多人搶著做情人做小三，如果做小三能到這份上，叫她也做啊！

  接下來是女包店和女鞋店，穆城拿衣服的感覺像是在進貨或是做代購的：拿了就走，一拿好幾件。

  看他這架勢，舒蘇想起了他曾陪薛嘉華逛街，抱怨太累，還說再也不要陪女人逛街了，可現在他這樣根本就不累啊，才二十分鐘過去，就已經掃蕩了三家店了，買的東西得裝半車。

  「你對薛嘉華比較好。」想到這兒，舒蘇很是泛酸地說。

  穆城被說得莫名其妙，對他來說向她解釋薛嘉華的問題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都要忘了還有過這事。

  「怎麼比較好？」他實在想不明白。

  舒蘇回道：「你都願意陪她逛街，卻懶得陪我逛。」

  穆城頓了半天才問她：「你想逛嗎？」

  「買都買了我還逛什麼？」舒蘇無語。

  穆城又問：「那買的你滿意嗎？又有什麼喜歡的卻沒買嗎？」

  舒蘇想了想，「試過的是滿意啊，喜歡的不知道，都沒來得及看，可是其他的我就不知道怎麼樣了。」

  穆城挑挑眉：「你買衣服太少，也從不關注時尚雜誌，審美確實一般，我想這裡的店員大部分都比你會挑衣服，也比我會挑，而她們挑的也大多是經過前面顧客篩選的熱賣款，上身效果不會太差，就算差，也就差那一兩件，等回去你看見不喜歡的不穿就行了——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逛街，但你如果想逛，我陪你。」

  人家說的有理有據，她又一次無法反駁，哪怕他順帶鄙視了一下她的審美……

  「那你這套理論怎麼不用在薛嘉華身上呢？為什麼要陪她逛？」

  穆城冷笑了一下，「我的錢又不是天上下的，為什麼要這樣送給她？當然只選她最想要的兩套衣服。」

  舒蘇：……

  剛才是誰說錢沒有意義，都是廢紙來著……

  最後的衣服、鞋子、包，還有薄又暖和的羊絨衫都是由店員幫忙扛下去的，不是堆了半車，而是一車：只怪他，連圍巾都要了五個款。

  雖然穆城出手快准狠，但買這一車仍然花了半天時間，在外面吃完晚飯再回去，已經天黑。

  最後一趟從車裡提衣服到家後，穆城和她道：「你就在上面，我下去停車。」說著要轉身，她卻突然跟上：「我和你一起下去，到樓下買東西明天做早餐吧，煎餃三明治熱牛奶怎麼樣？」

  穆城回過頭來，露出溫和而愉悅的笑容，「好。」

  舒蘇便和他一起下樓去，現在身上也是穿著和上午一樣的毛衣和外套，然而卻比那一身暖和多了，哪怕真下雪也不怕。

  到樓下，仿佛老天聽到她心底的聲音，竟然真的飄起了雪。

  路燈之下，團團雪花隨風飄斜，在空中織出美麗的弧度，仰頭看去，無比夢幻柔美。

  「你看，好好看……」她在路燈下停住，抬眼看昏黃燈光下的場景。

  穆城抬眼看看頭頂的雪花，然後又看看她，將她手握住。

  她不知道，其實這並不是今年第一場雪，第一場雪時，他正好來過這裡，也曾不經意間抬頭，看見路燈下的雪花，那時他好像並沒有感嘆「好美」，而是想，又一年要過去了……人的生命有時似乎很短暫，有時有似乎很漫長，短暫如她，漫長如他。

  今夜同樣下起了雪，而他身旁竟然多了一個她……怎麼會這麼好，怎麼會這麼好……

  「不知道能下多久，如果一夜都這麼下，明天地上就能全白啦！」舒蘇如此期待著，不由自主挽住他往前走，她在想明天也許天地都是白的，也許氣溫會更低，三明治要用的麵包是直接買呢，還是自己做？

  等買完第二天要用的食材回家，仍然給凍得渾身發冷，好在家裡早開了暖氣，進門就撲來一股暖流。

  穆城想起來什麼，和她交待：「你趕緊脫了外面的衣服去洗澡，這樣的冷天以後不要再出去了，我去給你煮一碗生薑茶。」

  舒蘇搖頭，「不用的，我沒有那麼虛弱，也不是很冷。」

  穆城卻不由分說，已經進了廚房。

  難得嘗一回穆城的手藝，哪怕是生薑茶也不容易啊，所以她不再拒絕，轉身回臥室去找浴袍。

  東西仍然收在以前的地方，很好找，可拿到手裡卻想起來這衣服大概已經三年沒洗了……

  要不然穿他的？

  就在她手往他那邊伸過去時，卻陡然僵住。

  她真的要穿他的浴袍嗎？

  還有今天晚上，該怎麼睡？

  如果同睡主臥，那後果一定是……

  但她並不想那樣，所以還是分開睡吧，她去住次臥，好在現在離流產也只有二十多天，她可以用這個理由和他保持距離，直到四十天也說的過去。

  這樣想著，她卻又難受，其實她再留戀不過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可是……

  她長嘆一口氣，到了外面的浴室洗澡。

  半小時後，她穿著自己的浴袍出來了，外面早已飄起一股像薑茶又不像薑茶的香味。

  穆城將她身上的浴袍看了眼，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和她道：「快來喝吧，是不是還得放紅糖？家裡沒有紅糖，也沒有其他的糖，我就倒了一盒牛奶，會不會有問題？」

  舒蘇看著那淺黃色的濃濃的一碗，不由好笑，「沒有問題啊，恭喜你，如果姜撞奶還沒被發明，你已經成為姜撞奶的創始人了。」

  一邊喝著味道還不錯的生薑牛奶，舒蘇一邊努力裝出隨意的樣子：「你也快去洗澡吧，然後……床單被套還在以前的地方是不是？我待會兒把次臥鋪好，今晚我就睡次臥。」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半天也沒聽到他的回音。

  好半天，她終於忍不住，小心地悄悄抬眼去看他，卻發現他正好一動不動看著自己。

  對上他的目光，她就像被捉到賊贓一樣立刻又低下頭去，連口齒都有些不清：「我……我那個還不到一個月，醫生說最好一個月，或者四十天不要同房，我覺得……」

  「那些東西都放了好幾年了，可能一股霉味了，等天晴了曬好再用吧，先睡主臥，這點知識我知道，不會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