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紙一樣的身份

  二十分鐘後到醫院，杜明飛被送進檢查室做各種檢查。

  好在幾項重要檢查，比如腦CT之類，都顯示沒有異常，舒蘇這才鬆一口氣。

  而杜明飛的家人也很快就到了，第一個到的是他媽媽。對於杜夫人舒蘇也是有一些了解的，她是杜總的第二位夫人，也是杜明飛的親生母親，據說家世很不錯，所以看上去十分高貴優雅。

  杜夫人向她和楚煜飛道了謝，又囑託楚煜飛送她回酒店。

  看她的意思是不希望外人繼續留在這裡的，舒蘇當然不好多說什麼，連楚煜飛也沒說要留下，而是依言和舒蘇一起出醫院。

  舒蘇懷疑杜夫人是知道杜明飛的病情的，而且也猜到他是受了刺激，而她不想讓外人知道，所以要他們離開。

  不管怎麼樣，這不關她什麼事，她只要知道杜明飛確實有問題就行了，這一次的調查應該算是完成。

  只是杜明飛為什麼會這樣，她多少有些好奇。

  耳邊傳來楚煜飛的聲音：「上次吃飯的事，小雨一直很後悔，那天是她太沒有禮貌了。」

  「啊？」舒蘇回過神來，連忙搖頭：「沒事，她……」

  

  話沒說完，她就知道自己犯錯了。

  她現在的身份明明不是舒蘇，而是王助理。

  楚煜飛笑起來：「姐，果然是你，我就說你們實在太像了！」

  舒蘇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但顯然她裝傻不承認並不是個好辦法。

  想到雖然他們都很有錢，但自己也不窮，她硬了硬自己的底氣，坦然道：「你一開始就認出來了嗎？」

  楚煜飛搖頭，「一開始只是覺得像，但覺得不可能，後來聽見你的聲音就確定了，但是很疑惑你為什麼會成為林總身邊的王助理。」

  舒蘇回道：「那你現在猜到答案了？」

  楚煜飛琢磨了一下，「具體當然還是不清楚，但我猜測和明飛有關係，我覺得你在觀察他。」

  舒蘇沒說話。

  兩人正好走到樓下，楚煜飛問：「是去世紀華悅嗎？」

  舒蘇猶豫了一下，她不可能讓楚煜飛送她回家，楚煜飛也不可能讓她自己打車回去，倒不如先去世紀華悅好了。

  點點頭，她說了聲「好」

  兩人一起前往停車場，楚煜飛問她：「我很好奇，你怎麼認識林總的？我記得小雨說過，你在杜氏上班。」

  舒蘇回道：「現在已經辭職了，至於林總……其實我和他並不熟。」

  楚煜飛奇怪道：「如果不熟，那怎麼……」

  經過之前的緩衝，舒蘇終於想到點理由，回道：「其實我還在杜氏上班時就被人找到，那是家私家偵探公司，他們要我幫忙觀察小杜總，承諾可以給我錢……你知道，我家的條件並不太好，我動心了，所以答應了。

  然後我因為在公司得罪了人，不得已辭職了，沒想到那家偵探公司不知道怎麼搭上了林總的線，可以讓我以助理身份進包間觀察小杜總今晚的表現，本來應該是萬無一失的，但沒想到你會來。」

  「原來是這樣，看來那家偵探公司的背景很不一般，或者說，林總也參與了這件事。」楚煜飛問道：「我可以問，你具體需要觀察明飛什麼嗎？」

  舒蘇沒出聲。

  楚煜飛像沒事一樣替她打開車門，請她進車，自己又上了車。

  等車開動一會兒，才又說道：「我和明飛是表兄弟，關係還不錯，也許你說出來，我可以幫幫你呢？」

  舒蘇不知道這話里有沒有威脅的意味。

  他和杜明飛很熟，同樣也可以把這事告訴給杜明飛。

  她嘆了口氣，回道：「好像那家公司懷疑小杜總是同性戀。」

  楚煜飛笑了，「所以找了個小姐來試探嗎？這辦法倒是有趣。」

  舒蘇繼續不說話，楚煜飛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猜測是錯誤的，明飛肯定不是同性戀。」

  「但他確實不喜歡女人。」舒蘇說。

  楚煜飛回道：「他沒有不喜歡女人，他只是不喜歡碰女人，或者一切和性有關的事。」

  舒蘇意外地看著他，她之前還以為他對此一無所知。

  楚煜飛笑道：「怎麼？不相信嗎？其實我也剛剛才確定，以前只是懷疑。

  「初中的時候，大概他初二，我初一吧，還有其他幾個朋友，我們一起去其中一個朋友家裡玩，玩到中途，有人提議看電影，但在看什麼電影上起了爭執，後來就有人說看成人電影。

  那時候正是青春期，其實都很好奇，所以這個提議沒有人反對。然後那個朋友貢獻出了他精心收藏的資源。

  當時太小，除了幾個特別成熟的，看這種電影都有些不適應，多少有些緊張，但後面我就發現坐我旁邊的明飛有點不對勁。越到後面，他的臉色卻差，呼吸急促，神情緊張。

  他想離開，我們都笑他，說他是忍不住了，要去找個地方幹壞事。

  為了證明他沒有，他便繼續看下去，然後越看情況越糟糕，到最後幾乎癱在地上。

  可那時候我們誰也不懂，只會笑話他，他也想繼續逞強，沒想到等電影放到最露骨的地方時，他昏迷了。

  我們叫來大人，把他送到醫院，但誰也不敢說他是因為看成人電影而昏迷的，只說在玩遊戲，玩著玩著他就昏迷了。本以為這個謊言很快就會被戳穿，誰知並沒有。後來他爸媽對外宣稱他是低血糖昏倒。

  這個理由其他朋友相信，我是不相信的，因為我和他一起吃的飯，當天中午我們偷偷在外面吃了油炸雞翅和泡麵，他絕不可能因為低血糖而昏倒。我把這個疑惑和我媽說，我媽說讓我別對任何人說，既然他爸媽不想追究真相，我就不要多嘴。

  這麼多年過去，我一直不知道他當時為什麼昏倒。而剛剛我再一次發現了他的異樣。

  雖然你所在的地方最好觀察他，但我是和他坐一起的，我也能近距離感受到他的變化。當他越來越往我這邊靠時，我明白他是討厭身邊那個姑娘的靠近的，但礙於林總，他只能忍著。

  然後是那個遊戲。

  很明顯他受不了那個遊戲，當時看著他在那兒堅持，我就想到了初中時我們一起看成人電影時他的樣子，和現在幾乎一模一樣。那時我就感覺到要出問題。但杜氏很在意和林總的這次合作，連他自己都決定堅持，我當然不好說什麼。

  果然，最後他堅持了下來，卻還是昏倒在了洗手間。

  而這一次他媽媽似乎是同樣的做法，先將我們支開，然後自己留在醫院照顧，也許到了明天，就會有醫生的診斷出來吧，比如醉酒，或是低血糖。」

  舒蘇沒想到他會告訴自己這些。

  如果楚煜飛說的是真的，那證明杜明飛至少在初中時就有這種症狀了。

  「這是天生的嗎？」舒蘇問。

  楚煜飛搖頭，「不是，我能肯定。」

  「為什麼？」舒蘇立刻問。

  楚煜飛回道：「因為在小學時我們也一起看過，那時候他的反應很正常。」說完他又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咳……那時候我已經是小學六年級了，而且也是被別人帶的……那些同學四五年級就已經閱片無數了。」

  意識到越解釋越糟糕，楚煜飛只好放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反正那時候我們看過，我能保證他是正常的。其實我猜他昏倒那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有反應，因為在有人提議看成人電影時他沒有反對，甚至還參與了選片，直到後面真的看見電視畫面。

  我想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他自己才知道自己有了這樣的症狀。」

  「這大概是一種心理疾病，按理說應該有誘因。」舒蘇說道。

  杜明飛沒說話，舒蘇向他道謝：「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還挺意外的，你準備把我的事告訴杜總嗎？」

  楚煜飛搖搖頭：「我就當不知道吧。」

  「謝謝。」她再次說道。

  楚煜飛又說：「其實我也有事要拜託你，今天的事，你別和小雨說。」

  舒蘇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沉默了一下，「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楚煜飛嘆了聲氣，「其實我並不想過來的，這樣的場合，無非是喝酒，陪客戶開心。但我爸很少給我這樣的機會，我大哥他太優秀了。」

  舒蘇看向他：「我還以為你們有錢人家的孩子無憂無慮。」

  楚煜飛笑了笑：「怎麼會真的有人無憂無慮呢，只是有錢的話，會少了很多需要錢的麻煩。我是那種傳說中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但我卻很羨慕我一個朋友。他是我爸公司一個小主任的孩子，從很小開始，他就由爸爸接送上學，晚上是媽媽做的飯，周末全家人一起出遊。儘管他們去一次迪斯尼還要做經濟上的預算，而我用自己一周的零花錢就能去。當然，我也只能一個人去，或者找保姆陪我。」

  「你們這種家庭的父母都很忙吧。」舒蘇說。

  楚煜飛苦笑道：「再忙也能為值得的事情抽出時間，比如爸爸曾經為給大哥請一個好的法語老師而花了一周的時候親自面試，媽媽也因為擔心大哥，而去國外陪讀半年。

  「相對來說，現在這樣才是我最適合的樣子，不吸毒，不鬧事，性格溫和，也沒什麼野心，算是個拿得出手的小兒子，也是個讓人放心的弟弟。」

  舒蘇默默不語。

  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是穆城。

  接了電話，果然是穆城問她這邊的情況，她報了平安，然後說很快就到世紀華悅酒店。

  楚煜飛問道：「是姐夫嗎？」

  舒蘇點頭。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我想，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放心自己的妻子獨自一人去那種地方。」

  「是我堅持的。」她解釋道。

  楚煜飛沒有說話。

  已經能看見世紀華悅酒店的大門，車子又走了幾分鐘，停在酒店大門前。

  舒蘇向他道了謝，正要下車，他又說道：「我想，我可能知道明飛發病的原因。」

  舒蘇立刻看向他，心裡充滿疑惑。

  楚煜飛說道：「他爸媽是形婚，商業聯姻，而他好像在初中時突然發現，也許是因為看到了什麼，總之……他應該是有一天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場面，然後知道了真相，因為那天他打過電話給我，卻什麼也沒說，最後我們第一次喝了酒，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再然後他就正常了，也許是最終接受了事實吧，再然後，就這樣慢慢長大了。」

  舒蘇下車後進酒店，沒走幾步就看見坐在酒店大廳的穆城。

  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她從楚煜飛車上下來的過程，也許他也看見了楚煜飛吧。

  待她進來，他就起身上了電梯，她跟上，然後隨他一起進酒店房間。

  穆城問道：「怎麼是他送你回來？」

  舒蘇嘆口氣：「他竟然是杜明飛的表弟，一起去夜總會了，然後我們又一起送杜明飛去醫院，就這樣由他送我回來了。」

  很明顯穆城已經知道杜明飛進醫院的事，對此並不好奇，只是問道：「醫院檢查結果怎麼樣？」

  「沒什麼事。」

  「那個楚煜飛認出你來了？」

  舒蘇點頭，隨後卻說道：「但他說了不會告訴杜明飛。」

  「你相信他？」

  舒蘇肯定道：「相信，我之前應該是誤會他了，想來想去，只是我對他這種富二代有偏見，可人家也是人，就像窮人里有壞人一樣，富人里也有好人。」

  穆城看著她笑了笑，「所以你覺得他是富人里的好人？」

  舒蘇覺得他這笑有點詭異，很快解釋道：「你不相信是不是？大不了以後你再見見他嘛，我有感覺他就是好人。」

  「我沒有不相信，你相信就好。」

  舒蘇還要舉出夜總會的例子來說服他，沒想到他卻已經轉移了話題，問她：「還不去洗澡？」

  舒蘇納悶，「我們不回去嗎？」

  穆城臉上再次露出另一種詭異的笑：「不回了，太晚了。」

  她看了半晌，心中明了他這笑容的意思，立刻從床上起身，「不行，還是回去吧，在外面我睡不著。」

  「有嗎？我看你上次睡得很好。」

  「就是有，而且人家說外面酒店東西都很髒。」舒蘇說著就要往外走，卻被穆城一把拉住。

  「世紀華悅不會髒的。」一邊說著一邊就已經將她拉回來抵在了牆上，正要吻下去，卻又停了下來，表情複雜地看向她。

  舒蘇淡去了笑容，意外地看看自己，低聲問：「怎麼了？」

  他將她鬆開，開口道：「還是先去洗澡吧，把衣服換了。」

  舒蘇再次看看自己身上的男式黑色襯衣和緊身褲，終於明白過來，哈哈大笑，反將他摟住不放手，「不換，我覺得這樣挺好的，難道我不帥麼？」一邊說著，一邊就去吻他。

  穆城緊抿住唇往後躲，一邊說道：「你好歹把假髮拆了。」

  舒蘇更加得意：「不拆，今天定要你嘗嘗小爺的厲害！」說著就將他推到了床上，自己又用全身的重量坐了上去，確保他不能動彈。

  本以為勝券在握，誰知道他輕而易舉從床上坐起來，連帶她按著他肩膀的手，以及她整個身體的重量，還將她托住沒讓她倒在地上。

  形勢轉變得太快，舒蘇有點蒙圈，只能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就怕自己摔下去。

  穆城笑起來，「話說出口，不能反悔，今天還有三個小時，你得在這三個小時內讓我承認你厲害，不過第一步就是要洗乾淨。」

  話沒說完，他就將她抱進了洗手間。

  當早上八點接到杜明飛的電話時，舒蘇當場愣住。

  當時她還在床上，甚至頭腦還不太清醒，語氣中都帶著睡意，接了那個擾人清夢的陌生電話。

  電話里的男聲說道：「舒蘇小姐嗎？我是杜明飛，能和你聊一下嗎？」

  舒蘇陡然清醒。

  他為什麼會找上自己？理論上講，他們的關係應該就是小員工和前老闆的關係，無論是在職還是離職，都沒有通話的理由。

  於是她愣了足足好幾秒鐘沒說話。

  杜明飛又說道：「我無意為難你，只是想聊聊，另外昨天謝謝你及時送我到醫院。」

  好了，被拆穿了，人家什麼都知道了，舒蘇再次發懵，腦子裡嗡嗡作響，就像偷人東西被抓包一樣。

  最後她不知道發出了什麼音節，似乎是說了個「好」

  然後杜明飛又說了什麼就掛了電話，她回憶了一下，好像約在了下午三點杜氏集團樓下的咖啡廳。

  床上的穆城伸手過來摟住她的腰，「怎麼了，誰？」

  舒蘇看向他，低低道：「杜明飛……」

  「嗯……他發現了？」

  「是的，發現了。」

  穆城的仍然閉著眼，聲音也是懶洋洋的，「什麼時候？」

  「下午三點。」

  「那就再睡會兒。」穆城喃喃道。

  舒蘇一把將他揉醒：「睡什麼睡，我哪裡睡得著啊，怎麼辦，他發現了，他會告我嗎？會不會報復我？我現在怎麼辦才好？」

  穆城無可奈何睜開眼，「為什麼怕他告，法律並沒有規定你不能女扮男裝進夜總會，他沒有告你的理由。」

  「哦……」舒蘇一想，覺得確實是這樣，她又沒違法。

  穆城又說道：「至於報復，那不是你需要怕的東西，杜氏集團這樣的公司我還不放在眼裡。」

  舒蘇立刻問他：「你比杜氏厲害？就是有那種可以一句話就收購他們公司的實力？」

  穆城看了她一眼，「收購一個集團嗎？你心裡在想什麼？」

  舒蘇朝他露出委屈的目光，「是你說不放在眼裡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杜明飛真敢對你怎麼樣，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他認錯，當然他並不會那樣，因為他不敢得罪林嘉航。」

  舒蘇終於反應過來，「對呀，我是和林嘉航一起去的，他那麼在乎和林嘉航的合作，應該不會輕易把我怎麼樣。」想到這裡，她完全放下心來。再說如果杜明飛真要對她怎麼樣，就不會親自給她打電話約她在咖啡廳見面了，他應該只是要談談，了解情況。

  穆城問她：「所以，現在能躺下來了嗎？」

  舒蘇乖乖躺下來，「那我和他見了面該怎麼談？」

  「要考慮該怎麼談的不是你，而是他。他最大的秘密，或者說他的弱點被你知道了，而你的身份他未知。你可以輕而易舉讓他承受損失，他卻不敢動你。你只要記住，主動權在你手上。」